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到寝殿,烛火摇曳,炕上的皇后斜倚在那里,一旁的宫女跪在地上磕头行礼,全贵妃前不久仗毙了皇后身旁的那个冲撞小太监,皇后警觉的望着我们。
全贵妃笑着道,“皇后娘娘听说是吃坏了东西,想是那山珍海味吃惯了,一时粗茶淡饭不合您的口味,皇上没空过来,臣妾就来看望一下皇后娘娘。”全贵妃话语里带着嘲讽,嘴角上依然挂着盈盈的笑意,此刻却是一把利剑狠狠的刺向皇后。
她如今才是这个后宫掌管凤印的人,她明白我与皇后之间不可化解的矛盾,于是她当着我的面奚落,一是扬威,也是在我面前卖给她与我是一营的人情,还有就是在皇后面前摆明她势力的强大,即使我对她提出要与我联手婉言拒绝了,但她如此一来,让我无从,当然也没有理由拒绝,我与皇后已是誓不两立。
皇后猛的一咳嗽,自然知道全贵妃也没那么好的心来看她,冷冷的道,“本宫不想看到你们这两个迷惑君心的贱人,给本宫滚出去。”她已经被气的的口不择言,我一言不发,冷冷的看着她。
这时候,身后一个声音响来,“放肆,朕亲册的贵妃与妃子怎容你污蔑!皇后,你真是不知悔改,就你如此德行也配母仪天下,座主中宫?”
身后是旻宁愤怒的声音,我用眼角瞟见全贵妃的嘴角划过极轻得意的微笑,我瞬间明白是她去派人请的旻宁,又有意激怒皇后,一切她计划的周密而紧凑,她的心计不容小觑。
全贵妃柔声的对旻宁道,“皇上切莫生气,姐姐身子不适,所以脾气有点大,才出口教训了臣妾了几句,定不是有意的。”她的话语如三月里的春水似的温柔。
全贵妃此刻显得如此宽容,但如此与皇后刚才的恶语相比,更是激怒了旻宁对皇后的反感之情。
旻宁冷声对皇后道,“朕本还念及旧情想来探望一下你,现在朕真后悔来这趟看到你这般嘴脸。”
皇后挣扎起身道,“是那个小贱人故意的陷害臣妾的。”她想起身但却重重的落在床上。
旻宁摇头冷声道,“朕都听到了,你还要狡辩?”
说着拂袖转身出了寝殿,我与全贵妃紧跟着出来了,这一仗全贵妃大获全胜,将旻宁心里仅存的一点旧情彻底破灭。
众妃见旻宁板着脸出来,都不敢言语,大殿里一时寂静,站在一旁的静怡发髻有些乱,显然是匆匆梳就起来的。
全贵妃柔声道,“皇上别生皇后姐姐的气,都是臣妾不好。”她说的极尽容忍。但是一种明显的扛下责任的勇敢,任谁此刻都不会觉得是她有错。
旻宁摆摆手,“不早了,都散了吧,回各宫休息吧。”转头对小卓子道,“你用朕的御撵将静嫔送回去吧。”显然静怡是跟旻宁一起来的,此刻他让小卓子把静怡送回去,他要去哪,回书房吗?还是回乾清宫?还是跟全贵妃走?
我猜测着各种可能,绿肥红瘦中我一身素色的旗装,安静的站在一旁。
旻宁突然回头望我,“你过来可有乘轿?”
将我从思绪中拉回来,望着他,答道,“有。”
他点点头,“二阿哥风寒好些没?朕陪你一起回去看看他。”
我望着他点点头,“哦,好多了。承蒙皇上挂念。”却不知再説什么好,远远的望着旻宁身后全贵妃不甘的样子,她每一步棋走的都很精湛,这一步旻宁却要跟我走,我心里却没有半点的欢喜,却是淡淡的哀伤笼罩,这场爱情里旻宁永远是掌控者,如同他高高在上的身份,他喜欢我的时候可以将我捧上天,给我那样多的快乐与惊喜,而他又可以将她人拥进怀抱,我不可以说,不可以有怨言,明明心里压抑的很,面上却要波澜不惊的挂着淡淡的微笑。
全贵妃关切的对我道,“听说二阿哥染了风寒,本宫还一直没有机会前去探望,妹妹照顾二阿哥辛苦了。”
我微微一笑,“嫔妾替二阿哥谢贵妃娘娘挂念,二阿哥乃如月之子,照顾他如月责无旁贷。”
旻宁突然紧握我的手,道“这秋寒夜冷的,你穿的如此单薄,快回去吧。”说着便拉着我往大殿外面走,身后是恭送皇上,恭送娘娘之声。
他一直紧握我的手,暖暖的温度从他的掌心传来,似能驱散这深秋的寒冷,他突然道,“你怎么来了?”
我语气极其平淡的道,“皇后乃六宫之首,她玉体欠安,臣妾当然要来请安。”
旻宁接着道,“可她曾经那样对你!”
我一时语默,随后语气平稳的道,“臣妾只想化干戈为玉帛,不想皇上为前朝政事烦心,还要顾及后宫。”
旻宁点点头,“你这丫头虽然有时候调皮,但是却有如此容人之心,难得啊。”
我在心里暗想,原来我们之间终是隔着什么的,像我对皇后的仇是非报不可,在他面前却要作出一副大度既往不咎的样子,原来,我们注定不能把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其实,他对我何尝不是呢?他可以将别人拥怀却总是给我一副情深似海的错觉。
真真假假便是人生,虚虚实实便是这后宫,既来之,我无从选择,唯有硬着头皮走下去,我嘴角挂着淡淡的笑道,“皇上也别这么夸我,其实,您要刚才跟着别的娘娘小主走了,臣妾心里定也不好受。”
他嘴角扬起暖暖的微笑道,“你这小醋坛子。”
说着已经到了轿子旁边,他将我先扶上去,随后一个跃身也上了轿子,轿帘落下,我调皮一笑道,“我就是吃醋,就是想天天能看到你。”对他并没有任何尊称,只是简单的将他称为“你”没有任何繁复,只是用最简单的语言表达着对他的依恋之情。
他将我用到怀中,柔声道,“月儿,有些事情朕也无可奈何,朕是一国之君,注定了三宫六院……”
没等他说完,我用我婉柔的唇轻轻复在他有些冰的唇上,轻轻吻下,然后将头靠在他结实的胸膛上,坚定的道,“臣妾都明白,只要皇上心里有臣妾一席之地,臣妾就很满足了,‘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虽然很美,但是在臣妾看来能陪在皇上身边便是很满足…很满足。”字字清晰的烙刻到他的耳中。
他望着我眼中无限的感动与满足,与其抱怨他倒不如给他个台阶下,有些东西注定无法改变,又何必不懈的纠缠着呢?
一时语默,整个轿中却旖旎着暖暖的气息,他身上独有男子的气息,他下巴上新长出的胡须顶在我的额头上痒痒的。
他撩开轿子的帘子,整个紫禁城在红色宫灯的映照下,与白日不相同的绚烂之色。
他若有所思的道,“你还记得那夜吗?我们一起去赏月,然后朕带你去踏雪寻梅。”
我轻轻点头道,“当然记得了,那次皇上的伸手好厉害,御林军都没有发现我们,时间真快转眼又要冬天了。”
他极轻的声音道,“你在朕心里永远都是特别的。”
我调皮道,“我有什么特别的,难道长着红头发绿眼睛,还是有三头六臂?”
他笑着望着我,“你说的那是妖精。”
我嘴角划过一笑,狡辩道,“我才不是妖精呢!”
他接着道,“你就是个小妖精,偷了朕的心的小妖精。”
我装作凶悍的样子继续道,“我就是喜欢吃人心。”
回到宫中,所有人对旻宁同我一起回来,显然都表现的很意外,我柔声道,“二阿哥睡了吗?”
戚麽麽回禀道,刚才睡了一会,这不又醒了,知云在看着,奴婢这正准备去小厨房热些银耳糊来喂阿哥。
我嘴角划过满足的微笑,“这小东西,一天要吃八顿饭才能饱。”
来到帆儿的房间,这小东西见我来了,便想挣脱知云的怀抱,拼命伸手让我抱他,嘴里清晰的喊着,“额娘。”
我接过他,他便很赖皮的倚在我怀里撒娇,旻宁突然变戏法似的从袖筒里变出一只玉雕的小蟋蟀。
帆儿对任何没见过的东西都表现出极大的兴趣,伸手便去抢,旻宁却将他蟋蟀拿到一边就是不肯给他。
帆儿见旻宁不给他,黑色的大眼睛转了几圈,我知道这小东西又在想应对的方法了,他突然脸上挂起他那迷死人不偿命的招牌笑容,使劲伸着小手让旻宁抱他。旻宁一时受宠若惊便接过他,帆儿一进他怀里便开始掰旻宁握着那小蟋蟀的手,旻宁想逗他就是不松开,帆儿不再掰他的手而是双臂一环挽上旻宁的脖子,咿呀的喊了声,“皇阿玛”我与旻宁听的都很清楚,旻宁顿时大喜,忙将手中的蟋蟀递给帆儿。
我在心里暗想,我这可爱的儿子教他的时候他就是不肯张口,原来他是要留到关键时候开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