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上海地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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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恶语(10)

警官不理她,拿起茶杯喝起茶来,她身后其她排队的人不耐烦起来,一大个子拨拉一下她:“有什么事儿,找他们头去,我们还等着办事儿呢,你一个人不能挡了大家的道不是?老实告诉你,这个地段不是你一个人有这种情况,方圆12公里范围内,像你这样的人多了,要是怕你们闹,我们还做不做事儿了?”

干梅丽心里很气。她想对身后的人说,我碰到的事情,以后你们也会碰到,也会没人为你们说话。看看里面悠然喝茶,一副置身事外样子的警察,再看看后面排队的人群,她想,算了,回去再做打算。

干梅丽闷闷不乐地回来,跟崔浩聊起,“要我说,肯定这里 有问题,政府得给个说法,房子是我们的,地皮却不是我们的,我们能住,却不能决定买卖,我们还住着呢,就把我们的地卖了?天下有这个道理,我要和他们打官司!再说,你不也是房产公司的老总吗?你说世上有这么容易的事儿?他

们早就商量好了,只有我们这些老百姓还蒙在鼓里。他们就不怕我们打官司,不怕我们闹?”

干梅丽心想,那还有王法吗?房子明明是我们的,怎么会被卖了地呢?房地房地,不是连在一起的吗?房子是我们的,地就被别人卖了,这个国家还有王法没有?

崔浩道:“干姐,你不要动气,隔天我派一个人帮你处理一下。放心,总有说理的地方!”

他安慰着干梅丽,心里却嘀咕起来,这地方是沪北的核心区,他一直想拿,而迟迟没敢动手,就是拆迁成本太高,难度太大,

到底是谁有这么大胃口,一口气吃下这个地段呢?

他突然想起李愚的那份地产发展报告,脑子里一个机灵,难道是李愚?

方圆12公里范围,这个地块儿,别提有多大了,太大了,可能是上海有史以来最大的整体征迁地块,把银杜路、淮河路、精纺路区域一网打尽,而且是扼住了沪北和戴村之间的咽喉。

崔浩电话把白玉找来

:“有人已经把银杜路、淮河路、精纺路地块吃下了,你知道吗?”

白玉很惊讶,她也一直在盯这块地:“政府还没出公告,不是说要竞标吗?怎么就已经出让了呢?”

“这招棋利害,如果这块地拿下,整个沪北桥山板块的灵魂就拿住了,你看,”崔浩走到地图跟前,指着地图道,“这是肖家浜,从西北蜿蜒而来,是苏州河最大支流,这里是芦河浦,两条河在这里交汇,外围是又有银杜路、淮河路、精纺路,三条路构成一个三角区,风水宝地,如果这里开出高层,或者超高层,往北,戴村就被挡住了,原来对戴村构成朝拱的芦河浦就变成反水了。”

林白玉想不通:“谁有那么大的能量?”

崔浩想起李愚的一份沪北房地产发展规划,“我感觉可能是李愚在策划!这个思路只有李愚有!”

林白玉道:“你别疑神疑鬼的,李愚在做茶叶和钢材进出口,哪会来做我们的地产?”

崔浩拿出规划图,他指着地图上的一个大框:“这个地方大江的公司拿了,别人染指不得,那是直通××的。”

崔浩用红色笔,小心地在规划图上做记号:“只有这块了,只有拿下这块,我们后面的一盘棋才能盘活。”

林白玉问:“是不是可以找大江商量一下,请他们出面,他们拿一手,我们拿他们的二手也成啊!”

崔浩说:“

恐怕不是大江。”

白玉不需要崔浩再说了,她理解,这事儿,有更复杂的背景,市场更是不起作用,只有靠运气和关系了!

崔浩看看窗外,内心焦躁不安,他对自己说:“我一定要拿到这块地,我要造一座真正的伟大建筑,它的名字已经取好了,叫白玉大厦。”

干梅丽再也不用上街卖唱了,当初崔浩给她买的房子,正好在临汾路上,面街,她把朝街的墙打掉了,开了一小店,起先是自己做,做过婚纱、鲜花、衣服,后来,干脆自己不做了,租给别人,慢慢的租金从4000,到5000。她手头攒了点钱。

她从房子上吃到了甜头,对房子就上心了,刘亭镇的房子,她决定自己跑,跑出一个名堂来。

她跑到区规划局,摇着残疾车,一层一层地跑,她进每一个办公室都问,没有人回答她,保安上来赶她, “你别在这里问了,规划是国家秘密,能告诉你这样的人?要是谁都知道了规划,那还叫规划吗?”

“百姓怎么就不能知道自己周边的情况了,哪条路要建了,哪条路要翻修了,哪儿要拆迁了 ,都是百姓的事儿,信息怎么就不能公开?老百姓怎么就不能知道?”

干梅丽知道,有些人在那里收购房子了,他们威胁那些房东说,“这边路不通的,也不拆迁了,你们等不到那天的,还是卖吧!”他们把那段路借给一家市政公司存放大型机械,那些挖掘机、自动卸载机4点启动,离开,晚上11点回来,声音大得让人受不了。沿街的人家成天关着窗户,拉着窗帘。有些人受不了,开始卖房子。这些买房人,他们的户口怎么处理的?

保安变得不耐烦起来, “你可以走了。”

保安把干梅丽强行推到大街上,干梅丽看看规划局,又看看大街,下了决心,一定要捍卫自己的权利

李愚知道自己对父亲的反抗是徒劳的和两败俱伤的,相反他必须和父亲合作。人在地上,怎么反抗自己的来源?和自己所来之处对抗?李愚是悲观的又是乐观的,所以,他妈妈要他做的那些,他都看透了,不过,为了不违逆母亲,他还是尽量干,比如到父亲的战友家里拜访,比如去北京跑跑以前一个大院的朋友们,他母亲叫他做什么,他就做,人的事迹能战胜什么呢?什么也不能,你连自己都不能战胜,还能胜了这世界么?老实说,他对官场的一切都看透了,他没兴趣,他有兴趣的是钱,他和崔浩是一路的,他相信,未来是商人说了算,钱是自己的,用起来,花起来,就大气,就胆子大,否则呢?只能一辈子把自己伪装成奴仆,什么也不敢用,什么也不敢花,因为不是自己的,用的时候总有偷的感觉吧?

他少时的那些玩伴中,现在不少人都做了大官,他也经常找他们玩,但是,他显然是看不起那些做官的,他们连打个高尔夫的钱都没有,到哪儿消费都得等别人来帮着付款。有一次他去北京,一哥们儿已经做到部长级了,可是摆几桌庆功酒还要偷偷摸摸的,偷偷摸摸摆酒倒也罢了,做官么,就得低调,可是最后,他们还发现,那酒的钱,还是一个商人出的,那个哥们儿连摆酒的钱都没有。

李愚对女人没兴趣。他母亲说,你怎么连对女人的兴趣都没有?

他母亲成天称自己有病,在家里样子病病歪歪的,在外面却会毫无征兆地生机勃勃。李愚是这个家庭里玄机的见证者,母亲和父亲,他们貌合神离的关系,李愚都看在眼里。他喜欢海子的诗,他想他是投错了胎,他应该是一个诗人,一个背负着中国人的原罪、亚洲的原罪、地球的原罪的诗人。不过,做诗人的想法,他现在也没了,他只想钱,想让钱把自己装点得强大,可以和父亲平起平坐。

其实,他不是对女人不感兴趣,林白玉身上有很多东西,很神秘地和他契合,有的时候一起参加派对,或者做什么事情,他觉得白玉就像是另一个他,他想什么,白玉一眼看穿,这让他喜欢,也让他着迷,而且两个人的习惯都是那么相像,他用左手,白玉也用左手,他喜欢吃辣,白玉也喜欢吃辣,等等,可是,白玉呢?是特别的吗?是让他眷恋这个世界的人吗?他有点儿好奇,他想看看,白玉在面对他的求婚时是什么反应,尽管他还没有决定是否要真的和白玉结婚,他的内心有一种冲动,就是要看看白玉的反应,他对白玉有一种无法放弃的好奇,压抑不住的探究的欲望,这种欲望到底是什么性质的呢?

他抄了纪伯伦一首诗给白玉。

当爱向你们召唤的时候,跟随着他,虽然他的路程是艰险而陡峻。当他的翅翼围卷着你们的时候,屈服于他,虽然那藏在羽翮中间的剑刃也许会伤毁你们。当他对你们说话的时候,信从他,虽然他的声音会把你们的梦魂击碎,如同北风吹荒了林园。爱虽然给你加冠,他也要把你钉在十字架上。他虽栽培你,他也刈剪你。他虽然升到你的最高处,抚惜你在日中颤动的枝叶,他也要降到你的根下,摇动你根低的一切关节,使之归土。如同一捆稻粟,他把你束聚起来。他舂打你使你赤裸。他筛分你使你脱壳。他磨碾你直至洁白。他揉搓你直至柔韧;然后他送你到他的圣火上去,使你成为上帝圣筵上的圣饼。这些都是爱要给你们做的事情,使你知道自己心中的秘密,在这知识中你便成了“生命”心中的一屑。假如你在你的疑惧中,只寻求爱的和平与逸乐,那不如掩盖你的裸露,而躲过爱的筛打,而走入那没有季候的世界,在那里你将欢笑,却不是尽量的笑悦,你将哭泣,却没有流干眼泪。爱除自身外无施与,除自身外无接受。爱不占有,也不被占有。因为爱在爱中满足了。当你爱的时候,你不要说“上帝在我的心中”,却要说“我在上帝的心里”。不要想你能导引爱的路程,因为若是他觉得你配,他就导引你。爱没有别的愿望,只有成全自己。但若你爱,而且需求愿望,就让以下的做你的愿望吧:溶化了你自己,像溪流般对清夜吟唱着歌曲。要知道过度温存的痛苦。让你对于爱的了解毁伤了你自己;清晨醒息,以喜扬的心来感谢这爱的又一日;日中静息,默念爱的浓欢;晚潮退时,感谢地回家;然后在睡时祈祷,因为有被爱者在你的心中,有赞美之歌在你的唇上。

他知道白玉曾经是崔浩的女友,也知道白玉内心最爱的是崔浩,但是,他不在乎,相反,白玉对崔浩的爱激发了他追求白玉的热望,他要的是难度,没有难度的事情,有什么意思呢?追求女人也是一样的。

崔浩决定尽快推进戴村项目,他让白玉新注册了古德地产公司,他亲自出面不好,容易引起同乡的抵触。那里有他们的故家,小的时候,进进出出,哪家不认识?这家给你吃过糖,那家给你送过菜,千丝万缕的联系。他的方案是,农民不仅可以得到拆迁补偿,还可以按照人头得到一份未来起造好的白玉大厦的股份,将来所有的村民都是白玉大厦的股东,参与白玉大厦的分红。

崔浩的感觉是已经有人向那一带伸手,大江公司的银杜路、淮河路、精纺路一带的行为就说明了问题,他要把戴村拿下,断了淮河路的后路,戴村和淮河路可以一较长短,二者互相依存,又互相竞争,就看谁动作快创意好了,而且戴村拿下,可以反过来影响银都路地块,没有后路的地块,谁也不敢随便拿。

丝宝的相关部门派人摸过情况,戴村没有几户人家是有来头的,比如有什么贵戚在做官,或者有什么子女在从事律师、行政、新闻工作,或者有什么关系在海外。这是一个老实得不能再老实的村庄,它在地球上活了很多年,默默无闻。现在,它又要在默默无闻中被崔浩从地球上抹去了。

不过,崔浩说,每件事儿都要做得地道,不能留后患。小人物也能搞大事儿,不要栽在小人物手里。我们都是小人物出身,不就是靠小人物的一根不要命的筋起身的吗?碰到那种有筋的人,就要小心了。有时候大人物倒是没有什么可怕的,他们身上的筋早就被外在的拖累抽没了,有见识没胆量,被地位、金钱、人情拖累。小人物有的是不要命的勇气,那就难办。

崔浩指的是玉龙海,这个人难办。

白玉明白他的意思,“你留着玉箫燕不就是要摆在这个位置上的吗?她能帮你搞定的!”白玉不知道崔浩对玉箫燕到底是什么感情,看到他倚重玉箫燕,心里还是有点儿嘀咕。

“你别担心,我们这个拆迁条件,比谁都好,谁到那里都不会像我们那样对待那些村民的,他们会理解我们,把土地交给我们的!”

崔浩亲自负责走上层,弄到了建设大型公共绿地的批文,

白玉带着阿三、玉箫燕走下层,和一家一家农户签合同!

戴村项目是为了兑现给白玉的承诺,那是给白玉的礼物,也是给新丝宝上市的礼物,要把戴村项目前期做完,然后注入丝宝上市。

土地,人类的命根子,征地,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村委会书记是玉龙海,玉龙海的工作让玉箫燕去做,村委会村长是邓超群,这个他们自己可以直接出面。

邓超群说:“农民苦,以前是农业产品和工业产品价格剪刀差,农民无偿给工业化,给城市居民献血,农业税,还有各种费用,农民没有得到过什么,医疗、养老、生老病死,都是自己解决,但是,给城里输送了大量的资金,直到现在,农民天天在往银行存钱,但是他们从来都贷不到款,他们存的钱都贷到城里去了,想想,存贷差就是多少利益转移?改革开放以来,什么东西最值钱?地皮,可是,偏偏这个地皮又不是农民的,集体的地,种庄稼的时候是农民的,到了开发了,建设了,改作非农地了,就不是农民的,农民的地无偿地献给国家开发,农民没有从开发中得到什么。”

白玉心里笑了,邓超群的话音,他听懂了,邓超群不喜欢乡村和土地,这就好办了,另外,他想做事儿,:“将来这里成了城市社区,以后你就是这里的街道办的主任啦。”

邓超群纠正白玉:“应该是副的,最多是副的,正的应该是玉龙海,他是书记么!”

白玉摇头:“将来城市化了,玉龙海这样的怎么适合做街道办书记?他有现代观念吗?”白玉希望邓超群明白,玉龙海会反对拆迁,他们怕城市化。

邓超群有点儿不好意思,但是,实话实说,他也不是想当这个官,只是当官当惯了,就像你们做商人,习惯了。他说,邻村一个村长,拆迁以后突然不做官了,休息在家,住着楼房,吃着脂肪,睡着软床,没几天,人就死了,你说,这人贱不贱?

阿三把一摞《拆迁合同》放在邓超群的面前,“每敲定一份,你可以得到2万。只要签合同,现在就可以拿现金,将来谁先签的谁先挑安居房,如果资源,愿意参股,每家还可以得到未来建设项目的股份!”

邓超群没有想到,这块地,他祖祖辈辈居住在这里,一辈子在这里刨食,从来没想过能从中刨出金子来的地,现在竟然出现了金子,而且就在他身上,他眼前出现一座金山。

邓超群问白玉:“这块地真的这么值钱?”

白玉道:“你不要问了,我也不知道我们能不能挣,但是,我跟你说的,一定兑现,一家一家兑现,每份合同给你兑现2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