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端起李麽麽做的杏仁露,指上的纯金护甲碰到青花瓷碗,发出清脆的响声,微微吸了一口,缓缓开口道:“孩子,当初你和恺儿的事,哀家谢谢你!”谢谢两个字,从一个至高无上受人尊崇的女人口中说出,分量何其的大。
我有些不安的谦恭道:“月儿,怎么敢当。”
她顿了顿继续道:“出于一个做额娘的私心,我是无论如何不能让恺儿有事的,现在看皇帝待你好,哀家也便放心了。”
我只是点点头,继续听着。
出于我的私心,我也不会让他有事的。
“哀家虽然不出这慈宁宫,但也知道前几日皇上将蒌兰赐婚于他,他拒绝了……”太后的脸上依旧是淡然的表情波澜不惊。
正当她要开口继续说下去的时候,门外一阵嘈杂,却是瑞怀亲王绵忻掀帘而入,一身月白色马蹄箭袖旗装,外罩同色的琵琶襟马褂,箭眉星目,英气勃发,黑亮的眼睛中带着邪魅,他进了屋便快步走太后跟前。
有点孩子气作揖行礼道:“孩儿给皇额娘请安,您好些没?”
太后有些嗔怪道,“你小子终于肯回来了,还以为你忘了额娘呢!”脸上却满是疼惜与宠爱。
绵忻满目焦急的辩解道,“孩儿才刚到承德,听说皇额娘病了这不就急急忙忙赶回来了”
仔细瞧来他的眼下有微微的乌青倒像是连夜赶路来。
转而又道,“额娘怎么让他们都在外面侯着?”转眼见到侧立在一旁的我,作了一揖道,“岚妃娘娘”还是那带着桀骜的眼神。
我微笑作了一福,“臣妾见过王爷。”
他不再看我,转头半蹲在太后面前继续道,“皇额娘你到底好些了没?别吓儿臣啊!”满是焦急,这表情昨天在恺的脸上也曾有过。
太后微微笑道,满是欣慰,“你这小子要真关心额娘,就别到处乱跑让额娘揪心。”
绵忻忙道,“好好好,您快点好,就什么都依您。”
太后握起他的手轻轻拍了一下又道,“哀家没什么事了,看你风风火火的,什么时候能跟你三哥学学,做事稳妥些,哀家啊,就彻底放心了。”
绵忻不屑的道,“我才不要跟他学呢!”
我在心中暗暗思忖,绵忻不喜欢恺吗?
只听太后责怪道,“你三哥又怎么招惹你了?你别总是看他脾气好总让着你,就欺负他。”
绵忻小声嘟囔道,“我才不要他让着呢。”
这时候一个宫女进来禀报道,“蒌兰郡主求见。”
太后点点头,悠悠道,“宣”。
一旁的绵忻道,“刚才我进宫的时候是和蒌兰一起的,我着急来见您,便甩下她先过来了。”
太后终是舒展的笑起来道,“你这小子的孝心真让哀家感动。”其实太后笑起来很好看,容雍华贵。那份稳妥与淡定,有些地方恺是像她的。
此时,蒌兰一身素衣娉婷而入,气若幽兰,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
莲步上前做福,樱唇轻启道,“老佛爷金安。”
老佛爷示意她免礼,眸中流波微澜可见对她的喜爱。
蒌兰盈盈起身,转向我微微福了福,声若黄鹂之丽啼:“岚妃娘娘吉祥。”
我莞然一笑:“郡主免礼”。在心中我是羡慕她的。
她转过头去,如水的灵眸闪着星芒,婉声对绵忻道,“王爷走的还真快。”
绵忻剑眉微微翘起,朗声道,“我着急看我皇额娘嘛。”说完了,又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
老佛爷笑道,“你这小子真是会讨赏,你这么孝顺皇额娘,回头好好赏你。”
绵忻作揖笑道,“那太好了,儿臣先谢过皇额娘了。”
看的出太后对这个小儿子更多的是宠爱。
这时候太后的侍女端着红木托盘恭身进来,那托盘上的景泰蓝碗中是一碗黑漆漆的中药,还有一小盘玫瑰络糖,想来应该是李麽麽做的,我素来对中药没什么好感,此时,见了只觉得味蕾泛苦。
那侍女跪到太后身前,将那药碗高举头顶,恭敬道,“老佛爷,这是太医嘱咐煮的汤药,老佛爷请用。”
太后看到这汤药眼中似乎也露出厌恶之色,蒌兰莲步上前,拿过那景泰蓝碗,轻轻吹了吹,轻轻啜了一小口喝下,然后递到太后面前和风细语道,“老佛爷,这药刚好不烫,您快喝吧,凉了就不好了。”那声音婉若三月春水莹润温柔。
太后轻轻笑了笑,就着她的手将那药一口喝掉,柳眉微蹙似被苦到,蒌兰忙拿起一块玫瑰络糖,轻轻放到太后口中。将那景泰蓝碗放回托盘中,那侍女端着空碗恭身退出。
太后的眉毛渐渐舒展开了,悠悠的道,“哀家想歇会了。”
蒌兰忙唤人进来伺候,我做了一福:“臣妾先告退,明日再来给皇额娘请安。”
太后点点头,眼中依旧是波澜不惊的淡定,让人看不出什么端倪。
我恭身退出,只听身后传来绵忻的声音,“皇额娘,我去送送岚妃娘娘。”说着便随我出来。
我婉声道,“怎劳王爷大架。”
他眼中依旧是桀骜,淡淡的说,“只是送送你。”
我将李麽麽暂留在了慈宁宫,小桃在一侧轻轻搀扶着我,曾几何时,我每次离开慈宁宫,恺,也总会出来送我,只是他脸上的笑,总是和煦的让人暖暖的。
我与绵忻就这样静静的走出慈宁宫,阳光透过稀薄的云层照下来,还是有些清冷的,到了殿外,我轻轻道,“送到这里就可以了,王爷请回吧。”
他扫视了一下殿外,疑惑道,“你的轿子呢?”
我这才想起来,早晨的时候为躲皇后,先差他们回去了,我丽声道,“我慢慢走回去就好。”
绵忻一拍手,远处,一顶青色轿子便被四个轿夫抬着匆匆向我们这边来,
绵忻突然在我耳旁道,“那天在冰嬉晚宴上见你好能喝酒。”没有称呼只是单单称我为“你”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我微微敛容道,“那日是臣妾失仪了,让王爷见笑。”
此时,轿子已在我们面前停下,绵忻吩咐道,“你们送娘娘回去。”
我谢过他,上了轿,轿中的装饰极其简单素色的锦垫,浅灰色绣纹地毯,一股清香甚是好闻,仿若空谷间悠悠花香夹杂着氤氲的草木清新,很是特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