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白玉的母亲跟着白玉来到李钧儒家门口的时候,白玉的母亲却突然万箭穿心般的疼痛。
她想到的只有两个字:命数。
白玉是李钧儒的女儿。
李愚是李钧儒的儿子。
白玉和李愚兄妹相恋,白玉还怀了李愚的孩子。
她拉住了白玉的手:“白玉啊!你的命真的苦。我们走吧,别进去了。”
白玉不理解,“妈,怎么了?到了还不进去?进去吧!”
白玉拉她妈的手。
白玉妈就哭:“听我的话,我们走吧。”
白玉偏不听,想想,她答应李钧儒的话,她要在李家等李愚出来,要在李家陪伴李钧儒,再说,崔浩的出狱,有李钧儒一份功劳啊,她和李愚的婚事儿怎么能就这么算了呢?她得守约!
白玉妈一阵晕眩,她知道自己不该说出那个真相,然而,在那种场合,她不说出真相,白玉是不会理解,更不会和她一起离开的:“白玉,李钧儒就是你爸爸!”
白玉犹如五雷轰顶:“这怎么可能?我爸爸不是死了吗?”
白玉妈摇摇头:“他就是你爸爸!”
白玉脸色煞白,她捂住了肚子,下意识的看着自己的肚子:“妈,你是说,李愚是我的亲哥哥?”
白玉妈点点头:“是的!”
白玉一阵晕眩,身体瘫软下来,像慢镜头一样向后倒去:“妈!我怀孕了,是李愚的。”
医院里。
医生对醒过来的白玉道:“别担心,你只是体质虚弱,你怀孕了!你自己还不知道吧?”
医生又说:“你们啊,怀孕了还在外面乱跑,要保胎的,让老公好好疼疼,给他们生儿子,还不疼?”
白玉泪流满面!
有谁知道白玉这会儿的内心,她躯壳还活着,但是,她的魂灵已经离开躯壳,去了另外一个地方。
医生转身走了。她犯了想当然的错误:她想当然的以为白玉处于幸福之中,白玉睡一觉就好了。医生转身的走出病房,出门的时候,为了让白玉好好休息,她还认真的把门关严实了。
那一刻,白玉从床头拿过水果刀,她掀开被子,看着自己的肚子,狠狠地一刀扎了下去,接着又上一刀……
九
崔浩顺利出狱了。邓超群撤诉后,《东方新闻周刊》的记者发出《上海地产:迷局突围——记上海丝宝地产股份有限公司土地拆迁新探索》的正面报道,报道中反复强调了戴村拆迁中丝宝处理与拆迁户关系的新模式,报道了戴村村民由不理解而和丝宝打官司,最后到理解丝宝,感激丝宝,不仅撤诉了,还送了旌旗给丝宝公司的事实。加在崔浩头上的各种议论一扫而光,崔浩的所作所为一下子全盘暴露在媒体和公众面前,法院鉴于原告撤诉,各种匿名举报信又查无实据,自然没有什么可以判的了,崔浩无罪释放。
外界并不明白,崔浩的出狱是以李愚的双规为前提的,没有李愚的进去哪有崔浩的出来,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一个人上升,就有一个人下降,一样东西毁坏,就有一样东西新生,全部是代偿,能量守恒,物质守恒,荣誉、成就、幸福也是如此。
然而,崔浩日思夜想的人却已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出来又有什么意思呢?出狱是迟早的事儿。进狱的时候,他没有太多的惊讶和痛苦,同样,出狱的时候,他也没有太多的快乐和欢欣。他想出狱,是因为思念白玉,是想好白玉在一起,但是,现在白玉不在了。
戴耘带他到了白玉的屋子里,门口,一只猫病恹恹地趴着,见他们来,轻轻地唤了一声,身子却不动,“白玉的猫”。戴耘把一袋猫食放在它前面,它看都不看,“白玉去后,不吃不喝!”
崔浩呆坐在白玉床边的小沙发上,脑子里空茫茫一片。戴耘一边抽烟,一边小心翼翼地挡住床头衣架上挂的一套男士内衣,崔浩看看戴耘,“挡着什么?”戴耘只好让开,那儿挂着一套男士旧内衣,内衣的下方放着一双拖鞋。
崔浩看着眼熟,想起,那是他的内衣,丝宝上市的时候,白玉在香港给他买了全套新的衣服,这套内衣当时 ,他顺手就扔了,没想到,白玉会把它收着,而且一直挂在自己的卧室床头。
崔浩点了一支烟:“去医院看看吧!”
戴耘摇头:“明天直接去殡仪馆吧!医院没人收拾,不让看!”
崔浩不动,也不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
戴耘又点了一根烟,“崔浩,丝宝只剩一只空壳了,我们得赶快回去,要不刘学博能把这个壳子也搞坏!”
崔浩站起来:“丝宝我不会回去了,丝宝就交给你吧,白玉活着的时候,交待我,她死了,要我把她的骨灰带到那木措,安葬在圣湖边,我要去那里陪伴她!”
可是,谁能真的把握这个世界呢?谁也不能。人啊,你总是过于相信自己的智慧,总是过于相信自己的能力,人啊,总是以为自己可以主宰自己。真的吗?
崔浩万万想不到的是玉箫燕,箫燕会在他最关键的时刻,在他就要从才深渊中爬出的时刻,又一脚把他踢回深渊,他只是想把白玉的骨灰送到那木措,只是想在那里陪伴白玉了却残生,然而这对于他却也是困难的了。
玉箫燕来敲刘学博的办公室的门的时候,刘学博正在办公室发呆,李愚进去一个月了,长期官场浸淫,刘学博的嗅觉还是灵敏的,他感觉李愚肯定是出大事儿了,是连李钧儒都搞不定的大事儿,他感到庆幸,李愚还没有来得及处置他,自己就被处置了。可是他又分明高兴不起来,李愚消失了,崔浩却出现了,分明二者有因果关系么。李愚要处置他刘学博,崔浩就更要处置他了。本来,白玉在,还可以调解,白玉跟刘学博保证过,一定不让他和崔浩再互相伤害,一定让我们有一个体面的解决方案。但是,白玉不在了,他只能靠自己。
他想到了玉箫燕。
他看看玉箫燕:“你是来看我笑话的?”他苦笑着摇摇头,“你不是已经看过我的笑话了吗?”
玉箫燕还是那么艳丽,丰润的胸脯让人炫目,刘学博的目光无法控制地要往那个地方看。玉箫燕看到了他的目光,不等他邀请,自个儿进了他的办公室:“刘董!上次和你聊,你还没想通,现在过去了一段时间,你应该想通了吧?”
刘学博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来帮我?”
“你可能在等林白玉,可惜她来不了啦,她死啦!你跟崔浩和解的希望也消失了。”箫燕自顾自地坐了下来,“你想想,崔浩为什么出来?他出来又最想对付谁?”
刘学博看着箫燕,疑惑地问,“白玉又不是我害死的,他能把我怎么样?”
“白玉不是你直接害死的,你和李愚沆瀣一气,说你是间接凶手,不过分吧?李愚现在进去了,你却在外面,他不找你,找谁呢?”箫燕慢慢地说,一边说,一边看着刘学博。
“崔浩要害我,你会那么好心来打抱不平?你会帮我?”刘学博不敢相信箫燕。
“崔浩先是让白玉、阿三整我父亲,后来又利用我拖时间,最后害死了我父亲,我帮他?我帮他害死我父亲?他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他自己和白玉,和我有什么关系?再说,他出来对我有什么好处?他会把丝宝拿回去,而我和你又会一无所有。上次我害你,没什么理由!这次我帮你,却是为了我自己。”玉箫燕道。
刘学博不知道这个艳丽的女人表面和内里到底有多大的差距,这次到底又来玩什么花招。
玉箫燕看他不说话,就直截了当地说:“我可以让你保住位子!
”说着,玉箫燕打开背包,里面是一只MP3,玉箫燕按下播放键,里面是崔浩的声音。
玉箫燕道:“你不想要这个?再说,还有一个证人,就坐在你面前,你不想拉住这个证人?”
刘学博口干舌燥:“我现在是死耗子一只,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你救一只死耗子有什么用?”
“我就是看你要死了,才来美女救英雄的!”玉箫燕大笑起来,她站起来转到他的身后,一股香艳的气息立即包裹了刘学博,玉箫燕身上的体香让刘学博燃气了雄心!女人,有的时候,是能挑起男人的雄心的!
他一把抱住了玉箫燕,“你不要骗我!你要是骗我,我一把掐死你!”他狠狠地掐住了玉箫燕的脖子,“说!是谁让你来的!又是崔浩的诡计吧?他让邓超群来搞我,我上了邓超群的当,现在,是不是他又让你来搞我,让我上你的当?是不是,我一拿你的这些证据,你就反咬一口?”
玉箫燕闭上眼睛,不反抗,也不吭声,刘学博越掐越紧,玉箫燕已经没有鼻息了,她的眼睛才眼眶里突了出来,美丽的嘴唇有红变紫,又由紫变黑!突然间,刘学博松了手,他没有力气再掐了,也没有力量再恨了!他瘫软了下来,坐在了地上,玉箫燕跟他一起倒了下来,偎在了他的怀里。他慌乱地给玉箫燕做人工呼吸,又按压胸口,终于玉箫燕有了鼻息。
没有什么能击败崔浩,但是,箫燕可以。玉箫燕的举报,让崔浩意想不到,对于崔浩这样的强者,只有意想不到的打击才叫打击。对于崔浩这样的强者,也只有他甘愿领受的打击才叫打击,玉箫燕的打击是他甘愿领受,而毫不反抗的!
他和李愚鱼死网破,现在是李愚的网破了,他这条鱼就要活着游出来了,可是,他才刚刚游出来,就遇到了箫燕这张网,这张网后面是刘学博。箫燕拿出了照片、录音,证明崔浩当初利用女色,陷害刘学博,还有大量内部账目。
沪北公安分局欧阳局长带着人来找崔浩的时候,崔浩一点儿也没有惊讶。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
他静静地呆着,等待所有的祸福一同来临。他不准备为自己辩护。戴村会永远存在,永远发展,无论是在崔静园的手里,还是在玉天青、玉龙海的手里,无论是在他崔浩的手里,还是在玉箫燕的手里,人只是土地上的过客,惟有土地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