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清宫。
血色残阳在天际,湖面上映出一缕缕不绝的霞光。
侯德宝焦急地在夜清宫外探头探脑。
哎哟,真是急死人了,这德馨公主怎么又好端端地中毒了呢?
为了掩饰皇上的身份,他不能进夜清宫,急得他在外头是上蹿下跳的。谁知道待会儿皇上出来会不会拿他撒气!
锦榻上的人儿脸色惨白,嘴唇已经微微发紫。
锦榻边坐着的正是焦急万分的连锦年,额上青筋凸起,那如画的眉眼不再有淡然的笑意,而是血红!
腹中绞痛,如利刃刺入一般。她拼命地捂了肚子,唇边已咬出丝丝黑血。
连锦年心中惊痛,忙拿手握住了她的:“清儿,你坚持住……杭逸风!你到底查出来没有!”为什么会这样,他不过是去上个朝,回来又在御书房耽搁了一会!
清儿便被人下了毒!
到底是谁做的……
林玉萱已经死了,还会有谁!
一边的杭逸风正细细地把着脉。
渐渐地,起初焦急的神态竟慢慢趋于平缓,额上鼻翼也不再冒出细密的冷汗。
吐了一口气,才对连锦年道:“公主中的毒,怕是砒霜。”
“砒霜!”连锦年惊得站起来,“怎么会有砒霜!”
“请……驸马爷放心,公主体内的砒霜不足以致死,怕是下毒之人不懂砒霜毒性,下的少了,公主洪福齐天,才捡回一条命。”
绿萝伏在一边,早已泣不成声。
“到底是谁这样狠,要给主子下毒……主子她现在都已经……已经记不得……”心中却有些疑惑。
主子早起的时候还是好好的,方才与裴大人见面,也是好好的,怎么就忽地中毒了呢?
连锦年亦是恼得脸色铁青,回身便悄声吩咐小太监:“传朕旨意,要侯德宝彻查这下毒之人!若清儿有什么闪失,朕要他全家陪葬!”
那小太监急忙令命去了。
杭逸风提笔写下药方,递与水仙:“另外,再命小厨房熬点绿豆汤,给公主清肠。”
转身示意连锦年。
两人到了房外。
连锦年焦急地望着屋里:“有什么事快说!”
杭逸风眼底暗沉:“皇上,当初皇上接清儿回来,是为了让她成为这宫中女子怨恨的箭靶子的吗?”
连锦年回头恼怒地:“你这是什么意思?今日清儿中毒,亦不是朕心中所想的!朕比你更焦急你知道吗?”
杭逸风不服,却也不愿在这时候辩驳:“那就请皇上好好保护清儿,不要再让她像今天这样——好在那砒霜量少,若是下毒之心心再狠一些,现在恐怕就……”
“朕会查清楚到底是什么人下的毒!”一而再再而三,这些女人是不是都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那就请皇上赶紧去吧,清儿现在身子弱,需要好好休息。”杭逸风下了逐客令。
连锦年的忍耐到达极限:“杭逸风!你知不知道现在你是和谁讲话!清儿是朕的妻子,朕要陪在她的身边!”光看他这张脸,想起清儿和他在幽静处赏月,他就想一掌打死他!
他居然还敢来挑衅!
杭逸风倔强地:“无需皇上提醒,只是想必皇上也希望清儿能好好养病,必然会尽全力配合我治愈清儿。”依然是挡在门口出,做了个“请”的动作。
连锦年恼怒甩袖:“好!杭逸风!”
清儿的身子要紧,如今这宫中的太医他也不敢信,今日便先放过这个张狂的小子!
见连锦年走远,杭逸风才进屋里。
示意众侍女退下。
才慢慢走进那锦榻。
“清儿,他们都走了,你便不用装了。”语气里是淡淡的宠溺。
绿萝愣住。
床上的人儿果然睁开眼,虚弱地一笑。
“没想到你能看得出来。”原本想要瞒住杭逸风的,毕竟多一个人知道,便多一个人危险。
“主子……”脸颊上还挂着泪珠,绿萝有些懵了。
主子不是中了剧毒,危在旦夕了吗?
“我是大夫,自然能瞧出病人的病情。”杭逸风淡淡一笑,“只是清儿,这未免太危险了,你不懂药性,万一……”
“我看过你的医书,知道吃多少。”华清支撑着坐起,腹中依然有疼痛传来。
杭逸风摇头,神色担忧:“以后可别这样了……纵是想报仇,也不必拿自己的身子做赌注。”
华清神色凄然。
“于如蝶,于沈家,华清是有愧疚的……”总觉得若自己平白无故地陷害如蝶,虽然可以串通杭逸风作假,心中还是有愧疚。
“难道你这样残害自己的身子,便不是陷害了吗?”杭逸风皱眉,想是在教训小孩子一般。
嘴角是自嘲的笑:“是啊……也是陷害,只是心中会觉得好过些。我真是傻……”总觉得若是自己的身子真的被砒霜腐蚀,陷害如蝶的愧疚赶就会少一些,才自己吃下了砒霜……
真傻。
可若不报仇,心里却始终不能甘心。
如蝶身怀龙种,想必到时候定有许多大臣为她求情,不至于死吧?
“主子……”才似乎明白了什么,绿萝忍不住哇地哭出声来:“主子,原来你是自己吃下砒霜的……”方才就觉得奇怪,却怎么也想不到主子竟然会这样,“你何苦残害自己的身子呢,原本就是沈淑妃害主子在先……”
何况今日不除沈如蝶,日后她一定也会对主子下手。
“清儿,你和我印象中的清儿很不一样。”杭逸风淡淡开口。
华清木然地看着他。
“你心中的清儿是怎么样的?单纯,善良,心无城府?以德报怨?”忽地便笑了,“杭逸风,你错了。我从来不是那种任人欺负也不愿意还手的人。”
从小到大都不是。
以德报怨?
曾经的她,连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都做不到。
沈如蝶,唐贵妃,你们在我身上做的,我将来也会一样样讨回来。
苏素的仇,孩子的仇,我一个都不会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