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几分沉闷,早知道不问了,他的先祖有什么好见?不过是一块块冰冷的灵牌,真想不明白,他怎么会突然想到去带我见他的祖先,他依旧低头吃着膳食,举止高贵而优雅,在身后一碧金灿的波光映衬下更显威仪。
他见我不语,抬头望我,“怎么了?不想去?”
我菀然一笑,忙道,“想去……臣妾只是想到要去见列祖列宗,有些紧张…”
他轻轻一笑,“有什么紧张的,朕与你一起去。”
我轻轻点着头,“恩,有皇上陪着我就好。”低头端起那五仁桂花羹轻轻吸着,突然想到,能去看看痴情的福临;千古一帝康熙;铁腕的雍正;风流倜傥的乾隆;还有旻宁他老爸,那个诛杀和绅的嘉庆帝也不错,于是欢喜一笑。看看眼前的旻宁,我在心里想,你在中国历史上也算大人物了,签了那么个丧权辱国的《南京条约》,你可是头号当事人,你爷爷的爷爷是千古一帝,你的名字却刻在了耻辱柱上,真是天壤之别,只是眼前的你励精图治,满胸报复,又肯虚心纳谏,怎么看也不像能干出那种丧权辱国的事的样子,还是你老了之后糊涂了?还是事比人强,你终究也要低下你那高贵的头颅,虽然后人骂你卖国,但想必你那时心里定也满是凄然吧!赔款割地,无论哪一个执政者都会觉得是莫大的耻辱!不过只要你相信我,我自是竭尽所能,帮你扭转乾坤,扶正中华龙。突然满心自豪感,不经意的笑出声来,他抬头有些疑惑的望我,“怎么突然在笑?”
我忙敛容道,“能与皇上单独呆这么久,臣妾心下欢喜,所以……”我顿时满面羞红,算了骗他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可惜这古代没有电影学院,不然我可以改专业去学表演了。
他轻轻一笑,温言道,“你倒是容易满足。”转而谦然道,“只是朕政事繁重,恐怕得空能陪你的时候并不多。”
他如此说,让我内心更不安起来,我刚才说的并非衷心之言,他却这么认真。
我忙敛容恭敬道,“皇上并非臣妾一人之君,臣妾不敢独得圣宠。”虽然这句说的更言不由衷,仿佛我真是个古代,受三从四德教育的女子,别对我这么好,你越是独宠我,我就觉得愧疚。
想起刚才对他说的,‘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辜负相思意。’我歪解成,你的心像我一样,没有对方,这样我会觉得大家扯平了,也没什么相思可以辜负了。但是只是这样一想,为什么我的心中会有失落?如果他的心里没有我?我真的不在乎吗?
此时他凝视我,郑重道,“今天不要说这个,朕今日只陪着你,心里只有你!”
我倒吸一口气,眼中一股酸涩涌上,突然感觉自己好坏,伤了恺,又负了他,我的EQ真的很低,总是把感情处理的一团糟。
可这也不能全怪我,谁叫我在不该遇到你的时候遇到你呢?都怪那命运,我现在已经学会把事情都推给命运了。
我微微笑着询问道,“皇上,我们什么时候去拜祭先祖?”
“现在就去吧!”吩咐小卓子,“靠岸吧。”
画舫渐渐向岸边驶去,在水面泛起一圈圈闪着金光的涟漪,他轻轻对我道,“这里风大,还是进去吧!”
我点点头,但想起今天早晨在船舱里的事情,心却像被小猫爪子轻轻挠了下似的。
进了舱中,一时语默,我直直盯着错金青鸾雕花长窗外那旖旎景色,其实,我们的单独相处很多时候都是有几分尴尬的。
他并不理我,坐在案前铺开宣纸,研了磨,提笔写起字,我只做没看到,我可没有去为他红袖添香的兴趣。
今天总觉得自己别别扭扭的,却说不出为何。
画舫渐渐停靠到岸,我轻轻唤他,“皇上到了。”
他点点头,放下手中的笔,信步出了船舱,却没有等我,又留给我一个明黄金灿的背影,我走到案前,看那宣纸上,苍劲字体写的却是我刚才在船头对他吟的,“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辜负相思意。”
我愕然,还真的要我签字画押,轻轻将它折了,放入袖中,怎么说也是皇帝的真迹。
下了画舫,昨日那御辇已在岸边等候,上了辇。他突然问道,“刚才朕写的都看到了?”
我轻轻点头,冲他顽皮一笑,“皇上还真的让我签字画押?”从袖中抽出刚才他写的字,“当当当……不过皇上没机会了,这个我就当皇上赏赐我了。”
然后快速又塞进袖中,他终于被我逗乐了,“你呀!真的跟个孩子一样!”
我悠悠一笑,然后正色道,“臣妾虽然淘气,可跟皇上说的都是真的。”说着顽皮的举起三根指头做发誓状。送佛送西天,骗人骗到底。
他笑着将我拥怀,按下我高举的三根指头,笑着道,“好拉,朕什么时候说不相信你了,其实今天带你来见列祖列宗,朕也是迫不及待的想让他们见见你。”
他嘴角抹过一丝冗长的笑意,却是悲伤的落寞继续道,“朕的皇阿玛,皇额娘已经不在世了,那日皇额娘忌日我带你去见了她,还记得你那日吟皇阿玛的《述悲赋》,别人只知道赞扬皇考的功绩,你是第一个跟朕说,皇考其实一直没忘记皇额娘的人,今日就来见见朕的皇阿玛和列祖列宗吧。”
我不好意思的一笑,敛容低首道,“臣妾只是读了那《述悲赋》备感伤怀,才揣测了先帝圣意,皇上不怪就好”。
此时御辇已停,下了辇。
远远望到,湛蓝清冷的天空下殿檐覆盖蓝色琉璃瓦,檐顶有镏金宝顶的殿宇便是皇窘宇,远远望去就像一把金顶的蓝宝石巨伞,散发出幽深恢弘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