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我回答,小卓子继续道“恕小的多嘴,您前几日昏迷不醒万岁爷,日日守着您却不吃不喝;您高烧不退,他将自己冻透了给您降温;您也知道皇上这些日子一直吃素,您知道为什么吗?”
他为我做的这些我都知道,只是他为什么吃素,这么说起来跟我有关系,我摇摇头。
小卓子道,“那几日圣上因为受寒加之操劳染了风寒,太医医嘱皇上要多吃些荤菜以加强身体抵御能力,可皇上就是不肯,后来皇上无意中说起,当时您昏迷不醒时,圣上曾向列祖列宗祈愿,如果您能醒来,圣上愿意茹素三月,他不肯吃荤是怕折了您的寿啊!……”
我的心像被一把利刃狠狠戳了一下,酸涩顿时充满整个鼻腔,我紧紧抿着嘴不让泪流下来,旻宁,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要为我做这么多……无尽的黑夜下,我已分不清旻宁与锦恺,我爱谁更多一些。原来他们都可以让我的心好痛。
泪一点一滴的从眼眶里溢出由热到冷,我极尽恳求的对小卓子哽咽的道,“公公,求你再进去跟皇上说说,我想见他一面。”我们终不是普通的夫妻,原来想见他一面是这样的难。
小卓子道,“奴才的小祖宗主子啊,奴才说这么多您还不明白吗?万岁爷心里您是不一样的,万岁爷现在在气头上,您怎么着也等皇上消消火不是。”
他对我如此深厚的情意,失去了我才明白那样的重,这次他恐怕真的是伤心了吧,又怎么会原谅呢?
我轻轻对小卓子道,“公公这里可有纸笔借我一用。”
小卓子点头道,“娘娘随奴才来。”
带我进了养心殿旻宁日常办公的御案旁,取了纸笔,我拈了墨轻轻写下:“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江尽水,夏雨雪,才敢背情离。”
递给小卓子,让他代交给旻宁。
此时,三个驮妃太监已将又被大氅从新包裹的三名女子从寝殿里背了出来,清晰的听到寝殿外有太监高声询问:“留不留?”
似乎没有停顿,寝殿中传来旻宁那熟悉而陌生的声音,那样低沉仿佛被重重乌云压住,“不留!”没有任何的感情色彩。
那太监又大声的重复了一遍“不留”,那几个驮妃太监便背着那三个女子向养心殿的一间偏房走去,我清楚的听到从那氅衣中传来小声哽咽的哭泣。
我曾听麽麽说过,每当有妃子宫人侍寝完了,便有太监询问‘留不留’其实,就是留不留种的意思,很多妃子多年见不到皇帝的面,都盼望着侍寝之后可以留下个孩子,如果得男可以有母以子贵的机会,至少后半生也有个依靠。皇帝如果说“留”那太监便会在彤簿上登录“某年某月幸某妃”,以备来日怀了身孕好备查,如果皇上不说“不留”这侍寝的女子便会被带到那间偏房去做特殊的“处理”,即使侥幸怀了孩子也不会得到承认。
这种体制在我看来是那样的残忍,那些如花的俊颜翘首期盼得到君王的临幸,却连个孩子,连个希望都不能留给她们。
我远远望着那紧闭的雕花长门,然后转身轻轻走出去,他终是高高在上的君主,事到如今,原来我无法解释,也解释不清,曾经一直维系我们的不过是信任与恩宠,外加我一点小小的计谋,心之所以会那么痛,原来是爱上了。
黑漆漆的夜色下,如满是荒凉的心情,不知怎么上了轿辇直到轿辇复停在翊坤宫外,下了轿辇,殿中琉璃绘彩宫灯暖暖的亮着,我望着白日里富丽堂皇此时却是一片暗色剪影的宫殿暗暗发呆。
进了殿,我却不愿回寝殿,快乐与悲伤原来只有一步之遥,那****还兴奋的拉着我看这椒房了的新居,看着无名指上那发着光芒的戒指,他的点点用心,在我决定要去见恺的那一刹那便已经辜负了,可是恺,想着昔日的种种我又怎能忍心不去见他那一面呢?只是今天这一切有太多的巧合,我一时想不明白,也没有力气去仔细斟酌了。
晚上,我便在琴房的乳白色镶铜背雕的沙发上睡的,只是翻来覆去心绪难宁,不知道旻宁怎么样了,想到他又觉得心里酸酸的,左拥右抱,那一瞬间恐怕早已把我忘到九宵云外了吧!
夜那样寂寥,只有窗外呼呼的风声,好似谁在哽咽哭泣,原来不眠之夜就是不停的思虑一些解决不了的问题,原来黑夜那样漫长,我却没有丁点的睡意。
直到微微白亮的光芒透进窗棂,我才有了淡淡的睡意,刚刚有些迷糊,却听有脚步声,我豁然坐起来,居然傻傻的以为是旻宁来了,见进来的却是小桃。
看她放心不下我的样子,关切的询问道,“小姐您脸色怎么那么难看?”
我微微一笑,“睡的还好,我没事。”
远远的号角好似从宫外传来,小桃忙解释道,“今日大军出征。”
我点点头,披衣出去看,晨曦金灿下的紫禁城一片恢弘,他又要远征,想到他那日说,如果他回来,我心里有他便跟他走。我不知道他为何突然说出这些话,但我心底却是暖暖的,只是更多的是酸涩,我能回头吗?即使能回头我又要怎么忘记与旻宁的一切?
人生所经历的东西都会在生命中刻下它深深的痕迹,留下了便再也抹不掉了,恺,请珍重!
几日前还是热闹非凡的翊坤宫,此刻却是寂寥的仿佛涂上了一层淡淡的薄雾,安静的好似已被人忘却,要不是那远远的通报桀骜的传来“皇后驾到”的通传,那宁静仿佛如一碧清潭,泛不起任何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