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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进补之法

本章讨论肝不藏血症状,茉莉花茶的来源和功效,另附怀孕妇人进补两汤。

巢孝俭究竟因何乱开补方,他本人并没有交代,王皇后很有心要追究一番,满心的算盘是打算要隔山打牛,借着巢孝俭这条路径,把矛头指到死对头南熏宫的萧妃那里去,李治洞察她心意,心下略一权衡,把巢孝俭治了个学艺不精的罪名,打发出宫了。

王皇后甚是不满,正拉着李治纠缠要细查,南熏宫的萧妃得到消息,心急火燎的赶来,也不等宫人通报,径直闯进去,抱住李治大腿哀哀哭诉,说巢医是一时糊涂,恳求圣上收回成命,留他在尚药局将功补过。

两个女人又哭又闹,扯得李治衣衫不整,头疼欲裂,狼狈不堪。

武珝躺在床上,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土豆像只忠诚的小犬,守在她旁边,睁着一双桂圆眼睛看得津津有味,还不忘顺口点评,“萧妃娘娘个子好高大啊,跪在地上半边身子也到圣上腰间,站起身来怕不比圣上还要高?”

武珝低声笑道:“她是比圣上略高一点。”

“王皇后哭的技巧不如萧妃娘娘高啊,你看萧妃娘娘虽然泪水横流,可是看起来真是我见犹怜,王皇后哭得好像土狗子叫唤不说,眼泪水还把她脸上胭脂冲淡了,露出个大黄脸。”

“是啊,她要是不收拾打扮,脸色是很难看,焦黄憔悴,吃了好些补药也不见效。”

土豆挠了挠头,“她那是典型的肝不藏血,吃补药是没得效果的,得想其他法儿。”

武珝讶然,笑着说道:“你又知道她是肝不藏血?”

土豆点头,“是的呀,医书上写的清楚,肝主血海,其经络上系于目,肝气通于目,人的眼睛主要靠肝气与肝血的濡养,皇后眼中珠光暗淡,这是因为她肝血不足,血液亏虚,不能濡养于目;再有,肝血养容,血亏则冲脉虚衰,面色无华,人容色蜡黄憔悴,要不怎么说得了肝病的人都是黄脸呢;肝血又养筋骨,筋即筋膜,附于骨而聚于关节,其华在爪,肝血不足,血不养筋,爪甲不荣,手足振颤、肢体麻木、屈伸不利,你看皇后死死抓住圣上的手,又瘦又小,青筋暴射,好像鸡爪子,可不就是典型的血不养筋么?”

武珝仔细看看,“还真的是。”

土豆又翻出自家的小肥手,给武珝看,“肝血充足,爪甲坚韧明亮、红润光泽;肝血不足,爪甲薄软枯萎、变形脆裂。”

话才说完,就听到王皇后惨叫一声,左手食指血淋淋的,原来萧妃趁她不备,拗断了她指头的长指甲,丢弃在地上。

武珝道:“果然是肝不藏血。”

土豆甚是得意,“我不会看错的。”

“那要怎么调理才好?”

土豆眨了眨眼,老实说道:“这个问题就复杂了,得对症下药,我不懂得看诊,不敢乱讲,不过,多吃坚果肯定是有益处的,坚果养肝益肾,明目丰肌,不仅如此,冬季多吃坚果还可以御寒,强心健体,一举多得。”

“那要吃哪些坚果最好?”

土豆掰着手指头,一样一样算:“这可多了,最常见又便宜的,比如花生,核桃,杏仁、松子、榛子、白果、莲子、瓜子等等。”

武珝笑道:“这些都是你爱吃的吧?”

土豆脸上红了红,嘿嘿的笑,算是默认。

武珝微微一笑,“我怀着身孕,不知怎么的口味变得刁钻,总想吃些平时不大吃的东西,你明儿去尚膳局那边,问总监泰大人拿些零嘴坚果回来置备着。”

土豆极其欢喜又干脆的应了一声,“好,”一双桂圆眼睛弯得几乎找不到了,另外又想到一宗,“吃坚果的时候,容易口渴,要是有些******茶饮就完满了。”

武珝愣了愣,“茉莉花茶,那是什么东西?”

土豆难得见到有人比她更无知,遂来了劲,笑眯眯的说道:“茉莉花茶,就是用含苞欲放的茉莉鲜花加入绿茶中窨制做成的花茶,******有理气开郁、辟秽和中的功效,对痢疾、腹痛,各种毒热入体生成的外疮,具有很好的治疗作用,常饮茉莉花茶,有清肝明目、生津止渴、祛痰治痢之效,而且拿******入茶,据说还有个好典故呢。”

武珝给土豆说的来了精神,撑着半边身子坐起身,低声问道:“是什么典故说来听看。”

土豆坐在床榻边上,“******入茶,是本朝武德年间才开始的事,据说是个北方茶商陈古秋做出来的,这个陈古秋心地十分好,有一年冬天,他邀来一位品茶大师,研究北方人喜欢喝什么茶,正在品茶评论之时,陈古秋忽然想起有位南方姑娘曾送给他一包茶叶未品尝过,便寻出那包茶,请大师品尝。等那茶叶冲泡时,碗盖一打开,先是异香扑鼻,接着在冉冉升起的热气中,看见有一位美貌姑娘,两手捧着一束******,一会功夫又变成了一团热气。

陈古秋就很不解,问大师原因,大师笑着说:‘陈老弟,你做下好事啦,这乃茶中绝品‘报恩仙’,过去只听说过,今日才亲眼所见,这茶是谁送你的,我猜想个中应该还有些原因。’

陈古秋就讲述了三年前去南方购茶住客店的经历,彼时他遇见一位孤苦伶仃少女,那少女诉说家中停放着父亲尸身,无钱殡葬,陈古秋深为同情,便取了一些银子给她,又请邻居帮助她搬到亲戚家去。三年过去,今春又去南方时,客店老板转交给他这一小包茶叶,说是三年前那位少女交送的。当时未冲泡,谁料是珍品。

大师说:‘这茶是珍品,是绝品,制这种茶要耗尽人的精力,这姑娘可能你再也见不到了。’陈古秋说,当时问过客店老板,老板说那姑娘已死去一年多了。正合了大师的话。

两人感叹一会,大师忽然说: ‘为什么她独独捧着******呢?’ 两人又重复冲泡了一遍,那手捧******的姑娘又再次出现。陈古秋一边品茶一边悟道:‘依我之见,这是茶仙提示,******可以入茶。’大师也深以为是。

次年陈古秋等******开,将******加到茶中,果然制出了芬芳诱人的茉莉花茶,深受北方人喜爱,从此便有了一种新的茶叶品种茉莉花茶。”

武珝听得神往,“武德年间距今也有二十多年了,我怎从来不知道这花茶名字呢?”

土豆呵呵的笑,“娘娘未入宫之前是南方人,这茶叶现今只在北方有的卖,南方知道的还是少,另外,******遍地都是,不算珍奇名花,做出这茶叶再好,官家的采购局也觉着它上不得殿堂,只合平常人家饮用,进献给达官贵人尚且有失身份,何况是采购入宫?”

“倒也是。”

两人缩在角落对住一后一妃评头论足,又谈论好茶香茗,不亦乐乎,那厢李治却水深火热的想投河自尽,给两个襟钗散乱的女人像揉面团子般揉来揉去五百个回合之后,终于忍无可忍大发脾气,让执事太监带了健壮婢女,把两女一并架出去了事。

一番折腾下来,皇帝也是筋疲力尽,勉强又和武珝说了会儿话,就打着哈欠回去了,也不知道是流连到哪一宫寻求安慰。

这天晚上土豆就睡在武珝寝殿里边,半夜的时候武珝又出血一次,土豆惊得面色如雪,武珝却很沉着,仔细分辨鲜血的颜色,笑着安慰土豆,“不怕的,颜色乌黑,不是新鲜出血,应该是日间受伤残余的。”

土豆没做声,只低着头,轻轻的抽泣,“都是我的错,要不是我急着救爹爹,娘娘也不会受伤,要是娘娘因此死掉了。。。。”

武珝却笑,摸了摸土豆乌黑温顺的头发,“没的事,是我要多谢你爹爹才是真,要不是他点破巢医用药不当,我才是迟早会给巢孝俭那庸医害死去,可不要再胡思乱想,回你的小床睡觉去。”

土豆擦了擦眼泪,踢踢哒哒的回到墙角自己的小床上,盖好被子,闭上眼睛,耳朵却倒竖着,留意武珝动向,总也不能放心入睡,然而到底还是小孩子,白天劳苦奔波,担惊受怕,折腾坏了,因此虽然竭尽全力提醒自己不可睡得太沉,半刻钟功夫之后,还是像只小猪仔一样啸啸的打呼,酣然入梦。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小人儿睁开眼,见武珝还在睡,就取了寝殿铜盆的凉水胡乱洗了把脸,悄没声儿的推开厚重大门,迎头一阵刺骨寒风扑面袭来,呛进咽喉里,受了惊扰,打了个嗝,回身关上门,直奔膳食房。

尚膳局下,除了料理宫人太监到底尚膳间,另外还有十七间膳食房,专门料理帝后和得宠妃嫔日常饮食,统称御膳食房,其大小规模也有分别,王德福主导的膳食七房,在膳间西北角上,是七房中规模和人手配置最小的。

土豆贼溜溜的窜进膳食房,脚底都还没沾上灰,王德福已经眼尖的看到她,免不得大惊小怪的惊呼,“不会吧,这天都还没亮娘娘就想进膳?”

土豆赶紧赔笑,“不是不是,没有没有,娘娘还没起身。”

王德福松了口气,“差点吓死我,这才刚刚生上火,水也还没开。”

土豆笑眯眯的挽起袖子,露出健壮的莲藕般小胳膊,打着嗝上前,“大厨子,我今天醒的早,特别来帮忙,你有什么活儿要我做的只管吩咐。”

王德福怪异的瞅了土豆一眼,手搭凉棚探身到窗口外边张望了两下,自言自语道:“怪哉,难道今天太阳要从西边出来?小肥童子居然主动要求下厨做饭。”

土豆干笑,又打了个嗝。

“你大早上的吃什么了,饱成这样?”

土豆愁眉苦脸,捂着干瘪的肚子,嘴馋的看了眼长长料理台上新剥出来雪白晶莹的芦笋,吞了吞口水,“啥都还没吃呢,早晨出来遭了凉风。”说着又打了个嗝。

王德福想了想,冲着小肥童子招手,“来。”

土豆不明所以,绕过忙碌的小宫女,走到王德福跟前,“干什么?”

王德福把两只手伸到凉沁沁的冷水里边泡了泡,跟着摸上土豆两只肥肥小耳朵,来回摩擦,等到两只耳朵微微发热,右手抄起案板上菜刀,锋利刀刃架到土豆脖子上,森然说道:“把这小耳朵割来,蘸点葱姜蒜末,肯定是盘上好下酒菜。”

土豆猝不及防,只觉一阵寒光贴着耳畔,又听到王德福那句割耳豪言,登时吓得跳起五丈高,飞快窜逃开,捂住自家虎口脱险的耳朵,大声尖叫道:“你敢!”

几名小宫女都忍不住吃吃笑,王德福做扼腕状,“哎呀,可惜了。。。”

土豆气得简直要炸开了,“你,你,你不要太过分了。”

王德福眯眼笑,“你还打嗝不?”

土豆愣住,下意识吸了两口气,啊啊了两声,“咦,好像不打了。”

“那不就得了。”

土豆大喜,又飞扑上来,小肥身子撞进王德福同样肥壮的胸怀里,“王厨子你好神奇哦,轻而易举治好我打嗝。”

王德福嘻嘻的笑,挥动蒲扇大小的巴掌,赶小鸡一般将土豆赶到一边,“行了行了,吹捧的话留着说给娘娘听去,我老头子可不爱听,你头先不是说要干活的么,眼下我还真是有样活儿要你干呢,许大人昨天开的补方单子,我看得稀里糊涂的,也拿不准份量,你是许大人爱女,要不给娘娘炖汤的事就交给你了,我安排个小宫女给你打下手。”

土豆面有难色,“我是没有问题的,就怕娘娘指不定什么时候找我不见人影。。。。”

王德福也知道她说的是实情,也有些讪讪的,“行,当我老头没说过,”擦了擦手上的水珠,从衣兜里翻出昨日许弘给武珝开的补方单子,瞅了一眼,“今天是百合淮山鲫鱼汤,”他皱了皱眉头,把单子递给土豆,“我昨天才知道太医令许弘居然是你爹,许大人医术卓越,你想必也学到他一点皮毛,来给我老头解释看,许大人这鲤鱼汤和巢医的鲤鱼汤有什么区别?”

土豆拿了方子,瞄了一眼,如数家珍,“虽说同样都是鲤鱼汤,但是用料差别就很大,我阿爹这味鲤鱼汤,用的材料极其简单,只有百合,淮山,外加陈皮,和少许盐分,百合性微寒平,具有清火、润肺、安神功效,淮山健脾、厚肠胃、补肺,性质平和,多食也无妨,陈皮理气,三样材料药性相合,做出来这道汤补而不燥,鲜美开胃,大益肺肾,又安抚五脏,对阳火旺盛食欲不振的孕期妇人最是合适不过,娘娘肯定喜爱的很。”

王德福似懂非懂,不过医理本身也不是他深究的范围,他关心的是另外一个实务问题,“许大人单子只列了材料,可没交代这汤要怎么做啊。”

土豆想了想,说道:“选新鲜现杀的鲫鱼,个头要适中,把鱼鳞鱼肚清洗干净,在鱼身上涂抹适当食盐,腌放一盏茶功夫,用炒锅略煎一煎,再滚水烫过,下到砂锅,接下来往里边塞百合淮山和陈皮就行了,煮滚后改小火煲一个时辰,这就差不多了,要是怕头先洗得不干净汤汁有腥味,也可以下两片姜片入内,压住腥臊,起锅的时候,再加少许盐分,也就大功告成了。”

说的她不住的咽口水,炖得像牛奶一样的百合鲤鱼汤,清香扑鼻,馥郁鲜香。。。。

她肚子不争气的咕咕叫了两声,胃袋里边空空如也的感觉格外明显。

王德福喜得眉开眼笑的,赶紧指挥旁边宫人把头先土豆说的一一记录下来,“可别闲着,许大人那方子好像列了四种补汤呢。”

土豆挠了挠头,哦了声,见到底下一道补汤,越发的饥饿难耐。

“瘦肉燕窝汤,这个最简单,取瘦肉若干,燕窝一小只,猪骨少许。。。”

王德福打断她,“等等等等,这个若干,小只,少许,到底是多少?”

土豆想了想,“份量要视食者脾胃而定,嗯,以娘娘现在的状况,你要把汤做清淡些许,瘦肉和燕窝都要少,猪肉二两足够,燕窝么,挑只小小白燕窝就可以了,猪骨多些倒是无妨,拣上三根切成小段。”

“行。”

“将瘦肉和猪骨洗净,先放沸水内,清煮半个时辰,捞起猪骨,放燕窝文火慢炖半个时辰,取汤汁饮用,燕窝补肺养阴,经常吃可以使人皮肤光滑,此汤补血益阴,滋阴润肠,对孕期堪堪四个月左右的妇人有莫大好处。”

小童子一边说,一边浮想联翩,那个瘦肉燕窝汤,香浓滑软,起锅的猪骨上筋条咬感十足,骨髓滑溜溜、细嫩嫩,轻轻一吸。

“呲。。。。。”

王德福瞪眼,停下手上活计,一双威严的老眼在小宫女中逡巡,“我是怎么教育你们的,在膳食房做事,最紧要禁得起美食诱惑,见到好料就流口水,还能不偷吃?刚刚是谁呲溜流口水了,自动自发站出来,今天不准吃早饭。”

半晌没有人动。

王大厨子怒了,胖胖的老脸阴沉沉的,“到底是谁,再不站出来全体小宫女今天都不得吃早饭。”

土豆见状忍不住了,干笑了两声,红着脸说道:“王厨子,是我,”摸了摸只剩一猫儿毛大的腰身,可怜巴巴的说道,“没有办法,肚子实在饿得好厉害。。。。”

王德福给她可怜相逗得笑出来,转身顺手从灶台上一只大笼屉里边摸出只包子,“拿去吃吧。”

土豆感激得差点热泪盈眶,抓起包子迫不及待咬了一口,登时去掉大半,王德福看得有趣,“我想起小时候听过的一个故事来。”

土豆乌泱泱的又一口,整个包子落下肚,口中含混不清,“什么故事?”

王德福手上不停歇,又从锅子盛出半碗清淡的桂花梗米粥,递给土豆,“说从前有三只老鼠,拣到个芝麻饼,三只老鼠都心厚的很,总想着自己一人霸占,不给另外两只吃,结果就打起来,正好有只年长老鼠路过,这年老老鼠也是个贪吃货,见到好大一块黄橙橙香喷喷的芝麻饼子,就想拿来自己吃,当然它也知道三只小老鼠是万万不会答应,于是它就开始想办法了。”

土豆包子吃的太快,喉咙上正堵的慌乱,见到王大厨子手上的梗米粥,黑米清汤,当中夹杂几朵淡雅的桂花,真是好看又好吃,登时口水如滔滔江水,抖着两只小肥手接过来,捧在手心儿里,美美的先喝了一大口,这才有心情接王厨子的话茬儿,“它想到啥办法了?”

王德福圆胖的老脸狡黠的笑,“年长的老鼠发话了,你们也不要再打架,不如大家来作诗吧,谁的诗做的最好,这个饼子就归谁吃,其他三只老鼠也都赞同,年长的老鼠就说,我年纪最长,我先开个头,三只小鼠也没有异议。”

有个小宫女正在埋头摘木耳,闻言怯生生的问道:“大人,老鼠怎么会作诗?”

旁边小宫女们都吃吃的笑,王德福也笑,甚是慈爱的说道:“木耳,老鼠们是不会做诗,但是拿老鼠们编排故事的人会啊。”

叫木耳的小宫女哦了声,好像是明白了,又好像是没有。

就这一来一回的功夫,土豆已经解决了半碗清粥,“大厨子你接着说啊,后来呢?”

王德福忍住笑意,“年长的老鼠就把芝麻饼子拿起来,左看右看,摇头晃脑,说了第一句,芝麻饼子圆又圆,然后它张大尖尖的嘴巴咬了一口,说出第二句,一口下去缺半边,三下两下把半边芝麻饼子吞下肚,又说出第三句,满天芝麻乱糟糟,吃下另外半边饼子,说出第四句,落下肚儿静悄悄。”

土豆啊了一声,这才反应过来王德福是在取笑自己贪吃像那只年长老鼠,她干笑了两声,才打算替自己辩解一番,头先那叫木耳的小宫女抬起头,大是同情地说道:“这样说来三只老鼠岂非是一口也没吃到饼子,着实是可怜见,”又自以为开悟的说道,“师傅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想要借这故事说明一个道理:和人做诗的时候一定要抢先出口才好对不对?”

王德福无言以对,半晌长声叹息,“木耳啊木耳,你还真是不愧我给你起那名字。”

一干小宫女埋头吃吃偷笑,木耳眨巴细细的小眼,有点点委屈,扁扁的小鼻子耸动,悄没声儿的低下头,问旁边的小宫女,“枸杞,我是不是又说错什么了?”

叫枸杞的小姑娘看来约有十三四岁,一双眼珠滴溜溜的转动,忍住笑说道:“没呢。”

“那她们做什么都笑?”

“她们那是爱惜又赞赏的笑,可不是取笑。”

木耳放心了,“哦,那就好,”又沾沾自喜,“以前在乡下,妈妈就说我最得趣,听我说话睡觉也会笑醒。”

枸杞好像肚子疼痛,马上弯下腰,并奇怪的抖动。

王得福仰天苦笑,“冤孽,难怪你妈妈会送你进宫。”

土豆也笑的不行,但是仍然挂念武珝,看看膳食间外头的天色,估算着时辰差不多是武珝起身了,遂擦了擦嘴,“大厨子,我先回辰宁宫去了,伺候娘娘早间梳洗,爹爹开的补方还有两剂,晚些我抽空再过膳食房找你说。”

王得福挥挥手,“去吧。”

等土豆走到门口,王得福想起件事,一拍脑袋又赶紧叫住她,“土豆你等等,我有个事要问你一问。”

土豆回过头,疑惑问道:“什么?”

王得福问道:“你的大名是叫做许灿姿?”

“对呀。”

王得福暗喜,又问道:你认不认识个叫杨玉的小公子?”

土豆小心肝一扑腾,冷不丁想起昨天在尚膳局外头看到那个眼熟无比的背影,“你说杨玉?”

王得福点头,“对,神武营有个新来的小公子,自称是叫杨玉,也不知道是哪条路送进宫的少年人,看起来年纪轻轻的,出手却阔绰的很。”

土豆眨巴眨巴桂圆眼睛,一时也吃不准那人是谁,想了想遂问道:“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王得福窃笑道:“这位杨小公子前几天的晚上跑来尚膳局,问我打听个叫许灿姿的小宫女,酬劳是一百两银子。”

土豆呆了呆,“他要打听我在哪宫,直接去尚宫局问不就得了,做什么要跑来膳食房?”

王得福忍笑道:“我当时也是这样问那小公子,结果人家说,他知道许小宫女在哪宫,他想问的是那小宫女通常什么时候会过膳食房,他想和她见面,我就说,宫里当差的小宫女多了去了,可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上膳食房,你猜他怎么说?”

土豆傻乎乎的问了一句,“他怎么说?”

王得福乐不可支,迫不及待地说道:“杨小公子说,许小宫女贪吃的很,就算主子不差使她到膳食房,她自己也会想方设法削尖了小脑袋瓜儿变只花麻雀灰老鼠窜过来。”

土豆又羞又恼,七窍生烟,大骂道:“不要脸的杨玉,净在背后说人坏话,我是那种人嘛?”

王德福哈哈大笑,心道你可太是了。

一干做事的小宫女们也都偷笑不已,只有木耳迟钝,低声问枸杞,“她们在笑什么呢?”

枸杞揉着小腰身,好不容易顺过气,一本正经道:“大家正在讨论变戏法儿的事。”

木耳一听来了精神,“变戏法儿好玩,”两只细小眼睛亮晶晶的,睁得老大,目不转睛望着土豆,“快变快变。”

土豆恼羞成怒,正打算一头窜走,王得福又说道:“我当时就想起你来,可是你每次来膳食房,遇到认识你的人,都管你叫土豆,你又不是尚膳局的人,也没有名册在我手上,竟不知道你的大名就是叫做灿姿,所以我只好回复杨小公子,说不认识许灿姿小宫女,直到昨儿许大人意外进宫,又和巢医论战,宫人们私底讨论他,才知道武娘娘的近身宫女土豆原来是许大人的爱女,想到你既然是姓许的,又十分符合杨小公子描述的小样子,于是我就想,那位肥肥的、跑起来小脚翻飞像只小胖鼠的土豆小姑娘,有没有可能就是杨小公子在找的人呢?”

土豆恨恨的说道:“我头先是骗你的,我的大名才不叫许灿姿。”

王得福老奸巨滑的冲土豆眨眼,“你不承认没有关系,我稍后就托人去打听看,许大人的爱女大名叫什么名字。”

土豆气得跳脚,“王大厨子你可真讨厌,我以后再也不来膳食房了。”

她一心要王得福赚不到杨玉的银子,但话一出口小童子就后悔了,如果神武营那兵士当真是杨玉,再不来膳食房岂非是见不着他了?

好在王得福不知她心中思量,只是软硬兼施的劝她,“土豆,你不得不来,武娘娘从今天开始吃许大人开的补方,我又不懂得那补汤要怎么做,要是火候或者药材拿捏的不妥当,害得武娘娘凤体不和,那可都是许大人的过错,到时候圣上不定怎么责罚他呢。”

土豆想想也是,可是又不甘心服软,脑子转动,又列出另外一宗杀手锏,“好吧,我每天来膳食房就是了,可是王大厨子,我跟你讲,你要是敢和杨玉那坏人暗通款曲,领了他到膳食房堵截我,哼,我就告诉武娘娘你勾结神武营兵士破坏我的名节,让她禀告圣上治你的罪。”

王得福傻了眼,没想到小童子脑筋转的恁快,真正不是盏省油的小灯笼,最头痛他还真怕她跑去武娘娘跟前进言,没得办法,只好软语哀求土豆,“小人儿,你何必这样不通情理,那位杨小公子生得眉清目秀的,实在是个俊秀少年呢,出手也大方阔绰,结交他来玩实在是好处多多,别的不说,单就一样,日后你有个什么物品想吃膳食房又没有,只要杨小公子出得起价钱,王大厨子我亲自出宫给你弄去。”

土豆非常不争气的立即怦然心动,脑子里花花绿绿的想起了太医署私塾门口的臭豆腐摊子,那是何等的美味啊。。。。

白生生的臭豆腐,用熟油炸过,再均匀涂上一层辣椒酱,洒上老板独家配置、酸酸甜甜的胡萝卜丝,轻轻咬上一口,清感带鲜,里嫩外焦,脆爽到心尖上去。。。。

小童子想得入神,口水流了三丈长而不自知,王得福见状,知她心动,不失时机的趁热打铁,“莫如这样,杨小公子今天当白班,日头西沉十分会过膳食房来问我消息,你要是得空就过来一趟,要是不得空,我就让小公子在后房的菜园子等着,你晚上过膳食房给武娘娘端补汤的时候,怜悯的施舍他小半刻功夫好不?”

土豆嘟着嘴,下巴扬起老高,看来颇是不大乐意。

王得福又苦苦哀求,“好土豆,大厨子我虽然身为膳食监,其实饷银微薄的很,一百两银子足够我赚大半年的了,你老人家行个好,就帮我这个小忙吧。”

土豆哼了声,自觉是赚足了面子,这才见好就收,“好吧,看在你一片诚心的份儿上,我就勉为其难的答应了吧。”其实心里高兴的要命。

王得福霎时欢喜得一双眼睛都找不到了,“土豆你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好人儿啊。”

土豆鼻子里哼了一声,“我哪是啥好人儿,我不过是只削尖了小脑袋瓜儿想变只花麻雀灰老鼠钻膳食房的贪吃宫女。”

王德福干笑不已,“那都是杨小公子说的,跟我可半点关系没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