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梨香宫,杭逸风远远地望见前面的亭子里有一个绿色的身影,焦急地往这边望着。
轻轻叹了一口气,慢慢地踱了过去。
“奴婢参见杭太医。”绿萝恭敬地。
杭逸风点点头。
心中苦笑。
这样生疏起来,还真不习惯。
想起在药庐的那段时光,她和红蕊都是那样明媚地笑着,叫他一声“杭大哥”,清儿亦是常常地展开笑靥,如雨后重生的小花……
一切仿佛在昨日,想起来时却已是当时情景已不在,物转人亦非。
却见绿萝面有难色,一副不知如何开口的样子。
“怎么了?”关切地问道。
绿萝抬头,却正对上那双明亮的眼,心中难过,却不敢讲。
犹豫再三,才道:“有人在宫外,发现了……杭大夫的尸体……”
如晴天霹雳般,杭逸风顿时愣住。
周围仿佛一瞬间安静下来,有初秋的风轻轻抚过,吹过一枝黄叶,袅袅落下,如蝶轻舞。
半晌,才能愣愣开口:“是……我爹?”
不可能!
爹孤身一人在外游医数十载,有什么样的艰苦什么样的的凶险没遇到过,怎么会……
“据说是遭人暗杀……一剑刺在喉咙……”绿萝难过地。
与杭老爷子也相处了一段时间,虽然那时便觉得他古古怪怪有问题,却不失为一个慈祥的父亲,自小便被卖到连家做婢女,从为感受过父母的慈爱,私底下,也是把他当作父亲来看待的。
杭逸风的脸色依然惨白,踉跄几步跌坐在地上。
心中是无可复止的揪疼。
“爹……”
从小便没有见过母亲,是爹靠行医挣来的几个微薄的钱将他抚养长大。虽然自他十岁起,父亲就开始云游行医,常年不在他身边,可是那份亲情,却不是时间与空间冲淡得了的。
“主子说,很有可能是唐贵妃……杀人灭口。”绿萝担忧地,“主子还说,怕如今你已经不安全了,那个计划暂时搁置罢。”
“不用了。”坚决地,不带一丝情感,“如今爹亦死了,我已是毫无牵挂。生死又何所俱呢……”
虽然父亲一定不同意,他去找唐家报仇,他也不会去报仇——
爹早说过,生死各由天命,他们这些做大夫的,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只是,若能帮清儿达成心愿,便是死了,这一生也无憾了吧?
“绿萝,你回去告诉清儿,我自会小心。无需为了我,而坏了她的计划……唐贵妃这边,似乎对我很有好感。”
他能感觉到,从她那紊乱的脉搏,他能感觉到她当时的心情激动起伏。
苦笑。
或者真如清儿所想的那样,这个唐贵妃看上了他?
夜清宫。
华清独自一人坐了在清水阁的木阶上。
破天荒地,没有将脚浸入水中,而是抱膝坐了,愣愣地望着那荡漾的水面。
水面上,落着些许的叶子,半绿不枯。
昨夜里,好久不见的林远竟然出现在夜清宫。
“臣参见公主。”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从声音里猜测,他最近是否安好。
她听到的是平静不波澜的声音,带着淡淡的笑意。
不管是不是装出来的,他还能装,她就放心了。
“林远……那一次你怎么不告而别。”久别重逢,不禁有些喜极而泣。
林远亦动容:“臣……去了行宫保护皇上皇后的安全。”她的眼泪总是能轻易地便勾起他的心情波动,“臣没想到,公主会这么在意臣的去留……”
忘记了他们并肩的那段日子,她不该对他的离开有什么特别的,不是吗?
华清亦意识到,林远并不知道自己是假装失忆的。
“是……”急忙掩饰,“那你今夜为何进宫来?”
深夜进宫,他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找她吧?
果然,林远叹气道:“臣来其实是来找杭逸风杭大夫的。”却不知道原来逸风已经被连锦年赶出了夜清宫,“有人在京城郊外,发现了他父亲的尸体。”
华清震惊。
杭予允的尸体!
一定是唐贵妃要杀人灭口,才派人去杀了杭大夫——杭大夫虽医术高明,却不会武功。手无缚鸡之力,要杀他其实容易得很。
她的执意报仇,又害死了一个人。
如今,只能先让逸风暂时放弃那个计划了吧?
要他在这个时候接近唐贵妃,那不是送羊入虎口吗?
正想着,身后有轻微声响。
是绿萝回来了。
“怎么样,我的话你带到了吗?”华清起身,急忙几步上前抓住绿萝的手。
却看到她为难的表情,便已经猜到。
“他不愿意放弃,他也要报仇吗?”
她又使一个人陷入到仇恨里,和她一样痛苦不堪吗?
“不……”绿萝黯然道,“杭大哥他并不是为了报仇。他说,如今他是无亲无故,若能帮助公主完成心愿,这一生也不枉来人世一遭……”
已是忍不住两行泪落下:“主子,绿萝真的好怕……仇恨,仇恨是可怕的东西。绿萝不怕死,只是怕公主如此执意报仇,将来会害了更多的人,到时候,后悔也晚了……”
“不!”华清倔强地,“你不明白……没有人害你家破人亡,没有人因为救你而死,你也没有失去你的孩子……你不能明白我又多恨……我已经杀不了连锦年,我已经恨自己无能,苏素,红蕊还有孩子的仇,我是一定要报……”
唐令心,我是一定不能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