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新年,整个皇宫都忙着打扫,张灯结彩。风虽然还带着冷飕飕的凛冽,但却让人有一种从内而外溢出的温暖,新的一年似乎总是给人以希望与期盼。
身后没有繁复的仪仗,阳光金子般澄澄洒落在这金瓦红墙间,他温柔的笑着,将我的白狐毛披风紧了紧,轻轻道,“还冷吗?”看的出他今天心情很好,金灿的阳光下,他一身明黄龙袍熠熠生辉,恍如仙人,我有一丝恍惚的望着他。
我微笑摇头道,“不冷。谢皇上”
他轻轻携起我的手,他的掌中是融融暖意,渐渐暖了我那微凉的指尖,只是我脑中浮现的却全是恺的眼眸,温暖的,恬淡的,落寞的,带着狡黠笑意的。
头顶几只乌鸦,哇哇的飞过,投到这云石铺成的道路上一团班驳的影子,静静随他走着,一时语默。
虽是冬日,皇宫里却有那不调的苍松翠柏,秀石迭砌的玲珑假山,楼、阁、亭、榭掩映其间,却是幽美而恬静。
冬亦有她的美,那种冰魄的沉静,只是我的心境什么时候才会沉静下来,不再这样涟漪迭起,我微微一笑,我终是凡人,终是参透不了爱情的。
旻宁突然低头问我道,“怎么这么沉默,想什么呢?”
我慌忙抬头迎上他的目光,金灿的光影中,刚毅棱角分明的五官。
我轻轻笑着摇摇头,“没什么,只想这样静静走着……皇上我们去哪?”
他的手臂轻轻拥了我的肩头,笑着道,“朕带你去个你没去过的地方。”他又卖起了关子。
与他接触久了,他温柔的时候,其实算个蛮好相处的男人。
他的身体像堵墙一般,挡住飕飕的冷风,我轻轻依偎进他的怀中。
我们一身华服,所经之处,太监宫女纷纷跪拜行礼,在外人看来,我们应该是一对壁人吧?
跟着他穿过曲折繁复的雕花长廊,又走了一会,人影渐渐罕见。
他微微笑道,“到了”
远远望着一个宫殿,松柏林荫中,蓝色的琉璃瓦屋顶覆盖着朱红色墙壁,只是这种宫殿在宫中随处可见,我不知道他的用意。
待走近了,我蓦然一惊!竟是一片绿油油的麦田,虽然只是微微露头,金灿的阳光洒下那新绿格外耀眼,在这萧索的冬日,让人精神一振。几间小屋,一派田园风光。园后种桑数千株,颇有乡村野趣,我在心里想,难道这就是象征“天下粮仓”的丰泽园。
看倦了宫里雕梁画栋,鎏金逸彩,我一时兴奋,双手挽起旻宁的手臂甜笑着兴奋道,“这丰泽园真美!真是个世外桃源”
他顺势将我拥怀,故做吃味道,“看你!刚才还一声不响的,现在又兴奋的像个孩子,感情朕还不如这些麦子,悲哉!”
我赧颜争辩道,“哪有,哪有…”
他的唇轻轻覆上我的额头,轻轻道,“你呀!高深莫测到朕都拿不准你。”
我不想争辩什么,他应该早料到了我会英文,如要追究早便追究了,我索性以不变应万变。
顽皮一笑,我挣脱开他的怀抱,跑进那片麦田,满眼新绿,我仰头望着天空,满眼灿烂的阳光,云带着淡淡的透感,舒卷着,那空气中充斥着新鲜微甜的味道。
我微闭眼,静听风吟。
他的手臂从身后轻轻环着我,我静静享受这一刻清馨的空气,恬静的心情。太累了。从早晨险些落轿,那余悸仍萦绕心头,我现在不单要保护我自己,还要保护好我的孩子,在南书房做翻译,不知是福亦祸;赐宴时的五味杂陈,这一天好漫长,心承受了好多东西。
旻宁轻拉我坐到麦田旁,高高树立着的稻草人下的玉阶上,我随手抓起一根草杆在手中把玩,
我静静望着,绿悠悠的麦田随着风轻轻摇曳一片绿海,他突然悠悠道,“你会那扶桑语,朕很意外。”
我莞然一笑,“所以皇上就找他试探我。”
他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果然都瞒不过你,你是怎么猜出来的?”他终是对我有猜疑的吧。
我面上只是得意的一笑,悠悠道,“显然那个英夷并不懂我大清的礼仪。”
他点点头,饶有兴趣的听着,我继续说,“但那扶桑人,是行的跪拜大礼,问的是‘皇上吉祥’,显然他懂汉话,并熟知礼仪,他对我只是简单的问候,用的却是扶桑语,所以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啊!”
旻宁朗声笑起来,带着欣赏的目光,“月儿你果然是冰雪聪明,明察秋毫,有颗七窍玲珑心。”
我装恼道,“皇上也真是,万一我不懂,岂不是失了泱泱大国的面子。”
他轻轻笑道,“有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如此,朕怎么知道,月儿如此深藏不露。再者就算你不会,陈谦也会,就算陈谦不会,我大清乃天国,外夷也应使用我大清语言。”他的脸上洋溢的是自信的神色。
这陈谦看起来老实,却与他一道骗我。我不满的望他道,“谁是老虎?”
旻宁顿时笑的乐不可吱,凝睇我道,“当然是你呀!牙尖嘴利的小老虎!”他笑起来的时候,英眉舒展,不似平日那张冰冷的帝王脸,让人望而生畏。其实,他好久都没板起脸对我,曾经满脸冰冷坚毅的他,似乎在一点点融化,这改变是因为我吗?我满心恻然,越觉得亏欠,何必对我那么好呢?好象我欠了他的人情。
细品他刚才的话,显然他还把现在的中国,当成康乾盛世时强盛的大清,他不知道外面的世界,远在西方那些国家都在逐渐强盛起来,如今的“天国”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我不禁心声黯然,历史真的是一个人可以改写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