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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韩蔷没有留意,在她不断回忆时,自己和爷爷开始移动。两个人,坠入无限的白光中。蓝色光芒盛大包围过来,白光之中,开始泛出彩虹的光谱。

警觉到时,已经来不及。韩蔷大喊,爷爷。而韩爷爷,不知何时醒转,目光凛冽一如威严的法官。是的,爷爷从前的职业,便是法官。执掌裁决审判。

光团淹没身影。那便是原友、慎取、越彦所以遭遇的异常蓝光。

最边缘的边界,时间荒野的尽头。

——荒野之城。

那么大的雾,看不见自己的手指。韩蔷手腕边布带断掉,爷爷不见了。“爷爷!你在哪里!”这喊叫动用全部的气力,很快就声嘶力竭。

没有回音。

光芒暗去,这是哪里,是街道,还有无数其他人在走到。而自己站立在路中央,但见所有的人,都似风一样穿过自己。仿佛进入了一个实际的世界,而自己,如同幽灵一般。

韩蔷忽然呆滞,她看见了一个女孩子。

万千人群里,有一个女孩子出现。这个女孩子穿戴打扮,乖巧可爱。但却目光忧郁,犹疑着什么,低头四顾,又东张西望,然后,慢慢沿着人行道走着。

女孩子经过了韩蔷,走到人行道与右手边的岔道,忽然又反转回来,与韩蔷迎面而过。仿佛在巡逻一般。

然后几个男人出现了。

这几个男人的样子很似路人,但却也是在来回走路。

他们在干什么?

韩蔷一时间忘却了要寻找爷爷。

最后,她看见那个一个女孩子和几个男人碰头了。似乎交谈些什么,隔远无法听见。但那几个男人中,一个绿夹克上衣的男人,首领一般笑起来,他给了女孩子一张钞票。

女孩子很高兴的样子,然后她把钱交给了另外一个人——一个奇装异服挠手弄姿的男孩子。他们就在自己最近的位置,星光灿烂。男孩说,我今天很帅吧!喂,有钱了,我们去跳舞吧!他们经过韩蔷,男孩子顺手,丢了一枚硬币,投进墙上的一架机器,跳出一样小小的方形物品。

好——那个女孩子回答。男孩搂住女孩子的腰部,捏着,抚摸着。韩蔷头皮几乎裂开,那个女孩子,十来岁的年纪,为什么,为什么终于堕落?

身体似乎在漂移,移动到聚集一起的几个男人,他们在说,“那个讨厌的警察老是跟我们作对,这会好好折磨她。”

“哈哈,他没想到,我们从他女儿嘴巴里骗到消息。”

胸口有火焰燃烧一般,愤怒吗?还是痛楚?

一个模样成熟稳重的男人,穿着警服出现了。在他习惯经过的地方,想起噼啪爆裂声,男人条件反射,敏捷拔出配枪。但爆裂声音只是踩气球的录音。

然后,警服男人忽然倒下。

当他倒下,腹部撞到了铁栏杆上,那里有一截尖锐的突角。

那几个男人,出乎意料的结果,惊吓溃散逃走。地面的血,铺散开,路人呼喊,“报警啊”“闹出人命了”……

场景忽然转换。巷子深处,又是那个女孩子。韩蔷靠近,靠近那个女孩子,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在哆嗦,颤抖。

那女孩子表情诡秘而悲恸,忽然抬头,直视着靠近的韩蔷,“如果我能够看见未来,我一定不会这样做。一定。爸爸,我害死了你!”然后女孩子逃开。

地面上,是一个年轻的男孩子在颤抖,颤抖,然后彻底晕眩过去。

合二为一。

原本就是一体。

韩蔷终于明白。浑身冰冷,脚下地面裂开,那是黑暗的北极水底,冰冷的水涌进肺部,呼吸进冰渣,刺开吼道,血在呼吸里涌动,又被水稀释。

那个男孩子的肚子上,插着一把水果刀,当他晕眩过去,一个老人出现。老人冷静擦拭水果刀的刀柄,当他打算握住刀柄留下指纹时,有人经过巷子。

这是极深的夜,来的人,是三三两两的男人,约见男孩子的另外几个作恶者。他们面面相觑,呼喊,“杀人了”“莫范被老头杀了”。

他们奔跑起来,但被拦截。被骤然变天的风举云摇,发出沉闷的哼声。这哼声一经诞生,瞬间壮大,反复回荡,如雷霆万钧,全世界最可畏惧的乌云,电光闪动,如闪电,不,就是闪电,扑击而下。魑魅魍魉或梦幻泡影,或无间狱所惨烈景象,尽皆乌有。

那几个男人,形同白痴,焦头烂额。他们没有死。但——说出的话,将不会被相信。错乱神经者,最终要被送往疯人院。

老人的背影苍老蹒跚消失于角落。

韩蔷发出最悲怆的声音。

还是夜,沉重静默到无言的家。碎裂不堪的家。

割腕的女孩子,手腕已经被做护士的母亲,包扎好。是了,原来母亲是做医生,她说要为有职业风险的父亲服务。父亲说,哪里有亲人给亲人治疗的,况且,不许说这种不幸的话。

闪回,不断的闪回。

是在父亲死后,她看见了,看见了母亲的未来,一切都并非自己的记忆,就连记忆也不可靠。

母亲,最终抑郁去世。

韩蔷泪流满面。

当老人再度出现,他似已发现一切秘密,韩蔷看见老人在抚摸自己的脑袋,他的手掌有电光隐约如叶脉游走,“孩子,想不到你沿袭了异能。”那个沉睡的女孩子,依稀面容上是甜蜜幸福的微笑。

“我打乱你的记忆,可是,改变不了你的未来之眼。”老人忽然手掌抬起,渐渐,触碰到自己的眼部。希望堵死最后的泄露秘密的线索。

滚滚无尽的悔恨与痛苦,淹没最脆弱的灵魂,万劫不复了吗?

并不存在老年痴呆的爷爷。各执一词的自己与爷爷,解脱的是自己,承担的是爷爷。

只存在,脱胎换骨重新做人的自己。用全新的记忆,编织的记忆。

但这人造的人生,终归是有漏洞的。

于是,爷爷成为了错乱记忆老年痴呆症的爷爷。

看见了镜子,很多的镜子,照见自己,他人,过去,现在,还有未来。出不去,永远得轮回往复。在荒野里荒芜,直到腐朽腐烂。但什么是过去,什么是现在,什么是未来?

韩蔷最后一次,看见那些电闪雷鸣,那是与众不同的,那当中,有一个熟悉的人影。耗尽生命,以及异能,这一次雷之异能,走向命运的极致。镜子们纷纷被击中,如山体在地震里崩塌,化为灰烬。

近在咫尺的爷爷的影子,爷爷握着拐杖,微笑着,眷念不舍,朝韩蔷挥手:“逃避命运的行为,反而带领你迎向命运。不如接受它面对它……”

韩蔷泪眼模糊了,手指拼命向前,想要触碰到爷爷,但风再次吹过,影子,也化为灰烬。

列车站,乘客出入于火车,喧闹汹涌。人群中那些模糊的面孔,黑色枝条上湿漉漉的花朵。这是真正的人类世界,喧嚣热闹。站台中间,一架长椅,一个女孩。手半悬,永远触碰不到,这个世界上剩余下的最亲的亲人。

女孩,韩蔷,寂静荒芜。在心的疆域,那些被遗忘的地方,成为荒野。每个人内心的荒野之城,是最不堪过往的记忆之城。

荒野之城,海水褪去,岩石出来。真相的始源,都在记忆最深处。眼泪流淌到最后,必定干涸。

“什么?斯赫尔博先生去世了。就在今天的凌晨。”安田教授讶异无比,放下手里的电话,陷入沉默。原本是要把妻子的消息,也告诉斯赫尔博先生。安田教授的灰色眼眸,越发灰暗,“就在我的休息室休息吧!孩子。”

噩耗总是成双结对,海漆想起俗语来,“那您怎么办?”

“我只想躺在这里,看看星星。我们以前,常常一起看观察星空呢!”安田先生微笑一下,不再说话。海漆知道,安田教授得知M夫人的悲伤,如同烈性酒精饮料,渐渐劲道回升,澎湃而来。自己不能打扰他了,让他安静地沉淀悲伤吧。海漆自己找到休息室,开门,进去。

曙光来临,海漆醒来。

原友和慎取则昏昏入睡,在女歌手莎莉家里的地板上。原友在她的房门口,花坛下摸索一下,果然找到钥匙。进屋,却没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房间收拾的很干净,大概是预约的清洁保姆定时来打扫。没有异样的地方,只有一些照片和简单的物品。还有一些旅游带回来的异国工艺品。

照片里,有莎莉跟那个醉酒男人的合照。没错,外貌的样子一致。

“其实,那个家伙也只是占了便宜,也不是他谋杀了莎莉。我们来找什么呢?”原友比慎取先醒,摇醒慎取说。

“不,我听见那个人提到一个字母。”慎取睡眼惺忪。

“X吗?”

“是啊!”慎取站起了,“我们不能放过一点线索。X,这个该死的罪魁祸首。”

“罪魁祸首?!”原友重复一遍,想起什么来,“我去洗手间。”

“你发现什么了?”慎取问。原友边走边说,“什么也没发现。要想一天轻松,就得早上清仓。”慎取继续躺在地板上,“哼”了一下。

等到原友大惊小怪时候,慎取才捏着鼻子跑到洗手间门口,“怎么了啊?没手纸么?”

“不是,看这个?”原友拉开了门,指给慎取看,在梳妆镜下,玻璃挡板放着一只白色小棒。两人对看一眼,顿时觉得事情更加恐怖。

想象一下,火焰起先微小,不被觉察,但迅速点燃容易烧的衣料,弥漫到全身,女歌手一定会挣扎,喊叫,但是很快身体被吞没,变成红色的火球。当她消失时,体内,还藏有另外一个——小生命。那个小棒是验孕棒。

地球静止了一般,两人默默躺回地板。这并非失控,女歌手莎莉,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有这样的变化。一如既往地演唱,可能还和男友约好结束表演后,去喝一杯香槟。而孩子,连同母亲一起湮灭存在的意义。似乎为她们哀悼,完全沉默半响。

“你说,一个人知道自己有了孩子以后,会有什么打算?”

“一般,可能会很喜悦,有的人会大笑,有的人会大哭。不过,也有人会犹豫,要不要孩子。”

“那莎莉呢?”

“打开她的电脑!”原友坐起来,“我跟你打赌,打开电脑就知道了。”慎取个子小,活动灵活,抢先去开机,那是一个上网型笔记本电脑,锁在床头。

网页浏览的主页被设置为一个博客,也就是——慎取和原友看见的逐渐显示出的“莎莉的私人花园”。置顶的日志密码被设置为阅读,打开电脑自动登陆了博客,进入了非公开日志。

打赌赢了,但原友并没有什么喜悦,苦笑一下,“慎取,看看内容说些什么。”

慎取慢慢念着,“其实不想告诉任何一个人的。但是我还是忍不住告诉了我的邻居的狗。这个消息,它听了恐怕也会很高兴吧!我不会告诉谁的,嗯,充其量,让他们知道,我继承了一大笔遗产。”

“杰瑞,我还是分一小部分给你吧!反正你已经在我面前抱怨了许多次。啊,上帝,为什么我们不是超级富豪?或者是超级富豪的子女也好啊!我会找律师安排好的。你就应该感谢我们的孩子。不然你就见鬼去吧!分手最好了。上帝赐予我这个小生命,还同时赐予我幸运。我——中了彩票。”

慎取念完,回想着所听过的话,“我听错了,不是受益人,而是被赠与人吧!”

“也就是说,她中彩票了,同时发现怀孕了,因此,决定过幸福的生活,打算和那个不羁的混球结婚。不过,一切都改变得太快。”

慎取点头表示同意说法,“实在是不公平的命运安排。莎莉小姐,很难安息吧!”

“你说,我们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呢?”原友看向慎取。

海漆目睹到属于自己的奇妙。光线透过了他的皮肤,他看见了自己的脉搏,不,是血管,还有汩汩流动的血液,然后是骨骼,过程只有几秒,然后,他仿若空气一般。

海漆呼唤,“安田先生!”安田教授却找不到他的人,“孩子,你在哪里?告诉我!”海漆就在他的身旁。

海漆试着避开光线,但仍然没有变化。他又试着,去握住安田教授的手。还能够感觉到对方体温和皮肤皱褶地握住,只是看不见,躯体仍然实际存在。更加意想不到的是,握住之后,从手掌,腕部,肩膀,逐渐全身恢复出现。

“何以你即是清异师,又具备另外一种异能。”安田教授似乎被疑问困惑。海漆摇头,“我也不知道。对了,请您帮我一个忙!”海漆返回房间,手里拿着他的外套。

安田教授习惯了绅士口吻,“乐意效劳”。海漆从外套口袋,取出一个小塑料口袋,里面,是黑色的几根头发。安田教授会意,“你的父母,从来没有任何异常吧!”

海漆点头。尽管那一丝怀疑震撼着灵魂深处隐蔽的畏惧和逃避。不愿意是事实,但又有待检验。是的,安田教授、他的实验室、分子生物专家。

“你做的很好,样本充分,而且,发根携带毛囊,含有活性蛋白质,才能够做核糖核酸对比。”安田教授熟练得使用他的各种器械和工具。似乎看出这个少年的紧张和惶恐,“不要太激动,你已经经历了非常奇妙的遭遇,应该心理有准备了。”

海漆苦笑,坐到一旁的椅子上,耐心等待。

手机震动,是有短消息抵达。“你在哪里?在做什么?”,发信者,越彦。

海漆呆了一下,久违的感觉,才涌回来。仿佛已经度过了漫长的十个世纪。

越彦改变了主意。是的。一个失控的世界,不会再正常了。原本打算隔绝回避,完全封闭起自己的生活轨道。但是,她已经意识到,世界产生裂缝,会秩序崩溃。没有人可以置身事外了。

但海漆此刻根本就不知道从何说起,关于安田教授,关于自己的身份,关于此刻自己对血缘身份,对相处那么多年的父母的怀疑。惶恐不安与联系上越彦的兴奋,不断冲击着情绪的海岸线。

拨打电话过去,那头是呼吸的响动。

“你还好么?”

“我还好。我知道你是清异师了。”越彦比海漆冷静。她已经从警察局出来,路上的行人稀少,不会有人注意她在说什么。

“对不起”,海漆仰头,光线耀眼,但没有照射在自己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孤独。

“你没有做错什么!不用说对不起。”越彦的声音听起来,仿佛戴着面纱。海漆反问,“我们是不是有距离了?为什么?”

“大概我们各自已经走出了第一步,我们都有属于自己的命运,必须去开启。”确实,如越彦所说,当自己回忆起,另外一个藏之极其深的名字——费西蒙,当开始困惑,渴望答案之间,命运已被开启。

“我不知道如何详细说明一切。不过,我始终与你站在同一边。”海漆这样说着,看见安田教授远远地抬头,望向自己。

“回头我再打给你。”

海漆慢慢走向安田教授。

电视里,国际新闻的一条,被以毫无感情的声调念诵出来,著名作家斯赫尔博去世,逝世原因令人惋惜。据悉,当地时间的上午,因为前往居住当地的市立图书馆书架行列内,被上一层掉落的某本书砸中……世界各国的读者和文化界哀悼怀念……88岁……

越彦似笑非笑看着电视屏幕。生产书,曾经担任图书馆馆长,最终死于图书。

这种生命的结局,还真是圆圈上的一点。视为起点,也可以视为终点。

一只,翩跹的身影。咿?越彦疑心幻影,但很快确定。因为蝴蝶已经停在自己的眼前,橱窗凹处。

越彦伸手去抓。黑蝶在掌心猛然挣扎,飞跃手掌。不对,那是穿越。自己手掌完好无损,越彦愕然一下,皱起眉头。与黑蝶逼视。即便是蝴蝶,也是有眼睛的。但越彦想起,自己当下应该无法运用过去之眼。

难道昆虫也开始有异能种类,而这只黑蝶,从时间荒野而返?

“遗体将于晚间火化……”越彦注意力被新闻重新吸引,黑蝶倏忽不见。隐约,看见橱窗镜面反射一个人影。那个人影存在玻璃的表面,依稀在招手。电视上出现那位前图书馆馆长的面容,已经被整理良好。越彦猛然看清橱窗镜面的映照人影,是类似的一个老头。

越彦转头。道路另外一侧,花坛之侧。一个花白眉毛没有头发的老头。双手执手杖,黑色领带与西装,白色衬衫鲜明露出袖口,目光睿智对视着越彦,洞悉一切规律一般。

又恐看错,越彦回看电视画面,已经报完新闻,转成气象。没错,越彦一贯相信自己的眼睛和对记忆的保管。老头继续招手,越彦走过去。

“你好!”“你好啊,我第一次来到中国。”老头微微露出一点笑意。

灵魂?抑或其它形式?越彦确定,他就是刚才新闻报道过的,已经去世的老人,斯赫尔博。

“我之所以看见您,是您专程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的孩子,或许我正是专程而来,如你所认为的。”老人很亲切,但持重的神色和黑色的眼神,深邃如墨,“也或许,你具备了吸引我到来的信号。因此,我才来到你面前。”

“这是偶然,也是必然,对吗?”越彦凝视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