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奇月阁,见离午膳时间还早,想到明日要与旻宁一起去见那个西洋火炮师,晚上要早睡,于是吩咐他们准备热汤香料沐浴。
回了房,突然间觉得百无聊赖,这皇宫的生活是那样寂寥与无趣,一生出这种念头,便觉得心里空荡荡的,我站在雕花长窗前静静望着窗外艳阳下却一片突兀的寒冬。
四年的时间我都在这皇宫中,想到以后漫漫岁月也都要在这里度过,心中满是怅然。
这里的女人不需要工作,只要做做女红,将自己打扮的漂亮得体,日日期盼君王的临幸,人生似乎只剩下了两个字“争宠”。所以这里是非如此之多,所以这里闲言碎语像野草般蔓延,这里的竞争压力不比考状元小,考状元只要寒窗苦读,总是有些希望,还算公平竞争。而这里的争夺没有章法可言,逞强斗狠,拉帮接派,表面一团和气,其内却波涛汹涌,险象环生。
像和嫔人老色衰便要被弃之一隅,皇后人前再大方得体,在我看来也不过是个可怜的女人,几个月见不到皇帝的面,表面贤良淑德,其实……我轻轻一笑,大家不过都为了生存而已。
自古后宫都是是非之地,帝王是不受责备的,而,其实这一切全是那个男人造成的,帝王之尊,齐人之福。一张张如花的俊靥,却只有空首的期盼。
不争,怎么在这繁花似锦的后宫崭露头角?女子的二八华龄,像那春日的百花般,都是有花期的,过了那季便无情的凋零,如花的青春又会从那红墙外源源不断的涌进,而那些逝去的芳颜便像潮水般,被潮汐带走不留任何痕迹。
这些我本来不愿想,也不愿意面对,他对我的好,对我的恩宠,我是感动的,只是爱上他,我内心充满着怯然。
有时候,我曾想过,如果我是男儿身,来到这男尊女卑的封建社会,即使每日辛苦劳作,面朝黄土背朝天,生活也应比现在充实与快乐,至少那是自由的。
如果我还在现代,这个年纪也许会有男朋友考虑婚嫁了,至少那是一份完整的感情。
嫁入皇宫,飞黄腾达,是这个时代的女子向往吗?这红墙外的人只看到了金銮殿富丽堂皇,宛如流波的浮象,而其中的阴暗旮旯谁又会知道呢?
今天老佛爷未说完的话,是要我劝恺接受蒌兰吗?
如果是,我想我定是做不到的,我非圣人,做不到心无芥蒂,离开他,我的心已是千疮百孔了,将他推给一个如此妙曼的女子,我会嫉妒。在那女子面前我从未有过的自卑,我羡慕她,
并非她的美貌,而是她的自由,她可以嫁给他,仅此一点,就可以让我嫉妒的发狂。
眼眶微湿,自己还是不够泰然,太多事情终是放不下,虽然知道那是些并不可能的事情,但思绪却总是不自觉的陷入那个永无还旋的旋涡。
小桃在身后轻轻唤我,我刚才失神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进来的。
“小姐,热汤已经准备好了。”
我点点头,随她到梳妆台前卸了头上的饰物,如水般莹润的秀发逶迤滑落,长发绾君心,我对旻宁的期盼又是什么呢?
似乎他给不了我。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我已了无期盼,只愿无此恨绵绵无绝期的一天,只愿我们的孩子可以在父母的宠爱下健康成长,还有,希望他的大清朝能千秋万代,我中华民族不受屈辱奴役,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我无从选择命运,既来之,我绝不屈服,会勇敢走下去。
绣蝶的屏风后,楠木木桶中氤氲水气带着清幽的百合花香,袅袅飞散。肌肤浸在这温润的水中,我微阖双目,心情渐渐沉静下来,脑海中浮现出旻宁的影子,一会又是恺的,交互重叠,我有一丝恍然。
我与恺已今生缘尽,虽无法面对,还是希望他能幸福,只是他的爱为玥珊而存……我的心中顿时一片失落。
沐浴更衣,午膳已备好,草草的吃了些,没有什么胃口,回到房中又掰断了支毛笔醮了墨汁,开始画我的卡通画,小桃已将那维尼熊绣好,憨态可掬甚是可爱,那精致的绣工是现代机绣无法仿拟的。
实在觉得无可事事,换了衣服,爬上床去拉下幔帐,蒙头盖脑的睡去。
再醒来时,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却觉得肚中饥饿,中午实在没吃什么东西,于是坐起来道,“小桃,我饿了,我要吃饭。”身手去掀那幔帐,却听那爽朗的笑声传来:“呵呵……月儿真变成小猪了,睡醒了就吃。”却是带着促狭的捉弄。
我愕然,他什么时候来的,又糗大了,赶忙下床穿上绣鞋,只见他坐在案前看折子,此时已起身走过来,脸上带着笑意。
我做福道:“皇上吉祥……来了……怎么也不让人叫醒我。”
他只是带着隐隐的笑看着我,我才发觉自己此刻一头秀发如水般逶迤披下,身上的粉色锦缎中衣却是扭皱的香肩半露,甚是狼狈,我脸上顿时一阵火热,泛起两片红云,急急敛衣。
他依旧带着隐隐的促狭笑意望着我,我忿忿道,“皇上就知道编排人家,看人家出丑。”说着莹莹粉锤已落在他结实的胸膛上,他也不躲,只是将我拥怀装做很奇怪的道,“谁出丑了?朕,只是…刚才听到有人一睡醒便喊饿……”我知道他又在捉弄我。
没等他说完,便带着赌气的口气道,“我就是小猪,皇上不喜欢,不要了便是。”
他若有所思,悠悠道,“既然如此,朕只有认栽了,那就…下次封你做贵妃的时候,赐你封号为‘珠’贵妃,如何?”他那星眸中带着得意的神色。
我知道掉进他的套里了,但仍不甘示弱,于是得意道,“在明朝,朱还是国姓呢!”我说者无心。
旻宁脸色却一沉,带着几分嗔怪道,“好好的提前朝做什么。”
满清虽入关近二百年,但反清复明势头一直不减。林清之乱,便是个活生生的例子,也难怪他忌讳,可所有王朝总是有颠覆的一天,如赢政统一六国自誉为始皇帝,希望他的大秦江山有万世之基,谁曾想,在他闭眼归西没几年的功夫。仅到胡二世,他的千秋伟业便飞灰湮灭了。
我低头道,“臣妾知错了”。
他手指轻轻戳了一下我的脑门,语气柔和了几分道,“朕也不是怪你,只是这宫里人多口杂,你跟朕说说不妨事,万一传到他人耳中,免得落人口舌。”
我点点头,“谢皇上,臣妾以后会注意的。”施了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