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遗恋清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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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2章

身旁的赤金九龙绕足烛台上,一枝烛突然爆了个烛花,噼啪一声,火光轻跳,在这寂静的宫殿里,却让人听得格外清晰。

旻宁坐在宽大的蟠龙大椅上,望着那点点泪光的红烛,曾经的一幕幕那样清晰的在眼前划过,曾经紧握的双手共剪那西窗烛,他暗自失神的望着外面漆黑的天空,她知道珍妃长的像玥珊会恨我吧?他喃喃自语。

案前的折子高高堆积,却是近有一半都是要处死岚妃以定军心,他猛的一抖手臂将那奏折全部打落到地上,一阵噼啪摔落声之后,大殿又恢复了寂静,一旁侍候的小卓子大气不敢出一声。

旻宁冷声吩咐道,“都出去,朕想静静。”

小卓子欲言又止道,“万岁爷……静嫔主子还跪在外面候着,奴才劝了好多次,主子就说今天一定要见到皇上,皇上您看……这……?”

从下午开始静嫔便再外求见,旻宁不想见任何人,便传话让静嫔回去,只是静嫔知道如月已经被关了三天了,听说那宗人府的大牢阴冷潮湿,对于那日在养心殿所发生的事情她也略有耳闻,只是以她对姐姐的了解,她认定了姐姐是被人冤枉的,她要见皇上,她不想姐姐含冤莫白,今天中午她去了如月宫里,二阿哥不停的闹着哭着唤着额娘,她整个心都感觉那样痛,想到昔日岚妃对自己的帮助,虽然这后宫向来都是各人自扫门前雪,但是她不希望如月有事。

旻宁却不再下午时的坚持,没有任何表情的道,“你去宣静嫔进来吧。”

小卓子忙领命去办,不一会静嫔在丫鬟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的走到了乾清宫旻宁的书房外,她摆开丫鬟的手,忍着膝盖的酸痛,一步步走到书房中,门被小卓子从外面轻掩了,静怡望见那散落一地的折子,整个书房里只有旻宁坐的附近掌了两盏灯,他隐在蟠龙大椅里,但依稀能看清那棱角分明的轮廓上那紧紧抿着的薄唇。

静怡规规矩矩的跪下行礼,“皇上万福。”

旻宁没有任何温度但夹着些许疲倦的声音传来,“你为岚妃来的吧。”

静怡的声音有些激动道,“皇上,姐姐一向为人热诚,这次定是让人诬陷才会受这不白之冤的,皇上求您一定要还姐姐清白啊。”说着静怡哭的泪涟涟。

旻宁嘴角划过嘲弄的一笑,“她自己都认了,让朕怎么还她清白。”也许即使她不认,这种种压力下他也保全不了她吧,他有些嘲弄自己,当初为了皇位自己没有那个勇气拒婚,当玥珊被指婚的时候自己也更没勇气带她远走高飞,这个皇位虽然坐的辛苦,但自己始终是放不下的,他明白如月想要的并非是荣华富贵,不应该叫她沈莹凝吧,记得曾经她喝醉的时候她对他说的,她想要的是那种自由的生活,她应该本就不属于这皇宫吧?她像那无忧无虑欢快的鸟儿本就应该属于广袤无垠的蓝天吧?

静怡不解其意忙争辩道,“姐姐一定是一时糊涂了,才胡乱承认了,皇上您看在姐姐给您生育了二阿哥的份上,您就放过姐姐吧,今天臣妾去翊坤宫看二阿哥哭得好可怜,一直在唤着额娘,您看在二阿哥还未满周岁的份上,他怎能失掉亲生母亲的抚养。”说着哽噎的更厉害起来。

旻宁猛的一惊,自己被这摊事搅的晕头转向,目不暇接,却是忘了那小家伙,那可是如月与自己唯一的骨肉啊。

旻宁高喝一声,“来人。”

在外面候着的小卓子忙恭身而入,来御案前恭敬道,“万岁爷有什么吩咐?”

旻宁低沉的声音道,“传令礼部拟诏静嫔温文贤良,晋升为静妃,代为照顾二阿哥。”

小卓子忙接旨去办,静怡泪眼望着高高在上,几乎被御案遮住的旻宁。旻宁依旧低沉的口气道,“静怡,你先退下吧,好好照顾帆儿。”然后吩咐道,“来人备轿送静主子回去。”

便有太监应声去办,旻宁起身站在雕花长窗旁,那快圆了的明月洒下一片银白色的光辉,后天就该是她的生辰了吧,本来在出征之前,朕还有一份礼物要送她,只是,如今……他默默的叹气。

静怡默默的退出房去,她的泪抑制不住的簌簌而下,皇上将二阿哥交给自己抚养,是姐姐再也回不来了吗?她从见到二阿哥第一面起,就是那样喜欢这个眼含秋水总是带着甜甜笑意的小男孩,只是,没有姐姐,这可怜的小孩……她不愿再想下去,在这宫里姐姐是唯一能让自己说心里话的人。

惇王府书房里,红烛高照,锦恺满心焦急的等待,终于听到管家来报,“瑞亲王来了。”绵忻已经快步走到书房里,锦恺吩咐管家道,“你先退下,没有本王的召见,任何人不能进来打扰。”

待管家离开,门被掩住,绵忻急忙从怀里掏出那副羊皮的画图,铺在那大大的书桌上,对锦恺道,“三哥,这是宗人府大牢的地图,侍卫每隔三个时辰换一次班,我们可以在子时趁他们换班将如月救出来,养性斋靠着宫墙那面我已经挖好了一个地道,到时候我掩护你就带着如月赶紧离开,神武门外我明天也会安排好马车,你们到时候走,不要回头。”

锦恺忙摇头道,“不行,你留下太危险了,劫狱是死罪啊,你不要掺和了,我将如月劫出来,从此皇额娘那里还要你替我尽孝。”

绵忻带着不羁的笑道,“我的三哥啊,你以为那些御林军都是盖的?你一边打还要带着如月一面逃,你放心吧,剩下的事情我应付的了,大不了也就是和你一样降为郡王,反正我整年云游四方,那个王亲贵胄的身份对我也没多大用。”绵忻怎么会不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到时候锦恺跟如月走了,说不定皇帝一声令下会要了自己的脑袋,只是他是真的喜欢如月,虽然他从那夜自己和她表白,看到她紧紧抓住自己的袖子惨白的脸色追问他锦恺是不是出事了,便能感觉到她喜欢的其实是锦恺,只是那时他要远赴沙场,一去生死未卜,他不知道那次不说还有没有机会说出这深埋在心中的话,虽然没有结果,但是他让他喜欢的人知道了他心里的想法,仅此而已,他并不多祈求什么。

只是,他脸色一沉对锦恺道,“只怕我们杀进大牢如月不肯跟我们走,我去打探过,她这些天滴水未尽,我今天见了她甚是憔悴,我趁人不备对她道让她做好准备我们会随时救她出去,她却说她不想走,让我帮她好好照顾她那丫鬟,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我看她就算走也放不下她那宝贝儿子。”

锦恺听着这番话心底泛起重重的痛,她定是那日在大殿上听到自己给珍妃那迷情药,因为珍妃长得像玥珊。自己自从那日被皇帝贬为郡王,后来又不准他在内廷走动,虽然他亲眼看到了皇上揽她入怀,不久又听到她被复位的消息,随后便又听全贵妃传话珍妃还是不肯放过如月,那****大殿上被打的样子在他的脑海里那样清晰,她不要任何人伤害她,他迫不得已出了那般下策,他知道珍妃是因为长的像玥珊皇帝才喜欢她的,所以此事一旦东窗事发,皇帝必定也从心底厌恶她。

曾经自己说心念亡妻所以拒绝娶娄兰郡主,其实,只是因为心底放不下她而已,天意真是弄人,多年之前自己娶了玥珊,在新婚之夜她便说她喜欢的并不是自己,其实那时候他也并不喜欢玥珊,于是大家相安无事的生活在一个屋檐下。

可是,后来玥珊屡屡是好,当他也试着接受这个有些任性的福晋的时候,那天却无意间发现她与自己的皇兄智亲王神神秘秘的从茶楼里出来,后来他问过她,那日去了哪?她却支支唔唔的说她只是觉得闷所以出去转转,让他不要多管她的闲事。

她又是那副任性刁蛮的嘴脸,他想,前几****展露的柔情,原来不过是昙花一现,她一直拒绝自己,心里是因为有自己的皇兄。他不愿强人所难。

后来没多久她便得了一种怪病,请了大夫与太医都查不出是什么病,没多久便离开了人世。

此后他再未娶妻,直到道光元年他在木兰围场救下她,后来一次次偶遇,似乎命中注定一般,他知道,她才是那个他一直在寻找的人。她不在乎她究竟是如月还是沈莹凝,重要的她是她,那个带给她快乐,驻扎到他心里的那个她。

这个时候一个声音传来,“我有办法让如月心甘情愿的跟你们走。”显然那是用内功传来的千里传音,只是锦恺与绵忻却一直未发觉,外面有人在听他们的谈话。

锦恺一惊慌忙将那羊皮地图收起来,绵忻冷声问道,“你是人是妖?躲在人家屋顶上听人谈话算是什么英雄好汉?”

一阵风,紧闭的雕花门豁然打开,一个黑衣人进到屋中,门紧接着关闭,锦恺与绵忻顿时警觉起来望着眼前这个不速之客,那人霍的一下拉开了脸上的面罩,冷声道,“你们意图劫朕的妃子就算光明正大了?”

两个人顿时愣住,还没待他们还个神来,旻宁依旧冷声道,“绵忻,你先出去等会,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绵忻点点头,到外面把守着门。

两人对视片刻,锦恺冷声打破了沉默,“皇上到此有何贵干?”曾经他是那样敬重他,他依然记得年幼时跟随皇阿玛去打猎的时候,自己为追赶一只野兔不小心滚下山坳,他不顾一切的去救自己,他们俩最后满身是伤的回到大营,他却道他是他的弟弟救他是应该的。

他从无心王位,即使宫里盛传那未找到的金盒里面储君的名字应该是他,但是他知道他的皇兄更适合那个位置,而他不过想追寻一种恬淡的生活,他并不是无心于天下,而是他不喜欢那满是血腥。

旻宁低沉的声音道,“与你们一样,想救一个人。”这个决定他做的那样艰难,只是他知道已经无从选择,他终是给不了她想要的幸福。

锦恺满是疑惑的望着他道,“你肯让我带她走?”他不敢相信这番话出自他的口,曾经他误会她为了荣华富贵而跟了皇帝,只是那日小丫鬟无意间给他收拾书桌的时候,抬起那摞诗经

擦桌子的时候里面突然掉出一张纸,他无意间拣起,却望着那纸出了神,那纸上写的正是那****与她在猜灯谜处邂逅时猜的那首小令,他忙问丫鬟谁来过他的书房,这是谁写的?

丫鬟有些害怕的道出实情,他不在府上的时候,他们曾经收留过一个叫莹凝的晕倒在王府外身子很弱的女子,那女子曾替她来大扫过书房,后来出去买菜便再没回来过,他拿出他为她画的画像,那丫鬟一眼认出就是这个女子。

他顿时了然,想着曾经在慈宁宫外她肿着的眼睛,想到她说的那些奇怪的话,为什么只是一天她的态度天壤之别,她一定经历了千辛万苦才来找的自己,也明白了为什么当时皇上召自己回京,只是她却未能见他便又被抓回了宫中。

他正想去皇宫里问清楚这是怎么会事的时候,全妃突然差人送了一个字条来,他认得那笔迹是她的,只是第二****要出征,他忙让胡太医给她回了一个字条,虽然她有了皇上的孩子但是他要带她走,不让她再受丁点委屈。

旻宁坚定的点头道,“你带她走吧,永远不要再回来。”说到永远的时候他突然觉得心撕扯的痛,那种痛苦的感觉泛滥到全身,牵扯到每一下呼吸,只是他不能再犹豫了,大军出征在即,这件事必须要有个了断,即使暂留她性命她在宫里也很危险,他给不了她想要的幸福,于是他想到了放手。

末了他又狠狠的加了一句,“你给朕听着,如果你负了她,朕定要你的命。”虽然玥珊的死他怪他,怪他没有照顾好她,只是他不解为什么玥珊会在临死的时候对他说,不要伤害锦恺。往事随风而去只有泛黄的记忆,他在心里默默道,丫头跟着他走,是你想要的幸福吧?!

锦恺异常坚定道,“我绝不辜负她。”他们的爱情千回百转,总算要苦尽甘来了吧?

旻宁道,“明日朕会让御林军举行一次集体操练,你们趁这个机会进去,然后带她走,你有六个月时间让她爱上你,后面的事朕来处理,毕竟岚妃涉及皇家丑闻,就当秘密处死了。”旻宁极其简略的交代着事情的过程。

锦恺不解道,“什么叫我有六个月的时间让她爱上我?”他像有想起了什么道,“让我们带着二阿哥一起走吧。”

旻宁恼怒道,“锦恺你不要得寸进尺,那是朕的骨血,大清朝未来的国君,你想都别想”随即平息了几分道,“六个月的事情朕明日再跟你说,还有朕会让亲信联系你,他会助你一臂之力。你做好准备吧”说着拉上面罩,走出了房间,隐藏在了黑夜中。

绵忻进来后焦急的询问锦恺道,“哥,刚才皇兄跟你说什么了。”

锦恺将明日的行动跟绵忻说了一番,两个人便各自散去。

乾清宫的寝殿里,旻宁坐在圆桌旁,似乎耳边还回旋着她撒娇时候的笑意,嗲声的唤着,“老公”他嘴角轻轻抿起极淡的微笑,想伸手触及,却是空空,心中猛然的失落,过了明日她将再也不会出现在他的世界里了,只是,经历了那么多他才发觉自己心里最爱的居然是她,这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这个与他同床共枕他居然不知道她身份的女子,她时而聪慧过人,时而又傻的可爱,这样一个真实的她。

小卓子轻轻推开寝殿的门,恭敬的道,“皇上东西取来了。”

他从小卓子手上接过那精致的彩绘有山水的小瓷瓶,掂量在手却有那么沉重,他确信此刻的她也是深爱着他的,那夜她轻轻唤着,“我爱你,旻宁”这个名字是他在即位之后为了避讳而改的,她是第一个叫出来的人。

这药水是从努尔哈赤那朝传下来的,十分稀有,皇宫的珍宝馆里也只保存了这一瓶,名叫“忘情水”服下之后会产生几日的昏迷,之后的六个月便会忘记之前所发生的事情,他知道以她的执拗定不肯走,有这六个月的时间,他们应该已经走了很远了……

天边已透出鱼肚白,他收拾起心情,恢复了帝王森冷的威严,唤道,“更衣上朝”这夜,他彻夜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