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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29)

天佑问:“这就是你今天来我这里的目的?是不是因为我工作有了成绩,觉得我有些用了?”

熊韵竹笑了,说:“天佑,你不要这么敏感好不好?这些东西其实是我早就想拿给你的,因为……”她顿了一下,“你是我唯一的下级嘛。”天佑的手被熊韵竹轻轻地握了一下,他感到异样的触动从心头一划而过,似乎有风从树梢掠过。

回到出租屋,柯真如笑着对天佑说:“你小子可真有福气啊,这么几天就搞定这么个大美女?”

天佑说:“胡说,人家怎么会看上我?不过是同情我罢了。”

吕永森说:“昨天你还教育我们呢,看样子,你是身在山中不知山的真面目啊。”

天佑说:“你俩少扯,把那些东西装上。”

三个人七手八脚地开始收拾屋子。阳台上有个供洗衣机用的水龙头,他们就买了一个方形的塑料盆,在盆底开了一个孔,装了一只下水软管通到阳台的地漏里,这个水龙头就被他们改装成了一个厨房的洗菜盆。而原来洗菜盆的地方则被改成了放米面的地方,那台窗机天佑装在了客厅这里。

天佑说:“咱们有福同享吧。”

接下来的两天,天佑仔细地研究了一下熊韵竹给他的资料,忽然,他发现有个叫康利马的公司有点怪,以前张雪松去要过很多次账,可是都是毫无进展,有一次张雪松甚至派人堵住了这家公司的门,可最后即使惊动了警察也没搞定,原因是这属于经济纠纷,他们不管。可张雪松要拉工厂的机器设备,警察还不让,说这又是什么什么一码事,听得他觉得好像是有那么些道理,反正说得他没了动粗的勇气和行动。想要钱,请走法律程序。然而,法律程序是不好走的,所以,萧民浩也没叫张雪松走。

天佑仔细研究了一下这个公司,说是中美合资的,可外方的董事长根本没露过面,一切都是中方总经理刘炳根负责。这两次天佑跟熊韵竹去,刘炳根也是牛哄哄的。熊韵竹说:“咱们拿他们办法,谁叫他哥是镇长呢?”

天佑现在怀疑,那个外方董事长是否真的存在,如果是刘炳根搞假合资,那可就抓住他的把柄了。谁知,周一一调查,天佑乐了,原来康利马从立项注册伊始,原本就没有通过环保部门批准,而所谓的外方,只是他们打出的一张“外商投资”的王牌,目的是引起区领导的广泛重视。刘炳根和他哥利用这张牌,造成外商投资建厂的假象,欺骗了部门许多人。于是立项、注册、贷款、投标、建厂房等等一路绿灯。同时,还享受了税收减免的优惠。

于是,天佑把这些整理成完整的资料,打印几份,留一份在家里,用档案袋装着直奔刘炳根的办公室。刘炳根正在接待几个看样子是领导的人物,天佑也不说话,就在一边听着。刘炳根心里不安,怕天佑说出什么不利于他的话,就找机会把他拉到隔壁,说:“我告诉你,我这儿现在没钱,过几个月再说。”

天佑礼貌地将档案袋里的资料拿出一份,说:“刘总,这有份资料你看一下,如果没有太大出入,我马上送报社以及相关领导处。”

刘炳根满不在乎地拿过来,扫了两眼,突然脸色大变地说:“你想怎么样?”

天佑轻轻一笑:“刘总,我这是来求财的,就一个条件,你给我公司的账结了,我就把这些东西毁了,从此没有来往。”

刘炳根说:“好,算你狠,你马上去财务拿支票。”

回到公司,熊韵竹不在,天佑把支票交给萧民浩。他突然问:“你怎么着刘炳根了?他刚才打电话告诉我说你是黑社会!”天佑就把要账经过跟萧民浩说了一遍,他听了哈哈大笑,说:“我真服了你了,这样,晚上熊韵竹回来,我请你们吃饭。”

天佑一坐到桌前就感到不大对劲,萧民浩对熊韵竹那种态度简直可以用关心备至形容,点菜时先问,这个你喜不喜欢吃,那个你喜不喜欢吃?吃饭时,也含情脉脉地照顾着熊韵竹用餐,毫不顾忌地表达自己对熊韵竹的爱意。不过,天佑在公司这么长时间了,是知道萧民浩有个当官的老婆的,那么,他跟熊韵竹的关系那就不言而喻了。天佑不抬头,用心地对付桌上的菜。

他起初有点尴尬,后来坦然了,因为他明白萧民浩的用意,醉翁之意不在酒,他这么做,既是拉住熊韵竹,又是告诫天佑不要对自己的女人动脑筋。天佑不禁有些好笑,心想,你萧民浩既然要用我,你就不要防我,既然你防我,我也不能对你实心实意。

男人之间的关系真是微妙,像一场斗牛,你如果不拿红布总在牛的眼前晃,牛是不会激动的。如果你觉得你手里有足够的武器将牛制服,并不断挑逗它,没准牛会发狂。在萧民浩那里,他把对熊韵竹的感情演绎得很亲密。但是天佑那里却依然无动于衷,而是越发理智冷静地去考虑以后怎么跟这个老板打交道。熊韵竹不可否认是个美人,但是天佑目前就是想在深圳重新创业,这个目标是绝对不能动摇的,其他的一切东西目前都不在他考虑之内,包括爱情。他此时只想怎么利用熊韵竹,让她助他一臂之力去实现他的远大理想,这里含有恋情的成分很少。他知道自己找萧民浩这样一个平台不容易,他必须利用好这里站稳脚跟,然后再另图发展。所以天佑此时很平和,让这场萧民浩一手导演并亲自演出的爱情故事变成了索然无味的倾诉。

结账时,萧民浩结了3000多。天佑这才明白,原来开始那羹,居然是贡品燕窝,三个就是1000多。看着萧民浩潇洒地拿出卡,在单上签了字,天佑有一种强烈的欲望升起,我将来也一定要像萧民浩一样,能够在自己喜欢的女人面前体现自己的价值。

天佑能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给公司要回将近130万的欠款,解决了公司项目前期费用的大部分,他在公司的位置变得微妙起来了。表面上,他只是熊韵竹的助手,而熊韵竹又跟老板有那种关系。于是,公司开始有人主动接近天佑,当然,也有人对天佑颇有微词。说他能在一个月之内就把自己工资提到1500,完全是运气好,而不是真有什么本事。说这话的,就以张雪松和工程部经理贾建桥为主。张雪松现在知道天佑拿了6万多块钱的提成,开始对别人讲,其实这些工作都是事先他做过,条件已经基本成熟,天佑是来摘桃子而已。至于贾建桥,则是因为自己暗恋熊韵竹,不敢跟萧民浩去公开竞争,现在看见一个刚来深圳不久的一个北佬整天和自己心仪的美人出出入入,心里不服。

其实,天佑心里现在也有些郁闷,因为他的提成第一笔是全额拿到了,第二笔,萧民浩借口公司目前紧张,只发了1万块钱给他。天佑把这1万块钱寄给了王旭,可王旭似乎并不满意,在电话里对天佑的态度非常不好,好像天佑想故意赖他的账一样。找到一个机会,天佑把自己欠别人钱,急需要拿笔提成的想法跟熊韵竹说了一下,熊韵竹没什么反应。隔了两天,这笔提成发到了天佑手里,他马上寄回给了王旭,并承诺以后赚到钱,要尽快把剩下的2万块钱还给他。但拿到这笔提成以后,天佑发现萧民浩对他的态度大不如以前,似乎自己是个势利小人一般。

天佑知道,萧民浩现在可能是后悔招自己进来了,尽管自己给他解决了暂时的困难,可从长远讲,萧民浩似乎已经将自己作为了一个潜在的对手。天佑觉得自己目前和萧民浩的关系特别像抗日战争时的国民党和共产党,而萧民浩就是国民党,自己就是共产党。国民党凭自己无法抗击强敌,只好利用共产党,可利用了它,又怕它因此变得强大以后威胁到自己。所以,还是要暗中限制它。这次故意拖欠提成,天佑估计萧民浩颇有怕自己经济强大,慢慢蚕食自己领地的意思。

当面对困难的时候,你所要想的不是如何应对,而是迎头而上,这样,无知才能够真正地无谓。现在怎么办?离开,还是继续做下去?这样就会有两种打法,一是亮剑,快速完成工作,拿到更多的提成,然后跟萧民浩发生正面对抗;二是,隐忍下去,让萧民浩消除对自己的防备?投降,有两层意义。第一,表示认输;第二,保护自己。胜败乃兵家常事,失败并不可怕,怕的是输不起。示弱可以减弱对方杀戮的欲望。人和生物一样,往往喜欢去攻击对抗的。一只猫,喜欢扑上去抓在动的老鼠,如果老鼠一动不动,猫攻击的欲望也就没有了。熊也一样,喜欢吃活人,但如果你装死,它就没兴趣了。强者,不会因为投降而改变强者的地位;弱者,也不会因为抵抗而变成强者。

尽管自己非常想快速地赚到钱,但天佑还是觉得自己应该减慢一些进攻的速度。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没有太主动地去讨债,而是利用这段时间去跟那些欠债的老板们做朋友、谈心,甚至帮他们拉业务,这样即使自己在工作以外得到了一些其他的收入,同时也接触到了自己以前未知的事情。特别是对已经要回钱的刘炳根,天佑几次登门致歉,说明自己当初是因为老板逼得急,迫不得已,其实并没有其他恶意,刘炳根见他说得实在,而实际上也没有去举报自己,就说:“理解,理解,各为其主嘛。”而彭吉成这时已经跟天佑关系很好了,再加上天佑给他介绍了几个朋友,做成了两单业务而对天佑感激颇多。

天佑明显感觉到熊韵竹对自己的关心绝对不只是简单的上级对下级的关心,很多时候,天佑都知道熊韵竹看自己的视线不由得涣散起来,但他还是装作不在意。考虑到萧民浩的嫉妒,他有意无意地跟熊韵竹保持适当的距离。迅速在深圳立足并东山再起是天佑目前的生活目的。与胡杨的离婚,以及跟许雯的不辞而别,令他十分难过和伤心。这次与熊韵竹结识,他亦相信,她已经无法再为他的生活掀起任何一丝涟漪。他与她,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她的世界,有萧民浩的光辉,而天佑的世界,充满着未知和迷茫。他未曾想过要与她沾上任何一丝关系,即使她是那般令人动心、那般地甜美。他要的,就是快速的成功。也就是说,他对熊韵竹的既定印象,已根深蒂固。

因为天佑最近一两个月没有要回什么账来,萧民浩经济又有些吃紧,他开始不断地催促天佑尽快搞回些钱来,而人一把注意力放在其他方面,某些方面就会忽视。最近,萧民浩开始不断叫天佑跟熊韵竹一起出去,而不再注意熊韵竹对天佑的态度。这天,两个人跑了一天毫无收获,回到龙岗,两个人在平南路一家糖水店吃肉串。

熊韵竹问天佑:“有没听过这样一首歌?没有你的日子,我真的好孤单。”她最近总是喜欢告诉天佑她在想心事,“听这样的歌最容易想心事的了。”

天佑心想,她在想些什么呢?就说:“思想都是乱的啦,想些什么也说不清楚!”

熊韵竹问:“你不是特别喜欢看星星吗?你看,外面好多星星哟。”

天佑低头吃肉丸,并不抬头,说:“一个人看星星是比较无聊,但很容易想心事啊。”

熊韵竹说:“我啊,在幻想着跟自己喜欢的人看星星!”微风吹来,熊韵竹的体香若有若无。天佑感到了危险,说自己还有事,匆匆走掉了。

天佑跟吕永森、柯真如住了一段时间,发现这两个人太有意思了。柯真如本来是个做业务的,做那些五金配件,原以为跑业务是多么轻松,做销售是多么自由,后来才发现业务意味着汗水,销售意味着辛酸。于是,开始以各种借口在家里赖着,不出去跑,他女朋友原来跟他一个厂,那时因为他帅气就跟了他,可后来发现这人胸无大志,所以就跟自己以前做采购时认识的一个供货商跑掉了。至于吕永森嘛,其实就是一个不工作的人,整天在各个舞厅混迹,称自己是交谊舞老师,可从来就没看见他在任何一个歌舞厅教过跳舞。他的工作准确地讲是不断地认识那些寂寞、无聊的中年老妇女,教她们跳舞,然后跳到床上,最后把自己说成是一个怀才不遇的落魄才俊,赢得对方同情,弄点小钱花花。柯真如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在遇到喜欢的女人的时候会头脑发热,导致语无伦次,脸色发红,心发慌,整个一个心里素质差的完全表现。而吕永森则是个对女人心理研究得极透的高手,特别会讨女人喜欢,跟女人聊上一会儿就会把对方心里最柔弱的地方挠上一挠,没准儿就赚几点眼泪,至于上床那已经是不得不进行的步骤了。

天佑和他们在一起总觉得他们的生活跟自己大不相同。早上天佑上班时,他们在睡觉,晚上天佑卖旧杂志时,他们去跳舞,好像他们不为生活发愁一样。两个人晚上回来就喝酒,喝多了就长吁短叹。柯真如说:“想我柯真如貌赛潘安、智胜孔明、勇比子龙、义超关羽,居然在深圳连个女朋友都养不起,真是天不助我啊。”

吕永森马上就接上:“我吕永森既酷又帅、人之表率、诚实可信、谈吐大方、风度翩翩、气势凌人、气质高贵、单身贵族,居然没有哪个富婆青睐,真是有眼无珠。”

每到这时,他们就习惯拉天佑作心理医生,开始天佑还跟他们在一起聊聊,到后来也懒得理他们,自己跑到一边看电视去了。不过天佑最烦的就是他俩经常往家里带一些穿戴暧昧的女人,有时候居然就是里面一个,厅里一个,弄得天佑不好意思去洗手间。

一天晚上,天佑刚要迷迷糊糊地睡着,突然听到外面有人惨叫,他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冲了出去,结果,他发现吕永森正和一个30多岁的女人一丝不挂地做着体操,这一下不打紧,他顿时睡意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