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对杨勇渐渐冷了下来,却对杨广渐渐上了心,无论是杨广还是萧妃,都甚得自己的意,而杨广的平素所为,也颇得皇帝赞赏,就连朝臣口中,也是对杨广赞不绝口,称其德才兼备,又有爱民之心,平素吃穿用度甚至不及一个小吏。
这些事情都被皇上皇后看在眼里,而此刻的杨广,不仅更加卖力的表现,还暗地里联络了部分朝中大臣,并且设计陷害太子。
民间传出皇帝要废勇而立广的言论,杨勇也有些焦急,想临时抱佛脚,学杨广的样去讨好父皇母后,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因为自己又莫名其妙的背上了刺杀自己亲弟的罪名。
他算是彻底的清醒了,原来这幕后的一切都是杨广支使的,就像这一次,杨广与萧妃莫名的遭到刺杀,并且导致了萧妃小产,自己根本就不知情,可惜父皇母后见到了所谓的“证据”,连辩解的机会都不肯给自己了。
杨勇知道,自己彻底完了,果然,没有多久,废太子的诏书便下来了,捧着这一纸诏书,杨勇想哭,可他却仰天大笑,是苦笑。
笑过之后,却觉浑身轻松,或许解脱了更好,省得身在高位,****担心受怕,论狠毒,论计谋,自己都远远不是杨广的对手,又何必再与他斗呢?
当然,杨勇根本不会料到,有朝一日,他的亲生兄弟,会对他赶尽杀绝,连性命都不放过。
陈贵人幽禁在落梅宫,除了吃穿用度上,皇后并不克扣她,但落梅宫确实已经形同冷宫。
她整日面对着一棵棵梅树发呆,看梅花开,梅花败,一年又一年,就是在这样的凄冷中度过,偶尔的温暖,便是在某个无人的夜晚,与杨广缠绵在床上,除此之外,竟觉人生再无一丝趣味,心仿佛死了一般。
若非心中仍旧放不下杨广,陈贵人甚至觉得自己不该留在这个世上。
因为杨勇的事,皇后的病更加重了,无论杨勇如何不成器,终归是自己的儿子,独孤皇后****抑郁,眼看一日不如一日,萧妃****衣不解带的侍候在身边,多少让她的心里有些安慰。
本就快到了油尽灯枯时的独孤皇后,在遇到一件事后彻底崩溃,近而支持不住,痛心至死。
那就是自己的丈夫,皇帝的叛变。
虽然说,作为皇帝,有三千佳丽不足为奇,但独孤皇后一向管束皇帝极紧,都道是皇后善妒,其实是她实在太担心大隋的天下了。
这天下是他们夫妻一起打下的,有多少美色误国的现实例子,让独孤皇后不得不小心谨慎,唯恐一个疏忽,酿成大错。
杨坚本也是多情之人,年少时招惹的那些事自己尚可谅解,可是现在,他已快至暮年,根本禁不起美色的折腾,大隋的江山尚不稳固,还需靠他勤政料理。
美色既伤身又祸国,通晓历史的独孤皇后最是明白这个道理,也曾一遍遍的把这个道理告诉给当年的太子妃,与现在的纤儿。
显然,杨广是令自己满意的,但是男人都有偷腥的嗜好,还好纤儿颇为懂事明理,杨广又对她极好,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的问题。
但是现在,眼前却出现皇帝与一个宫女混在一起的样子,成何体统?!
若是与后宫妃嫔在一起,自己或可睁只眼,闭只眼,毕竟自己现在的病体,没有办法侍候皇帝,而这些妃子都是出身名门,自己亲自挑选的,大多通晓事理,贤德淑惠。
可那宫女,骨子里就透着媚,在独孤皇后眼里,她就是要挖倒大隋江山的狐狸精。
急怒攻心之下,独孤皇后病入膏肓,可是不能理解皇后心思的皇帝,却不肯来看一眼,独孤皇后孤独的死去,临死之前还在期待着能与自己的夫君说上几句话。
但却永远没有可能了。
皇帝厚葬了皇后,并为此自责。
但没过多久,皇帝受不住美色的诱惑,没了独孤皇后的监督,更加放心大胆起来。
杨广一看,机会来了,于是在陈贵人耳边吹起了枕边风。
“宁儿,你要再帮我一次。”杨广的声音中带着些阴险,令陈贵人心里莫名的一紧,却又不明白的问道:
“你已经是太子了,将来这天下都是你的,还有什么需要妾身效劳的呢?”自从那次勾引太子事件过后,陈贵人一直耿耿于怀,对杨广的态度,冷了一些,虽然依旧爱他,可是心中莫名的多了些警惕。
“将来或许会是,可是我等不了那么久了,更何况,还有几个皇弟对储位虎视眈眈。”
“你的意思是?”
“我想早些登基,当然,最重要的是,我登了基,就能想办法和你永远在一起了。”杨广亲吻着怀中的娇人,言道。
陈贵人一时间只觉心烦意乱,推开杨广,道:
“这事妾身帮不上忙,后宫是不得干政的,更何况皇上他恐怕都不记得后宫中有妾身这个贵人呢。”
杨广也不恼,依旧含情脉脉的看着陈贵人,抬起她的下巴,看着她的美眸与樱唇,道:
“宁儿长得这般国色天香,后宫佳丽虽多,但却无人能及宁儿十分之一,只要你想,父皇一定会宠爱你。”
陈贵人双眼瞪圆,一时间大惊失色,诧异的看着杨广,道:
“你,你说什么?!”
难道杨广想叫自己去给皇上侍寝,博取皇上欢心?一时间,心碎成万片,痛得几乎窒息。
杨广一把抱住陈贵人,紧紧的,仿佛极不舍得一般,痛声道:
“我也不想,可是宁儿,我没有别的办法,只有你得了父皇的宠幸,然后再给他吹些枕边风,让他退位做个清闲的太上皇,我才能快些登基,我们才能快点结束这种偷偷摸摸的日子!哪怕还有一点别的办法,我也不会用杨素给我出的这个馊主意!”
陈贵人的眼泪唰唰的落下,心痛如绞,唇边挂着一丝冷笑,并不回应杨广的热烈,只一动不动的站着,仿佛一具没了元神的肉体。
“为了早些登基,你让我去侍寝你的父皇?”许久,陈贵人才抬头看着杨广,满脸的泪水,满脸的不甘。
她一直以为,这个男人是爱她的,虽然上次让她冒险,但也只是冒险而已,又不是让她真的去勾引杨勇。
可是这一次,他却直白的告诉自己,为了成全他的帝位,而让自己去做他父亲的女人。
这不仅是心痛,更是羞耻。
“宁儿,你不要这样伤心,我也非常的难受,杨素出这个主意给我,我也大骂了他一顿,但想了这几天,决定还是告诉你,如果你不愿意,我也没有办法。”杨广故伎重施,眼中也含着泪,企图获取陈贵人的同情。
他知道,陈贵人爱他至深,为了他,也许连命都可以不要,所以他才会拿捏得这么准,让陈贵人去做这件事。
陈贵人只恨自己为什么会爱上这样一个虚伪无耻的男人,心痛得在滴血,冷笑一声道:
“好,那我告诉你,我不愿意,不愿意去做这件事。”
如果有需要,她宁愿为他去死,那样至少不会再承受这样的羞辱。
杨广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他有些担心了,怕陈贵人真的会不帮他,从她凄冷的苦笑中可以看出,她对自己有多么的失望。
说实话,他还是爱着怀中这个女人的,只是与权利相比,这样的爱就显得太单薄了,没有任何一样东西,可以比得过那闪着耀眼金光的龙椅。
“扑通”一声,杨广跪倒在陈贵人的面前,一边抽自己的嘴巴,一边骂道:
“我不是人!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宁儿,你打我吧,就算你现在杀了我,我也绝不会有半点怨言!”
一边说,一边抽,直到嘴唇红肿,渗出血丝。
陈贵人明明白白的知道,他是在用苦肉计,从上次的事件中,她就明白自己只是杨广安插在皇宫的一颗棋子,只是自己一直在自欺欺人罢了。
纵然如此,可是看到他这个样子,也是心疼无比,遂也跪下,用帕子擦拭着他的唇,道:
“你这又是何苦?!你是太子殿下,将来的九五之尊,怎么能给一个女人下跪?”
杨广深情的看着陈贵人,道:
“是,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除此之外,我只给你跪过,这一生,都不会再有另一个值得我跪的人了。是我对不起你,宁儿,你恨我吧!”
陈贵人的眼泪打湿了衣襟,她伏在杨广怀中,虽然这个怀抱给她的伤害远大于温暖,可是这也是她能活下去的唯一一丝温暖了。
“我恨你!我当然恨你!我恨苍天为什么会让我遇到你!”
陈贵人痛哭失声,压抑在心中许久的委屈迸发出来,拼命的捶打着杨广,直到浑身再无力气。
“宁儿,我不会再要求你做什么了,你放心,我又怎么舍得?这一次都是我受了杨素的盅惑,才伤害了你,原谅我,宁儿。”
陈贵人面色苍白,无力的点点头,心里却是万分悲苦,她知道,自己这一辈子都没有办法逃离这张情网了。
杨广抱起陈贵人,放在榻上,轻柔的吻去她的眼泪,声音沉痛,道:
“你好好安歇吧,天快要亮了,我必须走了。唉!如果能让你天天在身边,不必再这么难才见一面该有多好。”
带着一丝惋惜与愧叹,杨广离开了皇宫。
晋王府内,杨素求见,支退下人,方问道:
“殿下,陈贵人可曾答应?臣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这事太冒险了些,万一她倒向陛下那边——她可是知道不少事的。”
原来这主意并非杨素出的,真正的主谋是杨广。
杨广面带阴冷,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与夜里在陈贵人处的温柔多情判若两人。
“丞相放心,量她一个女人,也翻不出我的手掌心,你就等着瞧好戏吧。”
杨广最了解陈贵人的弱点,知道她一定会帮助自己,对于陈贵人默默的付出,杨广心中也极是亏欠,心中想着,将来一定不能负了她,会给她高位的。
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杨广对陈贵人还是有感情的。
杨素略略放心,点点头,又提醒道:“有殿下这句话,老臣心里也就踏实多了,但还需留一后路,以防万一。”
“丞相想说什么?”杨广瞥一眼杨素,问道。
杨素微微一笑,压低了声音道:
“落梅宫中,臣已安排下人手,万一有什么不对,陈贵人会身遭不测的!”说完做了一个杀人的手势。
杨广心中一寒,虽说她为了权力地位利用了陈贵人,但却从未想过要置她于死地,脸色微微一变,道:
“丞相信不过孤?”
杨素道:“岂敢岂敢,臣只是以防万一罢了,毕竟事关重大。”
“没有孤的指令,不准动手!”杨广黑着脸喝道。
“是!”杨素答应一声,见杨广没有继续留他的意思,遂请辞离去了。
陈贵人在床上躺了整整一天,滴水未尽,侍候她的宫人们以为她又病了,遂传了御医来,御医只道是心神抑郁,开了些宽心的补药,便离去了。
可是任婢女们怎么请求,陈贵人都不肯喝药。
就这样挨了三天,有宫人怕出事,偷偷禀报了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