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边城里里外外,处处可见严正以待的士兵,见君默舞带着他的军队回来,个个肃然起敬。我们越过北边城,朝南边城而进,因为君无痕在那里。
南边城的城门处,我一眼就认出了守门的苏青,他有十五了吧,才一年的光景,长高了不少,越来越有男子汉的巍峨,我在马上兴奋地大喊了一声:“苏青!”
苏青闻言朝我看来,脸上有那么一丝的恍惚,即刻眸子一亮,欣喜异常,“女军师?”
女军师!他这一叫,我和君默舞都忍不住相视笑了起来。
苏青不知我姓名,也不知我的身份,却记住了那个虚无的军师头衔,呵,我一直感激于他当日助我之情,从马上跳下,走到他面前站定道,“你还好吗?”
苏青黝黑的脸上露出笑容,牙齿在阳光下灿白澄亮,“好,宇文将军和左将军对我都好!”
伸手在他肩上重重一拍,我颇为豪迈地道:“好就成,把你交给左让看来是对了!”若是当日跟了君无痕回鹭洲,南征北战,也许早已活不过今日。
苏青憨憨的笑着,给随我身后走来的君默舞行了个礼,“景王爷!景王爷与军师请入城,峻王爷已在将军府等候。”
君默舞上前来揽住我的腰,像是在宣示着一件物品归他所有,扬声道:“开门吧!”
苏青盯着君默舞搂着我的手,惊诧莫名,我一笑,轻轻叫声提醒了一句:“苏青?”他当然会奇怪,一年前在这里与我颇有亲密的是峻王,而今日,竟换做了景王,不要说是他,或者是其他士兵,就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苏青猛然回神,赶紧将城门打开,让我们进去。沿途兵将很多,一路“见过景王爷”之声不绝于耳,我终于还是敌不过千百双眼睛的注视,脸蛋一红,小声道:“默舞,将我放开吧!”
他反倒手臂一紧,将我更向他的身子贴去,眼中弥过一丝锐利的光,大声道:“不行!”
我微一蹙眉,在他怀里挣扎了两下而不得动,抬眼道:“你何时变得这么霸道?”
他俯身与我对视,嘴角吟上一抹疼宠的笑,却在那笑中明显的露出了不可剥夺的占有,语气抑扬,“从进得南边城的那一刻开始!”
我愣了那么片刻,忍不住笑出了声来,轻声嗤他的孩子气,“那你就打算这样搂着我去见你的三皇兄?”
他眸底波光一湛,盈盈烁烁,“当然!我们正大光明,没什么不好坦然以对!”
我微愕,是的,君默舞说得对,没有什么不好坦然的,对于君无痕,早已没了那份心,更没有任何地方可以留恋。花开终有荼靡,人的感情,在承受不起之后,要么释然,要么衰败,我说不清自己是哪一种,但总归是再也提不起波澜。
将军府大门敞开,宇文朗和左让早已翘首以盼,见到我们,迅速收敛掉满心的诧异,端端正正的给君默舞行礼,却全然忽略掉了对我的称呼,也学着苏青的样子叫我女军师,而不是峻王妃,在这边城里,当时知道我身份的不外乎就他们两人。到底是大将之风,遇事总能冷静,二人只是在刚看见我的时候露出疑惑的表情,之后皆平静处之,让我在心底微微佩服。
我靠在君默舞怀里,任由他揽着进了将军府大厅,君无痕负手背对着我们而立,不知在思索什么,君默舞见状也不说话,只是搂着我静静的瞧着。
宇文朗左右看了看,不得不插入中间发言:“峻王爷,景王爷来了!”
君无痕身子一动,急忙回过身来,“默……”出口的欣喜召唤,在见到我之时,全数被截了住。
“三皇兄,我带了沁儿回来!”君默舞话说得云淡风轻,却刻意加重了我的名字。
君无痕的目光由我的脸上转移到君默舞揽着我的手臂上,再由手臂转移到脸上,神情忽而变幻莫测,不知是激动还是无法接受,只蠕动了下嘴唇,什么都没说。
他是觉得不可思议,还是觉得我不知廉耻,嫂嫂居然跟了小叔?可我现在已不再是他君无痕的妻子,所以也不再是君默舞的嫂子,我们相爱,天经地义。
我伸手推了推君默舞,他宣示所有权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就顺着我松开了手,我从他怀里抽离站好,跨前一步道:“无痕,别来无恙吧!”
话语好苍茫,仿如隔了几世春秋,只带了阔别已久的感慨,却没有故人相逢的惊喜交加,连我自己的心里都弥散出了一缕怅然,在我们之间的百步距离内,凭空而起,瞬间将心底的静默侵袭。
他刚毅的面部线条些微抽动,阳光从窗棂射将进来,将他脸上想刻意隐藏的不解和哀伤照得清晰了然,我慌忙低下头,躲避掉他有如针芒般的视线,静声问:“尹烟若如何?”
我的言语将他所有的神情击溃,再次抬头时,他已如我预料般的换上了沉静的面容,沉声道:“一路风尘,你们先去清洗一番,之后再一同进膳!”
“也好!”君默舞断声道,向君无痕看去,君无痕也在朝他看来,那相互交错的视线看去平静无波,却暗流涌动,我只觉这坚实的屋子好像在经历着地动山摇,所有的物什摇摇欲坠,仿似片刻就能倾倒而下一样。
一把拉起君默舞,我匆忙道:“默舞,走吧!”而后好似逃离一般的,先行跨出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