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具一具找过去,没有她,心里多么欢喜,她怎么可能会在战场上?她不会来这个地方的!
“大王,您是在找……。”
“别说话,本王自己会找!”他厉声喝住了那个上前来说话的士兵,眸光凌厉,吓得那个年轻的将领浑身一僵,额头上冒出冷汗。
其余众人都为他捏了一把冷汗,什么不好惹,偏偏要在老虎嘴上拔毛。
年轻的小将领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依旧固执地说:“属下……找到一具尸体……。”
耶律寒怔住,许久不敢回头去看那张年轻的脸庞。
不,他听错了,不是尸体,不是……
“是慕胤大人的!”
一瞬间,耶律寒脸上风起云涌,眼底的漆黑变幻万千。
慕胤……怎么可能?
“慕胤大人被马蹄践踏,已经看不清楚样子,可是他身上有遥辇部首领的图徽。末将把他脸上的血迹清除以后,发现他脸上布满伤痕,可是依旧能看清楚容貌,确实是慕胤大人。”他一边说一边观察耶律寒的表情,生怕自己说错一个字。
士兵把尸体抬上来,用白色的布盖住,大雨慢慢变小了,淅淅沥沥洒在白布上,布底下的轮廓渐渐清晰。
高高挺起的鼻梁,就像挺拔的山脉,让人觉得坚强。
慕胤,他可以是任何人的守护神。
耶律寒居然单膝跪下,就像世界的某个角落,突然坍塌了一般。
“慕胤……。”
…………
“这世上所有的人都会背叛你,可是我不会。”当日的声音清晰在耳,慕胤以为他忘记了,不,他从来都没有忘记……
究竟忘记的那个人是谁?
…………
“把慕胤王子送回遥辇部。”
结局,真的是这样……
慕胤,已杳无踪迹。
锦儿,她究竟在哪里?
阴霾的天空似乎在吟唱一曲千年不变的歌谣,悲伤地把泪水洒向人间。
世人能承受的伤痛,究竟有多深呢?
生离死别都尝过,还能降下怎样的伤?
有人说,死亡,其实是生的蔓延,而生,其实是死亡的承载体。
生生死死,就像分分合合。
镜花水月,那是一场空,可是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既知无生又何有生,缘起缘终灭,又何须缘?
杨四郎手持长枪,静静地凝视着那个半跪在雨水里的身影。
耶律寒,他到现在才感觉,那个人是那样高大挺拔,就像泰山,永远不会倒下。
心底有种觉悟,在锦儿悄然离世之后,这种觉悟,仿佛澄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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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后
大宋真宗咸平六年,冬至,一年中最冷的时刻,因为这一年,汴京城下了一场罕见的大雪,大雪封天,不出一夜,整个都城已经被一片皑白所围绕。
清早,天上还飘着鹅毛般的雪花,紫宸殿外的宫女冷得缩成一团,瑟瑟地站着,看着远处的轿子缓缓接近了。
哎,终于给等来了,要不她们今天非得冻死了不可!
“快去禀告皇上,寇大人到了。”
一个宫女匆匆进去了,轿子在阶梯下停住,出来的却不是寇准寇大人,而是一位披着白色斗篷的女子,斗篷帽上一圈白色的兔毛滚边,暖融融地把女子的脸遮起来。
寇大人跺跺脚,官靴底下也沾了厚厚的一层雪,把脚底心冻得冰凉冰凉的。年轻英俊的脸上也被冻出一层红色。他伸出手去,低声道:“请上去吧。”
女子缓缓迈动脚步,走上阶梯,一瞬间,风起雪舞,她白色的斗篷纠缠着随风而舞,她整个人就像临风飘起的仙女。
斗篷吹开些,雪花中惊鸿的一抹潋滟,桃红唇,眉如远山,侍女在微微讶异中,看到一双清灵如泉的眼睛。
衣袂抚过门槛,一转眼就消失在厚毡帘里,宫女还怔怔出神,互相交换一个眼色:那女子是谁?
“皇上,寇大人来了。”太监轻声提醒抚着额头小憩的皇帝,英挺的眉峰略微动了动,慢慢睁开眼睛。
“唔……爱卿来了。”声音懒懒的,殿内焚着熏香,缥缈地有种恍惚感,是上好的龙涎香。
“皇上。”寇准在两米之外跪下,而他身旁的女子却孤高地站着,一身白袍,托出一种绝世而立的典雅气质。
“嗯,平身。”皇上摆摆手,目光停留在女子身上,蹙起眉,“她是何人?”
寇准站起来,不卑不亢地道:“皇上……兴许还记得她。”
“哦?”赵恒坐起来,指指她,“把斗篷取下来罢,爱卿今日急着见朕,就是为了让朕见见她吗?”心里有些兴奋,这个女子,娇小玲珑,不够丰满,可是在他看来,却有种进不得身的高贵神秘,越是这种高贵,越是让他心痒难耐。平日有大臣为讨他欢心向他献美女,花样繁多,令人目不暇接,可是寇准却从未有过,今日这般,倒让他好奇起来了。
女子轻轻福了一个身,没人看到她嘴角边凉薄的笑意。
大宋,她曾经的家,用尽生命去守护都在所不惜,可惜这个家,早已抛弃了她。
领口的绒球扣子解开,纤细的十指逐个向下。
赵恒不禁坐直了身子,到底是什么样的风姿?妖艳?清纯?他已经迫不及待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德锦。”她平静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