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阴谋，暗算
三个月后。
采儿轻手轻脚走到床榻边来禀报：“小姐……小姐……你醒醒，屈家小公子来看望你了。”
桃夭夭睁开眼，恹恹地道：“不见。我谁也不见。”
“那小姐你也不能总睡着呀！你都已经睡了三个月了！”
屈家少年已闯进来。
“别人可以不见，怎么可以不见我？咱俩可是睡过一张床，有过肌肤之亲的关系呐！”
一屋子的宫女都吓得掩住了嘴。谁这样大胆，敢对太后不恭？
待到看清了说话的人，不由得顾不上太后生不生气，全都笑出声来。
就见一个水晶琉璃一般的锦绣人儿踱进宫来，身着一件明黄的衫子，亮闪闪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双眉入鬓，目似寒星，额际一道清晰发线，一张脸横看成岭侧成锋。见众人看他看得发呆，他邪邪一笑，薄薄的红唇弯出两道好看的曲线，露出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
这小小少年，无一处不像是经了鬼斧神弓之手，精雕细琢出来。虽然还只是个雏型，美男风范已可见一斑。真不知长成后会有多少无辜少女惨死在他手上。
宫内因了他的到来显得春光明媚。
榻上的桃夭夭不由得欠起身来。
她和熊赀也算是人中龙凤，两个儿子也算是一表人才，有模有样了。跟这屈家少年一比，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抑郁了很久的心情不由开朗了些。招手道：“你过来！”
屈完撒娇般地朝她怀里扎过去。
桃夭夭捏着粉团的脸怏怏问道：“你方才说什么？”
“说你可以不见别人，不可以不见我啊！说我们可是同睡过一张床，有过肌肤之亲的！我没说错吧？”
“你听谁说的？那时候你不过几个月大。”
“没有人说，我自己都记得。几个月大怎么啦？没见过天才啊？”
桃夭夭不禁莞尔。
曾几何时，她也因诸多事情没法跟人解释，说过这样的话：没见过天才啊！
这屈家小少年自小便有些诡异之处。与小獬一见如故……她的貘角经了他的手变得完整如初。
“以后讲话不可这样无礼。我是太后，你是世家公子。要有范儿，懂吗？”
“可我也是男人，你也是女人啊！范儿在外面摆着就行了，这闺阁之内嘛，就不用管那么多了。”他赖在她身上，满不在乎。
桃夭夭不禁好笑。捏了他的鼻子道：“胡说些什么呢？屁大点孩子，知道什么叫男人什么叫女人？我是你祖奶奶。你还喝过我的奶呢！”
屈完收起邪邪的笑，眨巴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天真无邪地问道：“没听说过年纪越小越好吗？我什么时候喝过你的奶？”
“还说都记得！吹！你跟我的那三个夜晚，时时扎在我怀里……”
“我是有扎在你怀里，可你那时候还是个新娘子，又没有BB，哪里来的奶给我喝？况且……我扎在你的怀里，也不是想喝奶……”
桃夭夭推开了他：“几个月大你还有思想了？你不是想喝奶，那是想干什么？”
“想跟你亲热啊……”屈完嘻嘻地笑起来，笑一会儿又撅起了嘴：“可惜你一点都不懂我的心思，只知道像娘一样对我，不肯像女人一样对我。”
他说得有鼻子有眼的，桃夭夭真觉得这孩子有点不对劲了。生气道：“不听你胡扯了。奶奶我要睡觉了。别打扰老人家。”
屈家小少年对宫女斥道：“没听见太后的话吗？别打扰我们，全都退下！”
采儿忍着笑，挥退了宫女。
屈家少年仍溺在桃夭夭怀里：“老人家？让我来算算你有多老。十五岁嫁姬息，十八岁来晶国，在晶国十年。你也只有二十八岁嘛。正是大好年华……就如你的名字一样：桃之夭夭……”
桃夭夭听得目瞪口呆：“我的履历，你如何知道得这般清楚？还知道我的闺名？”
屈家少年神秘一笑道：“因为我喜欢你，你是我的爱人啊！”
他深深地看着她，眼底竟有成熟男子才有的无限温柔。
桃夭夭就是再脸老皮厚也绷不住了。厉声道：“越说越不像话！我看你这孩子真是疯了！再口不择言胡言乱语，我就叫人把你赶出去！”
屈家少年耸耸肩，妥协道：“好啦不说了不说了，看把你吓的！若我是个成年的男子，你也会吓成这样吗？真是不解风情……”
见桃夭夭真要发怒，便无奈道：“好吧，先不说这个了。说点你关心的。你宝贝儿子熊恽被人暗算了。他被人射了一箭。射他的那个人……是你的另一个儿子，熊艰。”
桃夭夭差点背过气去。熊艰这个孽子，还指望有朝一日兄弟俩联起手来对付熊子元的。现在倒好，大敌当前，他视为不见。认贼作父不说，还先手足相残起来。
“怎么会这样？恽儿不是一直待在宫里吗？”
“他去找谷无突来商量怎么把熊子元赶出王宫，结果被人追杀。”
熊恽少年老成，是个有心的孩子。他就不止一次问过为什么熊子元会赖在宫里不走。
“恽儿……死啦？”桃夭夭声音颤抖。
“没有。熊艰一连射出了好几箭。熊恽中了一箭，伤不重。其余的都被谷无突挡住了。谷无突想进宫见你，他们不让。这事被我知道，来帮你递个消息。”
桃夭夭心里好一阵心酸：这就是帝王家。不能成王便得成寇。
“谢天谢地。恽儿没事就好。”桃夭夭松了口气，吩咐道：“去把小大王请来。”
“不用母后请，我自己来了！”说话的正是熊艰。他扫一眼屈家少年，冷冷地说：“他怎么在这里？虽然是个少年，到底也是个男人。母后这般随意召见男人，成何体统？”
屈家少年道：“我与你一样年纪，又同是熊氏血脉，你可以来看母亲，我为什么不能来看看奶奶？”
桃夭夭差点气得吐血。强忍怒气，从床上起身，走到熊艰面前问道：“你为什么要射杀你弟弟？”
熊艰毫无愧疚之色：“我本来不是要射他的，是我一时失手。”
“你连发数箭，都是冲你弟弟去的，那也就一时失手？如果不是谷无突舍命相救，你弟弟已死在你的箭下了！你为何这般凶残？”
“我已经说过了，我是一时失手。都怪我箭术不精，所以连发数箭都没有准头。以后定当多加练习。”熊艰抵死不认有心射杀弟弟之事。
桃夭夭知道再问下去他也不会承认，便转移了方向：“你说你本来不是要射你弟弟，那你本来要射谁？”
这一次熊艰倒是供认不讳，毫不含糊地道：“我是要射谷无突！”
“你为什么要射他？你不知道他是我的管家吗？”
“他怕还不只是母后的管家吧？”熊艰话中有话地说：“我下过命令不许他进宫的，他竟然敢违抗我的命令，想跟熊恽混进宫，这就该杀！”
桃夭夭看着熊艰那张变形的脸，知道跟他多说已是无用了。便道：“自今日起，让你弟弟来我宫中与我同住。我保他不再出宫就是！你出去吧。”
熊艰狠狠瞪屈家少年一眼，一甩袖子走了。
熊恽一瘸一拐地走进来，苦巴巴地道：“娘亲！”
这孩子从小就不叫她母后。叫她娘亲。似乎他不是帝王家的孩子。
帝王家的孩子生下来就拥有太多。跟那些东西比较起来，母亲实在无足轻重。而对平民孩子而言，母亲几乎就是他的全部幸福。
这孩子似乎想让她明白，她对他的重要远远超过那些生来就有的东西，她就是他的全部幸福。
他就那么固执地叫她娘。总也不改。叫得她心里柔柔的，暖暖的。恨不得把全天下的幸福都拿来给他。
桃夭夭把熊恽搂在怀里，叮嘱道：“以后住在母后宫中，不要再到处跑了，知道吗？”
熊恽认真地道：“我知道了！今天幸亏谷叔叔和屈哥哥救了我！”说着把腿上的箭伤给桃夭夭看。
原来救熊恽他也有份。他却只说了谷无突，不说自己。小小年纪有这份胸怀，这孩子的确是个异数。
屈哥哥？论辈份屈家少年该叫熊恽叔叔才对！
桃夭夭看了屈家少年一眼。屈家少年笑嘻嘻道：“我救了他一命，年纪又比他大，叫哥哥算便宜了。我本来想给他当叔叔的！”
桃夭夭白他一眼，半信半疑问熊恽：“你出去玩，没有人跟着你吗？”
“有啊，大把的人跟着！可我还是被人射了！还有呢。前些日子我出去打猎，被人带进了沼泽，差点陷进去。又有一次，我去找大哥玩，他的一条狼狗扑过来就咬我！自从王叔来到宫里以后，我就常常遇到意外，每次都很凶险。”
“这些话你对别人说过吗？”
熊恽摇摇头：“没有。我知道除了娘，别的人都不可靠！”
屈家少年笑道：“不是只有你娘，屈哥哥也是很可靠的！”
熊恽重重点头，纠正道：“嗯，我知道除了娘和屈哥哥，别的人都不可靠！”
屈家少年道：“乖！你先休息去，让屈哥哥跟你娘说会儿话。”
采儿识趣地带了熊恽避开。
“夭夭，”屈家少年一本正经叫了一声，见桃夭夭瞪他，笑道：“跟你说正事呢，还计较这个干嘛，我就喜欢叫你的名字。这个时候我才有成年人的智慧，才可以帮你。”
桃夭夭只好由他。
“夭夭，”屈家少年又叫了一声，好象总也叫不厌似的：“你真以为熊赀是你害死的吗？你想想，晶国现在日益强盛，为什么小小的巴国敢突然挑衅？阎敖死后，他的族人都被严加看管，为什么全都混进了军营里？为什么这么大事姜申只是告诉你，不向熊赀亲自禀报？熊子元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熊赀临死之际？还有，你知道为什么谷无突他们都不来看你吗？因为你被软禁了。他们看我只是个十岁孩子，才没有阻止我进来。由今日情形来看，只怕我以后也不能进宫了。形势已经很危急了。你赶紧醒醒吧。我得先走了。你也别怕，一切有我！”
桃夭夭自熊赀死后心灰意冷，两耳不闻宫外事，一心只是自责。被他一连串的为什么问得晕了头，只觉得他一个十岁的孩子，一口一声地叫熊赀，甚是不爽。
怒道：“熊赀也是你叫的么？他是你爷爷！”
屈家少年邪邪地一笑：“他爷爷的！他是我情敌！我不叫他孙子够对得起他了！他在的时候我一定退避三舍，他死了我才来看你。已是仁至义尽！你别计较这个了，好好想想我说的话吧！改天再来看你！”
他向宫外走去，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我绝对不只十岁哦！”
桃夭夭将屈完的话好生想了想。事情便很清晰又明显：熊赀身边有奸细！他的死全是因为这个奸细造成！
而这个奸细，就是姜申！
他早就串通好了一切，算死桃夭夭不会告诉熊赀，便将消息透漏给她。
事实上，他在出征前夜来报告，就算桃夭夭告诉了熊赀，熊赀即使想查也来不及。除非他取消出征计划。以熊赀的性格，决不会那么做。
他就是要让她悔恨终生。
可气的是，虽然疏通了所有的事情，她手中却没有证据，说的话熊艰也不信。明知谁是祸首，却也拿姜申没有办法。
现在儿子被他控制在手里，对他言听计从。再摊上熊恽被人暗算这件事。她被他逼到墙角，再无退路。
即使不是这种局面，她也要将姜申碎尸万段。
姬息之死，她尚且要有个交代，何况是熊赀？他才是她真正意义上的夫君呵！
若是“百日醉”还在就好了，她可以设个宴，将姜申毒死。
可惜貘角项琏复原那一日，百日醉却不翼而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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