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声悠悠。
波光粼粼的水面中间,是一个小小的水榭,四面皆镂空,专为表演而建。
华清懒懒地盘腿坐了在地板上,心不在焉地抚着古琴。
因为她的心不在焉,琴声亦断断续续的,没什么音韵。
低声叹息。
今日一起来,便莫名奇妙地情绪低落,做什么也提不起精神。
也许是昨日天庆的话,沉重地打击了她吧?
苦笑。
这才知道,并不是什么人都适合这皇宫的勾心斗角,不是只要聪明便可以了,还需要细密的心思和不顾一切的狠。
两者她都没有。
轻易地,便被一个小孩子看出了破绽。
那么聪明如连锦年,是否也已察觉一二?
“我不恨你,姐姐。我只想要在你做完你想做的事情,我们三个一起出宫去,找个安乐富庶的小城平静地生活。”
天庆的话依然响在耳畔,句句扣入心弦。
这真不像一个小孩子会说出的话——沧桑得如同历经磨难的老人。
“找个安乐富庶的小城……”她低声喃喃,眼神却已涣散。
水面上,是一只小船缓缓飘来。
不一会儿,便徐徐靠岸。
绿萝从船上跳了下来,遣了船娘离开,才匆匆进了水榭,低声在华清耳边道:“主子,方才奴婢收到消息,唐贵妃向皇上要了杭大夫,专门调养她的身子……主子,您真觉得唐贵妃是看上杭大哥了吗?奴婢总觉得,她该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
华清淡然一笑。
“她的确是知道。我也没有指望她会做出什么红杏出墙的事情来……”说着便又是叹息,“可是绿萝你没有爱过,你不知道……”
一个女人,一旦爱上一名男子,她的眼睛就会被遮蔽,看不见这男子一切不利她的所作所为——便是知道,也说服不了自己去伤害他。
“对了……”又想起什么似的,绿萝道,“奴婢听说,皇上和唐贵妃两人闹僵了。”
华清抬眼。
“就是那日沈贵妃流产了以后,皇上去了梨香宫。走了之后,据说唐贵妃的脸色吓得苍白,急忙就叫了雪雁进去密谈。后来有人看见雪雁偷偷出了宫,去了定远侯府。”
“然后呢?”心中有捕捉到猎物般的兴奋。
“后面的奴婢就不知道了。”绿萝为难地,“主子,咱们的势力只到皇宫为止,外头可不是随意能出去的。”
“也对……”失望至极,顿时泄了气。
若是林远还在身边就好了。
可是,林远如今不再当然大内侍卫一职,且还不知道自己是假装失忆,要找他帮忙似乎瞒不过去。
“唐贵妃到底做的什么打算……”
怎么觉得,要扳倒唐贵妃比当初对付柳瑶连蓉蓉之类的要难得多了。
桌上是袅袅升起的烟雾,空气散发着浓重的檀香。
锦榻下方,铺了大红色波斯地毯的地面上,是唐令心浑身颤抖着,蜷缩地倒在地上。
她的身边,放着一个酒杯,斟满了酒。
哆嗦着,伸手去握了酒杯,颤颤地送至嘴边,一饮而尽,方觉得心里平静了些,再度蜷缩在一起。
雪雁推门进来,瞧见地上的唐贵妃,“哎呦”了一声,赶紧放下手中的东西,上前扶起:“娘娘,您这是怎么了?又犯病了吗?”
这是第三天了。
自从那日娘娘决定了,请侯爷与林暮将军合作,密谋造反之日开始,每至半夜,都会这样被惊吓而起,蜷缩在地上,照杭太医吩咐的点了檀香亦不管用,只有喝些酒才能安神。
“看来这谋反的事,不是谁都做得的。”白日里,娘娘也曾苦笑地说。
这事情一旦败露,是满门抄斩连诛九族的大罪,谁会不怕呢?
何况如今情况不似当年,那时候前朝皇帝政治昏庸,手中又无兵权,都掌握在连家手中,这才能轻易一举成功。
“快……”唐贵妃低声哭喊着,“去请杭太医来……”
窗户大开,秋夜的凉风吹进,方惊醒那浑浑噩噩的灵魂。
“杭太医,本宫这到底是什么病?”唐令心惊恐地,“你只说是本宫忧虑过多,点了檀香安神便好,可是连续几天都是如此……”
杭逸风在帘子外头,手中握着那根红丝线,表情平淡。
“臣不知道该不该说。”
“但说无妨。”
“娘娘这怕是心病,心中有恐慌之事无法抑制,是吃药也吃不好的。”淡淡道来,胸有成竹。
唐令心一惊,随即掩饰道:“什么心病,本宫又会有什么心病。”
“有与没有娘娘清楚。但是若娘娘执意隐瞒,对病情有害无利,臣也不必再看下去了。”说罢收拾东西便要走。
“慢着!”唐令心恼怒地,“杭逸风,如今皇上让你专制调养我的身子,可是你说不看就不看的?”不禁心口有一阵酸意,“若今日得病的是德馨公主,你又当如何?”
“若是公主,臣会建议她试一试臣祖传的针灸。”杭逸风不慌不忙,“只是臣与娘娘并无甚私交,这针灸却必需是有肉体的接触,为了避嫌,臣是万万不能让娘娘……”
“果然有效?”唐令心打断他。
“不敢说立竿见影,药到病除。”聪明地为自己留了退路,“且娘娘这始终是心病,针灸只能舒一时之气,并不能根治。”
“好,本宫便试一试。”
只要战争一打响,她的病自然不药而愈,如今之计,是要先稳定病情,免得被有心人看出什么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