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墙下。
一名侍女领了一名朝官打扮的老人,匆匆走着。
“唉,姑娘,你这是要带老夫到哪儿去?”裴祖寿年纪大了,走得这么快,颇有些吃不消。
前面的女子回身一笑:“大人,你快些跟上吧,别让主子久等了。”
“你主子是什么人啊?为何要见老夫?”裴祖寿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在这后宫之中,可不认识什么人啊!
今日一下朝,便在路上被这小侍女拦住,说是她主子要见他,还说什么主子说裴大人一定会到的,这可奇怪了。
西园的一处荒园。
园中杂草丛生,颇为荒凉。
杂草中,有一座八角小亭,建了在假山上。
到了那园门前,静心苑三个大字在那破旧的牌匾上,已模糊几乎不能认。
裴祖寿心中一惊。
这静心苑,是当初容妃刚进宫,得尽后宫宠爱之时,皇后娘娘一气之下搬来小住的地方,那德馨公主也便是在这里出生的——
如今这里怎么如同荒园一般呢?
“大人,请进罢!”侍女小心地拨开那疯长得挡住了门的杂草,恭敬道。
裴祖寿略一犹豫,便踏进门去。
生怕不做亏心事,夜班不怕鬼敲门,我裴祖寿一辈子光明磊落,并无做什么坏事……
除了……
亭子中,做了一位素衣女子,正出神地望着亭外一棵老槐树上,几只唧唧喳喳的雀儿,神色平静。
侍女上前道:“主子,裴大人到了。”
华清转头,冲着底下的两人嫣然一笑:“绿萝,快请大人上来罢。”
裴祖寿打量着眼前这女子。
这女子,他似乎不曾见过……为何今日要找他来呢?
绿萝恭身,退下。
华清微微恭身:“裴大人,华清有礼了。”
这才知道,原来这便是德馨公主!
裴祖寿忙不迭地跪倒在地上:“臣裴祖寿参见公主,公主千岁!”
“裴大人快请起吧!”华清上前扶起,眼神黯然,“如今裴大人是连家的臣子,华清亦已不在是公主,无需多礼……”
“这……”裴祖寿顿时愣住。
不是说德馨公主失忆了,不记得大昭朝覆灭了吗?
似是看出裴祖寿的疑问,华清无奈一笑:“大人,华清也不敢瞒着大人。此次华清失忆,是装的。为的就是能重新回到这皇宫来,以傅华清的身份,以我自己真正的身份……”她不愿意再装作是其他人,“还要多谢大人在大殿上鼎力相助,华清才能平安留在宫中。”
裴祖寿忙道:“臣愧对先皇,愧对大昭,如今能为公主略尽绵薄之力,臣自当义不容辞。何况,留公主在宫中好生供养,对我朝是利大于弊。”说着又面露犹豫之色,“只是公主此次回宫,是想……”
若是公主有心要刺杀皇上,那可如何是好?
于义,他不能出卖公主,比较自己没有死忠于先皇,已是愧对大昭;于忠,如今他是当朝臣子,怎能眼睁睁看着她刺杀皇上而袖手旁观?
华清叹息。
“裴大人请放心吧,华清不会刺杀连锦年的。”且不论她下不下得了手,从大局考虑,若她刺杀连锦年,势必会引起天下大乱吧?
许多死忠于前朝的义士定会借此起乱——不论最后结果如何,受害的都是百姓,如今连锦年将这天下治理得很好……
退一万步来讲,傅家只剩天庆一名男丁,但她实在不愿意看他被逼上皇位。
“华清今日请裴大人来,只是有一事相求,望裴大人相助。”
“公主请讲。”
“裴大人可知,如今的大将军林暮,亦如当年的连家一样,有了谋反之心。”
“这……”裴祖寿有些吃惊,“公主又如何得知?”
华清心底是愤恨。
“裴大人,你无需管我是如何知道的……连锦年夺了我家江山,华清不是不恨,只是于公来说,父皇昏庸,不是个好皇帝,这些华清都知道。连家坐天下,对百姓来说,是好事……可是这林暮实在可恶,于前朝,他欲利用我达到目的,后又派人刺杀,害我……”丢了我的孩子,“于当朝,他又有了谋逆之心,此等人断不可留!”
“可这,臣又该如何帮公主?”
“如今我假装失忆,这些事自然不能亲口对连锦年说,望裴大人能替华清转告连锦年……”忽地又无奈道,“林远对我有恩,我也实在不愿意看到林家满门抄斩……”
好矛盾!
她恨林暮害了她的孩子,却又感激林远的恩德!
林远……
那****去请连锦年之后,便没有再回来。
他去了哪里……
“臣知道了。”看着眼前这弱不禁风的身子,裴祖寿心中也有一丝怜惜。
上天何苦捉弄这苦命的娃……
夏末风过,已是初秋时节。
有些许禁不住风的叶子,还未黄,便已袅袅落下。
满园萧瑟。
“主子……”绿萝担心地。
自裴大人走了以后,主子已在这坐了一个时辰了,这儿风大,万一着凉了可如何说去……
今日早晨,主子忽然喊了她,屏退左右,告诉她实情。
这才知道原来这段日子,主子的失忆是假装的。
主子心中的恨一定很深吧。
失去了父母,失去了所有的家人,失去了爱的人,失去了尊贵的身份地位,如今又失去了孩子,她唯一的希望。
所以,她才选择回宫来。
回到这个,她好不容易才逃离的地方来,面对那些宫中的魑魅。
“主子,快回去吧,不然若是皇上问起来……”焦急地走到华清前面去,却——“主子,主子你这是怎么了?”
只见华清脸色惨白,嘴唇发紫,额上有细细密密的汗珠不断渗出,似是中毒之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