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忆殿是清水宫北边的一处宫室,小巧却精致。
正殿前是一个小花园,种了些常见的花草,并有一棵经年的桂花在中央的假山旁。东西两边是两条长廊,东边依水,西边靠山。湖水中原是种了荷花的,只是现在正临寒冬,湖面都结了冰并不能看见。再进去便是正厅,上有一个烫金的牌匾,写了绵忆永长四字,牌匾看起来颇新,想来是新做的。厅里的摆设,清一色是用了经年的香梨木做的,淡淡地散发出些许甜甜的梨香。饶过正厅又是一个花园,比前头的小了些许,却种满了香梨树——若到了春日,必定是素华流转,如蝶般飞舞的美。依然是东边依水,几道石阶,便可下到水中,冰面上停着一艘小小的游船。西面则又是一个一进的四合小院子,是给宫女太监们住的。尽头才是寝宫,饶到寝宫的东面,几步石阶上去,便是一个小台,上设了石桌石凳,在此处欣赏湖面的景致是在好没有了。
“想来皇上是真疼主子了,竟赐了这么一个绝妙的住处。”红蕊惊叹着打量这新赐的宫殿,“奴婢七岁进宫,宫中娘娘的寝宫也见过不少,却没见过这样的雅致之处。”
“是吗?”若水笑着拉了她的手,又拉了绿萝的手,“这些日子你们跟着我也受苦了。今后只要你们忠心跟着我,我必不会亏待你们。”
绿萝红了眼眶:“主子,您终有出头之日,奴婢们为您高兴,可您说这话,生生地是玷污了我们!只要主子真心待我们好,我们并不求什么荣华富贵。”
心中感动,正待说什么,身后却有全福急急地跑来:“主子,皇上驾到!正在正殿里坐着呢!”
一句话说得绿萝与红蕊都有些慌乱。
“主子,快进屋奴婢帮你整理一下!”天啊,皇上没让人知会一声便来了!主子遵太医嘱咐换了宽松的睡服,一头青丝也没有梳,怎么可以面圣。
“不用了。”若水淡淡地起身进到屋里,“全福,您去禀告皇上,就说我刚刚受了宫刑,身子还未好,不能接驾了。请皇上改日再来吧。”
一句话说得全福傻在了原地。
拒绝接驾?主子这是被柳贵妃打坏了脑子吗?
“主子!”红蕊急得连忙上前来拉住正要在贵妃榻上卧下的若水,“您这是糊涂了吧!那可是皇上啊!”
绿萝却道:“红蕊,主子的决定什么时候轮到你插嘴了。全福,你快去罢,莫让皇上等急了。”欲擒故纵,虽不是新招,却未必会不管用。
屋子里烧了熊熊的炭火。
好久没有在这样温暖的屋子里睡觉了吧,除了侍寝的那一次。
这些个见风使舵的奴才,一听到消息便送来了上好的炭,生怕巴结不上她。
身上的淤青传来阵阵的痛楚,她懒懒地伸了个腰,迷迷糊糊竟有了睡意。
朦胧间,有微凉的手抚上了她的脸。
无需睁眼,她便知道那是连锦年无疑。只有他有这样微凉温柔的手,只有他会这样轻轻地抚着她的脸。
如今,也只有他能这样抚她的脸。
却不肯睁开眼睛。
不敢去看那双含笑的桃花眼,不敢去看他唇边微凉淡然的笑。
看着眼前这张纯洁如梨花的脸,心中有满溢的酸楚。
真的……
真的好像华清,无论是这眉眼,还是梅园里转头那一刹那的神情,都与华清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相似的人?
她会不会,就是华清?
嘴角绽出一个恍惚的笑。
连锦年,你真的是……
她怎么可能是华清?
华清,她恨你,她永远都不想再见到你,她现在或许已经成了民间某名男子的妻子,为他绽放她甜美如春光的笑容。
你永远,再也不能得到她。
“沈若水。”他轻声默念这个名字。
苏州知府沈章之女,沈若水。
你是代替华清来弥补我永远的遗憾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