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广见陈贵人对自己充满着期待,这才开口道:
“我知道因为母后的猜忌,你根本没办法接近父皇,但是你可以接近母后。”
陈贵人疑惑不解的看着杨广,不知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杨广起身,背过身来,不敢看陈贵人的眼神,声音低沉,缓缓道:
“后日便是上元佳节,宫中必定设宴,我想办法让太子多喝几杯,而你——用你的美色去引诱他。”
“不,妾身的心只属于殿下一个人!”陈贵人心中一凉,脱口而出。
“我知道,所以我才会让你去做这件事,记住,一定要咬定是太子非礼你,到母后那去哭诉,父皇母后定会给你公断的!”
杨广的声音忽然变得温柔,回头抱住陈贵人,满脸的歉意,道:
“宁儿,我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陈贵人含泪后退,万没料到杨广会叫她去做这种事,这还是她深爱的那个光明磊落,对俘虏也极尽优待的大将军吗?刚才萦绕在耳边的爱意甚至还未散去,他却要自己以色相去勾引他的皇兄。
“不,殿下,妾身不能。”陈贵人哽咽道,心中万分凄凉,唇角却挂着一丝苦笑。
杨广握紧陈贵人的手,脸上作出一副极伤心悲痛的样子,道:
“宁儿,你打我吧!我不是人,我居然说出这样的话!”说完,捉着陈贵人的手就往自己脸上掴,几掌下去,打得陈贵人的手麻麻的,她急忙抽离,抚着杨广的脸,痛哭出声:
“不,不,不怪你,我知道你也是为了能早日跟我在一起!”
虽说陈贵人被杨广感动着,也深爱着杨广,可她的心里却不得不重新审视杨广了。
原来他做什么事都是有目的的,就连娶王妃这种大事,也是因了命格才娶,她甚至想,如果自己对他没有了利用价值,他对自己还能有几分真心?
抑或是,他对自己从来也都如对王妃一样,表面上是恩爱无比,内心里却根本不是这样想,而纯粹是为了利用。
哭了一阵,陈贵人终于还是决定帮杨广了,她淡淡的推开杨广,道:
“你走吧,我要静一静。”
杨广是吃定了陈贵人对他的痴心,所以他知道陈贵人一定会帮他。
当然,他也不是不担忧的,毕竟他也舍不得陈贵人这样的大美人,因为这件事风险极大,做不好反而会弄巧成拙。
如果父皇母后信了陈贵人的话,虽然会对太子造成一定的影响,但陈贵人,能不能保得住,却很难说。
毕竟,皇家的颜面重于一切,如果父皇母后会掩天下悠悠之口,而不惜牺牲掉陈贵人呢?
她不过是一个亡国公主,区区一个贵人而已,即便是死了,也引不起任何波动。
当然,这一切的后果,陈贵人也是心知肚明,但她还是冒险做了。
上元佳节,宫中一片喜庆,帝后设宴于延寿宫,文武百官,皇室宗亲,皆列在位。大殿之内,丝竹乐舞,不绝于耳。
太子妃称病未出席,太子欲携侍妾来,却被独孤皇后赶出皇宫。杨广携萧妃前来,夫妻恩爱无比,颇得帝后赞誉,并要文武百官皆以他二人为楷模。
陈贵人特意打扮了一番,照理说,她不应该坐在太子与皇子们中间,也不知是谁出了差错,刚好空下的一个位置就在太子附近,陈贵人只得在此落座,她心知肚明,这是杨广的刻意安排。
瞧着近在眼前,恩爱无比的杨广夫妇,陈贵人只觉得心里纠结着万般的委屈,可是杨广却看也不看这边一眼,只顾与王妃秀恩爱。
酒过三巡,皇后因玉体有恙而提前退席,皇帝也有些微醉了,太子杨勇大概是要出去小解,杨广忙使了个眼色给陈贵人,陈贵人会意,在杨勇出去不久后也以夜寒身子弱,要回去加衣服为由退席。
杨广坐在席位上,心内虽忐忑不安,但面上依旧悠闲自在,与一脸幸福的萧妃同吃共饮,时不时也敬一敬列位大臣与长辈。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皇后身边的小太监匆匆闯了进来,甚至来不及施礼,便伏在皇上耳边悄声说了几句什么。
皇上脸上大变,忙对众臣说:
“众卿随意,朕去瞧瞧皇后。”
众臣只以为是皇后身子不舒服,皆赞帝后恩爱,因天气寒冷,也都不愿多坐,在皇上离去后,也一一出宫回府去了。
杨广的手心握出了汗,十分的紧张,唯恐事情进展有所不顺,萧妃感觉出异样,悄声道:
“广郎怎么了?为何额上冒汗。”
杨广掩饰道:“哦,大概是孤吃多了酒罢。”
萧妃不再多问,两人一起离开延寿宫,冷风一吹,杨广身上的汗立刻下去,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
萧妃虽年龄不大,却已经有了一副温柔贤淑的小妻子风范,从婢女手里取过狐皮貂裘,给杨广披上,言道:
“广郎,母后身子不适,咱们去瞧瞧吧,要不然这一晚都歇不安生。”
杨广眼神闪烁,心中依旧想着陈贵人有没有得手一事,虽然也很想过去看看,可是害怕面对陈贵人,或者说是怕事情败露。
“爱妃,这么晚了,或许母后已经安歇了,不太合适吧?”
萧妃扑哧一笑,两个浅浅的酒窝十分迷人,看得杨广心中一颤,一直以为她还是个小丫头,不是自己喜欢的类型,可没想到,她这一笑,简直称得上倾国倾城。
“广郎呆了么?父皇刚刚才去看母后,哪有那么快安歇的,臣妾去看一眼就走,要不然怎能放心离去?”萧妃嗔笑道。
见萧妃如此执着的要去,且说得合情合理,杨广不再推辞,反正他也很想看看现在的杨勇是个什么情景。
两人相携来到永安宫,免了小太监的通报,直接走进大殿,刚一进门,就看到太子杨勇与陈贵人跪在地上,一个神情呆滞,一个衣衫凌乱。
萧妃吓了一大跳,却也不敢出声,朝着帝后微施一礼,忙道:
“儿媳鲁莽了,儿媳要回府了,特来向母后告别。”
杨广见如此场景,悬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面上却不露声色,道:
“父皇母后,儿臣与爱妃回了。”
皇后挥挥手,声音十分的疲惫与愤怒,叹道:
“下去吧。盈袖,掩上殿门。”
显然,皇后是不想任何人进来,所以也没有留下杨广与萧妃。
陈贵人侧眼瞥了一眼杨广离去的背影,心中如刀绞般疼痛,这个时候,她是多么的需要杨广能在自己的身边,保护自己,关心自己啊,可是他不能,自己也不能,唯有垂下头,泪流满面,哭了半天,唯有这几滴泪是发自内心的。
杨勇仍旧有些醉,眼神有些迷离,看着身侧这个头发散乱,衣衫也被撕破的女子,心中只觉得纳闷儿,她为什么要陷害自己?
可是此刻,自己已是百口莫辨。
陈贵人一口咬定是自己非礼她,天知道,自己只不过是看她险些落水,而伸手扶了一把而已,至于事情为何会演变到这种地步,他也想不通。
“陛下,娘娘,您要为臣妾做主啊,呜呜呜……太子殿下,殿下他……”陈贵人掩面抽泣,满脸的委屈,可怜之极。
“好了好了,都是自家姐妹,有话好好说,你先起来吧。”皇后有些不耐烦的看一眼陈贵人,虽然这件事错在杨勇,可陈贵人也有故弄风骚,引诱之嫌。
陈贵人起身,杨勇跪得双腿发麻,也想起来,皇上却喝道:
“你给我跪着!”
看父皇黑着脸,母后绷着脸,杨勇不敢起来,复跪在地上,朝陈贵人投去愤恨的一瞥。
陈贵人心内战战兢兢的,唯恐皇上皇后为了顾全太子的颜面而对自己下手,毕竟这件事的风险实在太大。
还好,帝后尚不算是护短之人,再怎么说,陈贵人也是南陈的公主,自有一股子大家风范,故意勾引人的可能不太大,更何况,如果是故意勾引,又何必闹得这么兴师动众呢?杨勇的脾气皇上皇后还是了解的,花是花了些,但却是个喜欢息事宁人的主。
“勇儿啊勇儿,你作为长子,又是太子,怎么净干这些糊涂事呢?”皇后训斥道。
皇上也是脸色铁青,虽说他几乎都要不记得后宫有陈贵人这号人物了,但这毕竟是他的女人,即便是他从未染指过的女人,也不能由着别人来动,特别还是自己的儿子,这有关皇帝的尊严,现在简直都要把肺气炸了,怒道:
“你眼里还有朕这个父皇吗?是不是恨不能现在就登基啊?!”
因为之前也有些人私下里议论过,说杨勇有不臣之心,皇帝还一直不信,毕竟自己的儿子自己了解,除了纵情声色外,倒没有那么大的野心,而此刻,他却不得不思量一番了,一个敢动自己庶母的逆子,还有什么他干不出来的呢?
“儿臣冤枉,儿臣没有!是,是陈贵人她误会了!”杨勇见父皇气得浑身颤抖的样子,忙辩解道。
皇后无力的捶了捶头,陈贵人都这副模样了,更何况还有宫女为证,任谁也不会相信这是误会,可是这个不争气的儿子还在这里狡辩。
陈贵人还在忍不住的抽泣,皇帝看了,不由得有些心软,但皇后在侧,他不敢多看几眼,只能对杨勇怒目而视。
“咳、咳……”皇后一阵剧烈的咳嗽,用帕子捂住嘴,吐过之后,帕子里一片腥红,皇帝大吃一惊,忙道:
“爱后,你怎么了?”
皇后痛苦的摇头,恨铁不成钢道:
“没事,这逆子,气得。”说完,一下一下的捶着自己的胸,只觉胸闷无比。
皇帝立刻把怒火迁移到杨勇的身上,因为怕皇后气极攻心,出什么问题,忙喝道:
“滚!不孝子!滚回你的东宫,面壁思过一月,没朕的允许,不许出寝殿半步!如果还不思悔改,朕看你的储君之位也该搬家了!”
杨勇吓得面色煞白,见皇后面无血色,又焦急道:
“母后,您别气了,身子要紧,等你好了,要打要罚随您。”
“走,你走,我不想看到你!”皇后大口喘着气,盈袖在一侧轻拍着她的背帮她顺气。
杨勇无奈,只得委屈的离去。
皇上马上派人请御医来,看到一侧的陈贵人,不由得有些迟疑,言道:
“你,也回宫去吧,等皇后身子好了,自会还你公道。”
陈贵人巴不得这一声呢,忙施了一礼,退了下去。
正欲离开大殿,皇后却唤住她:
“陈贵人,留步。”
陈贵人回头,心又提了起来,只听皇后说道:
“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你回去好好休养身子,没事就不要出落梅宫了,好自为之。”
陈贵人早就料到皇后会这么想,毕竟杨勇是他的儿子,虽然现在是变相的软禁了自己,但也比自己预计的后果强多了,无论如何,这一次,是自己赢了,不,应该说是杨广赢了。
陈贵人回到落梅宫,想起今天的事,不禁悲从中来,难道说,自己只是杨广的一个棋子么?他到底有没有爱过自己?为什么他会把自己推入万难的境地?
虽说这一次是化险为夷了,但陈贵人的心里并不安稳,她总觉得,这只是一个开头,后面一定还有更多相同的事情等着自己去面对。
经此一事,皇上与皇后对太子的态度一落千丈,除了关了太子的禁闭外,还不准他的任何侍妾出入他的寝殿,这让好色的杨勇实在有些奈不住,可又没办法,圣命难违,他还是很在乎这个太子的地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