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凤舞隋唐:桃花艳后
14150500000113

第113章 夜探沁凉斋

她此刻的惨状实在令人不忍,我微微垂眸,抚过小腹,同为母亲,我自然明白她此刻的伤痛之深,难免有些惺惺相惜。

“可儿,你不要这样,朕看了也心痛,你好好养病吧,朕还有政务缠身。”杨广眼圈微微一红,扭头就走,我知道他是不忍再看苏可儿的惨状,毕竟他也是刚刚痛失一女。

苏可儿神色更加悲切,只是泪意却渐渐隐去,眸光在我小腹上淡淡一扫,更添几分忧郁,她抬头看我,眼神有些像抽丝剥茧般上下打量我,似乎有什么事想一探究竟,却终是没能说出口,虚脱一叹,随即便闭上眼睛,如同昏睡。

我心下有些纳罕,苏可儿为何会这般看着我?

但见她已昏睡。我只得吩咐了宫人仔细侍候着,出来半日,我自己也觉累了,便扶了盈袖回永安宫。

小歇片刻,朦胧中竟被梦魇住了,惊醒之后,只觉不妥,便道:

“盈袖,陪本宫去沁凉斋看看。”

盈袖微微不情愿,言道:

“娘娘身子重,沁凉斋甚远,现在又不是纳凉的时节,更何况苏嫔娘娘今日在那失足落水,奴婢现在尚有些后怕,娘娘还是不要去吧,奴婢陪娘娘去金麟池走走如何?”

我摇头,坚决道:

“本宫无碍,你去安排肩辇吧——等等,待天黑透了再去罢。”

盈袖更是诧异,言道:

“娘娘,沁凉斋久无人住,早已形同废宫,怕是那些地方年久失修,苏嫔娘娘才会跌进皓清池的,娘娘怎可夜间去犯险?”

心中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无法对盈袖言讲,只道:

“本宫自有本宫的道理,你不必多问,只找可信之人抬我过去看看便好,不得让外人知道,你去办吧。”

盈袖见我去意已决,无奈的叹一口气,言道:

“娘娘执意如此,奴婢只有加倍小心了。”

我知道她心中所忧,唯恐我会步苏嫔后尘,不仅会失掉孩子,更会害惨永安宫上下。

夜色幽暗,晚风轻拂,我乘了肩辇前往沁凉斋,盈袖办事我向来放心,一路之上,果然未见旁人,即将到沁凉斋时,我下了肩辇,只携盈袖一人进去。

如今的沁凉斋凉意更甚,甫一走近便觉夜风清凉,簌簌吹动衣衫。但因年久无人打理,早已失了当年的景致,连那片片翠竹亦横生无忌,在夜色下显得有些狰狞,想起当初第一次来沁凉斋时所见得清幽景致已不复存在,心内难免荒凉。

“娘娘当心,奴婢已经打听过,苏嫔娘娘就是在这个小桥落的水,据说是有块桥木已腐朽,苏嫔娘娘不小心踩破了,才跌落池中。”

我叫盈袖把灯笼举得高些,一路小心翼翼,果见木桥一侧的边缘地带有块木板已被踩断,显然苏嫔是因为一脚踏空站立不稳而侧落于池中的,于是脚下更加小心。

一路行来,风吹树影,加之夜色幽暗,唯有一盏灯笼,颇有阴森之感。

“娘娘,咱们回吧,这沁凉斋已废弃多年,恐怕连个守宫的人都没有,娘娘身怀有孕,奴婢担心万一——”盈袖的声音里含了几丝恐惧,更有几分担忧。

我扶稳她的手,除了更加小心走路外,心内却并未觉得害怕,或许因为这是杨谅生前曾经住的地方,我总觉得,这里处处都有他的气息,尽管他已离宫多年,这样熟悉的气息,我又怎么会怕呢?

“扶好本宫,我们走慢些,不会有事的。”我道。

沁凉斋那座孤零零独立在院中的双层小楼,依旧是青砖绿瓦,简朴之极,却因久无人住,倒更像荒野中的废宅,与皇宫的富丽堂皇格格不入。

门是虚掩的,并未落锁,我与盈袖推门进去,只见殿内层层灰尘,蛛网密布,我就着灯笼细细观察,那一地厚厚的灰尘上,有些许零乱的脚印,显然是有人来过的。

想起杨谅生前种种,又想到他为救我葬身大海,眼睛不由得再次迷朦,但这份感动,我却永远只能留存于心中,甚至在他七七忌日,亦只能偷偷着了素装以致哀悼,而且还要防着不得让他人看到。

缓步来至阁楼,杨谅曾经的书房,那股子陈旧的水墨清香犹存,只是那散发着古朴气息的金丝楠木书架却已积了厚厚的灰尘。

心内不由得大叹,纵然我入主中宫后诸事繁忙,也不该任由此处一再的荒芜下去,最起码我也该派宫人勤来打扫些,要知道杨谅是多么重视这间书房,第一次来时,这里是一尘不染的。

当然,墙上不再有白绸,更不会再有那十六幅令我震动不已的画,留下的,只是有些斑斑土黄的墙壁。

“盈袖,把那窗户打开。”我一指南墙,言道。

我还记得当初杨谅打开窗子,那一股青桃的涩香气,如今聚桃苑的桃花开得正盛,应该会有幽幽花香袭来吧。

盈袖不大情愿的把灯笼放在桌案上,然后去开窗,甫一打开,便有一股风飞钻进来,根本无心赏景,室内的灰尘便已随风飞起,呛得我咳嗽两声,盈袖赶忙关上窗子,过来扶我,焦急道:

“娘娘,这沁凉斋阴森森的,又是座废宅,如今娘娘也看过了,该回去了,免得夜风凉,伤了胎气。”

我点点头,示意盈袖取了灯笼,准备回去,只是心底闪过一丝遗憾,原来我所有的不安不过是自己胡乱揣测罢了,那梦中惊醒我的,或许是杨谅的魂魄也未可知,是他指引我来沁凉斋的么?

我最后一次缓缓打量四周,眼睛却落在盈袖的灯笼下,她刚刚从书桌上提起灯笼,那桔色的光芒下,我看到书桌的下层一个打开的抽屉里,放着一个红色的物什,在桔色的灯光下,更加显眼。

于是我前行几步,命盈袖把灯笼压得低些,取出抽屉中物,对光仔细一看,赫然一对合欢结。

合欢结通常是夫妻交欢后,以男女贴身之物结成双结,并在结成的双结里,或放上夫妻头发,喻为结发,或把二人的忠贞誓言写成庚帖放进去,以示终身不渝。

而眼前的合欢结较之正常的要大上许多,显然只能存于室内,而不可随身佩带。心内诧异更深,杨谅以前一直孤身一人,又怎会有合欢结?

莫非是有宫女侍卫来此偷情,结下的合欢结遗落在此?

心内诧异着,却又有些恼意,且不说宫女侍卫违背宫规,犯下此等死罪,单凭这是杨谅的清静之地,我又如何能容得他们在此放肆?

一想到有别人曾在此地苟合偷欢,便觉是在玷污杨谅的亡灵,我恨恨的扯开合欢结,在心内发誓,必查出此二人,诛之以正宫规,慰藉杨谅在天之灵。

合欢结打开的刹那,我惊骇的看着手中的东西,连盈袖看清后,也不由得“啊”了一声。

那合欢结之所以大,是用女人的肚兜与男人的发巾结成,由于肚兜较大,发巾则小了许多,所以我只看到红色的合欢结,并未留意到那条青色的头巾。

这本也没什么稀奇,只是那头巾的一角绣着一个“汉”字,杨谅生前曾是先帝亲封的汉王;而那肚兜的下方,正绣着一个小小的“纤”字。

针角密实匀称,“纤”字更是清丽婉转,正是我亲手所绣。当年我在宫中时,所用贴身之物均喜绣上一个“纤”字,而婚后,则嫌小名过于小家子气,就改绣一只小小的凤凰。

杨谅虽恋慕我至深,但也绝不会做此龌龊之事。是谁要陷害我?甚至连已故的杨谅也不放过。自然,这宫中,唯有我知道杨谅已故。

心内恨意涌上心头,却并未迷失理智,知道杨谅爱慕我者不多,除了贴身之人,如今也只有陈婤了。

当年她曾是我的贴身侍婢,若要取得我的贴身之物,自是不难,想至此,便不由得咬牙,原来从我大婚前,她就已有陷害我的心思,否则她又为何会把我的贴身之物藏起,而且还寻到杨谅的头巾,想来此事,她已筹谋多年。

亏我还因了宣华之事封她为德妃,她竟狠毒至此,非要置我于死地么?

当然,也不排除其他人的可能,比如苏可儿,她今天盯着我的眼神有些古怪,但她入宫较晚,这种隐秘之事,她应该不会知道的。

“娘娘——这?”盈袖指着我手中的两件东西讶然的睁大眼睛。

“盈袖,有人在陷害本宫。”我道。

“奴婢自然知道娘娘的人品,汉王更做不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只是这物件若是落入皇上之手,恐怕——”一向稳重的盈袖竟也慌乱不能自持,随后抚胸道,

“幸好娘娘有先见之明,先寻得此物,皇上现在正在气头上,待明日苏嫔娘娘醒转,恐怕不会不详查苏嫔娘娘落水之因,到时——奴婢真不敢想象。”

我将两个物件藏于袖中,言道:

“万不可声张,本宫倒要看看,是谁想要本宫的命。”

盈袖目中闪过一丝忧色:

“娘娘,这后宫的妃嫔,哪个不想取娘娘而代之?日后咱们更要慎之又慎,以免授人以柄。”

我再次环顾四周,再未见可疑之物,方扶了盈袖下楼去,言道:

“本宫自然明白,只是一般的人哪有这个胆子与能耐?若是她用其他法子便也罢了,如今竟打主意打到汉王头上,我岂能再任人拿捏?”

盈袖小心扶我下楼,面带几丝喜色,低声谨慎道:

“以娘娘的聪慧,必然已想好了应对的法子,只是娘娘要小心些,这宅子虽荒凉,但既然有人想到此计,却也难保隔墙有耳,汉王殿下毕竟早已被废,在宫中谈论他更是禁忌。”

盈袖语带双关,当初她侍候独孤皇后多年,对于杨谅与我之事恐怕也有所耳闻,心内不由得警惕起来,莫非盈袖也是知情人之一?

不,不,我怎会揣测起盈袖来,她是独孤皇后留下辅佐我的,她的忠心不容怀疑,我不能因了此事而草木皆兵,主仆之间,一旦起了猜忌,于谁都不利。随即愧然看盈袖一眼,再不说话,缓缓步下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