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宫乱四
夜里,洛水宫,小萱居,一室阴郁。
“啪”一声,萱妃拍桌站起,手里的丝绢就要被揉烂了,绝世的容颜纠结。
“可恶!死丫头……”
窗台上的女子冷哼,月华在她身后,格外冷艳。
“就这点出息。”
“你说什么?”
寒波暗涌。
“听不懂吗?哼!给你!”
女子掷出一只小瓷瓶,萱妃挥袖收入手中。
“什么?”
“好东西。”
冷而媚的声音。
萱妃刚要打开,女子闪到眼前,按下萱妃的手,妩媚地用手指抚过萱妃绝世的脸孔。
“小心毁了这脸蛋。”
依旧冷而残忍的口气。
萱妃不悦地躲开尖利的指甲触碰,不解地看着手里的小瓶子,突地邪邪笑开……
……
落尘坐在椅子里,明明是大夏天,屋里的门窗却都不能开,说是为了宝宝安全,落尘真是郁闷难挡。也不知道是不是怀着宝宝的关系,最近觉得越来越怕热。
小扇子在手里一个劲扑腾,怎么就是不顶用呢?落尘烦躁地晃了晃脚,想要起身,却被边上看着折子的朔璃按了回去。
“太医说,你要静养。别老扑腾,心静自然凉。”
落尘狠狠瞪了一眼“认真”看折子的朔璃,今天除了这句就没别的话了吗?落尘挣扎了几下,根本一点作用都没有,还是决定放弃了。呼了口气,无聊地扑腾着扇子,掀掀茶壶盖子,回头怨怼地再看一眼朔璃,仰天心中怒吼,无聊啊!瞄瞄桌上的折子,忽然灵感乍现。
“皇上,可不可以……”
朔璃“嗯”了一声。落尘试探性地凑近朔璃的耳朵,轻语道:“我可不可以帮你分担一点烦恼啊?”
朔璃蹙了下眉头,分担烦恼,看着落尘瞄着桌上的折子,努力暗示着,邪魅笑开,一手抚上落尘热得红扑扑的小脸。
“皇后,是要脑袋,还是……”
朔璃的“语出惊人”让落尘愣了一下,干笑两下窝回椅子安全一点。无聊撇撇嘴,无意抚上小腹,轻微的脉动让落尘刹那心头一悸动,忽然兴奋地想到什么。
“皇上。”
朔璃识相地把耳朵凑了过去,落尘正色。
“皇上,宝宝说想要出去走走。”
朔璃猛回头,眯着眼看着落尘,拿宝宝压他,很好。
“好啊。”
朔璃忽然笑得一脸温柔,落尘却忽然打了个寒战。
朔璃招来了曹休,吩咐了几句,不一会儿功夫,几个宫女端着大腕小罐的药进了屋,瞬间一室药香馥郁,不过落尘闻起来就是奇臭无比,加上恶心不断。几天来,这些个药送得比她的用膳还要勤快,现在闻一口,胃里就开始翻腾。落尘连忙捂住嘴,制止难受的恶心,瞪大了眼看着朔璃,他不会……
朔璃微微一笑,一派好好相公模样。
“皇后先喝了,再出去,可好?”
明摆着,不喝,就甭想今天踏出这个门槛了。热气不断冒出汤碗,黑色的药汁一股腥臭,落尘咽了口口水,委屈地看看朔璃。
“可不可以出去完了再喝……”
朔璃邪魅一笑,坚决。
“不可以。”
就知道是这样。算了,为了自由,还有为了宝宝,豁出去了。
“好吧……”
落尘颤颤巍巍接过药碗,才凑近鼻子,就有天地绝灭的感受,瞄了眼监督者,唯有咕嘟咕嘟仰头灌下,一气呵成到差点气绝,苦得透彻心扉啊。还没缓过来,又是一瓶不知道什么东西,愣是仰头一灌,强忍下要吐的冲动。丢过瓶子,就往嘴里塞了颗蜜饯。
缓了缓,落尘才喘着气渐渐可以讲话。
“现在,现在……”
“咚咚咚……”落尘话到一半,门扉就被人叩开,看见来人,原本的愁眉苦脸霎时烟消云散,小丫头的脸上顿时桃花乱颤,朔璃只觉得怒气又被勾上来了。
绝尘一脸温婉的笑。
“臣参见皇上万……”
“行了行了!我说了在清朗轩不要礼数。”
朔璃不耐烦地甩甩手。
“又有什么事?”
绝尘从袖子里拿出一卷文书,恭敬地交到朔璃手中,向着落尘的方向,暖暖笑开。
“身子可好?”
小丫头一把握住哥哥的手,蹭啊蹭。
“落尘好想哥哥呀!”
朔璃不悦地咳嗽,就是没人搭理他。兄妹俩完全被自己欢快的情感所包围,闲话家常起来。朔璃略微看了眼文书,立时抢到落尘跟前,直视绝尘瞪视的眼睛,晃晃手里的文书。
“什么东西?”
“不会自己看吗?”
啊呀呵,他说了不要礼数,他就能这样和他一个堂堂的一国之君这样讲话了。
“看不明白。”
朔璃干脆把文书甩到绝尘腿上。
落尘忽然全身的神经绷紧,这两人怎么又来了,连忙捂着肚子嚷嚷:“痛啊!好痛啊!宝宝好痛啊!”
朔璃和绝尘同时回头,瞬间有一个念头闪过两人的脑袋,这丫头很不会演戏,为什么小肚子痛会摸着胸口?
朔璃手叉腰。
“别给我再装了!”
嗯?那么快就拆穿了?她觉得自己的动人演出绝对惊天地泣鬼神的嘛,怎么不管用了?落尘偷瞄一眼朔璃,叫得更大声:“痛啊!”
朔璃忽的一脸坏笑。
“既然你那么痛,就不要出去散步了,我让太医再给你看看,可好?”
太医看看,又要喝药!落尘立时抬起头,摸摸肚子,一脸尴尬地憨笑。
“啊!突然不痛了!”
上次落尘装装肚子疼,反倒让太医“教训”他这个初来乍到的爹太紧张,会伤到小孩和母亲,而那个罪魁祸首就没事人一样,睡了一天一夜。现在又用这招耍着他玩,很有趣是吗?这丫头越来越不对了!朔璃慢慢俯身逼近小丫头,一脸邪魅。
绝尘顿时觉得心里一紧。
“皇上!这是轩辕的文书!轩辕的使臣还在东宫偏殿等您。”
落尘觉得这是绝尘有史以来讲话最快的一次,忽然觉得很微妙,刹那间心里有难过长出,看着此时对视的哥哥和朔璃,无意间,自己惨然的一笑……她始终,是个替代吧……
……
夜已深,然而轩辕宫殿内灯火通明,男子背手立于高台上的龙椅前,良久出神。
内侍通报后匆匆离去,遣散一室宫人,男子回身,异国装扮的少年,带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沉稳,俯身施礼。
“扎古达阿斯克,拜见轩辕王。”
轩辕墨武,轩辕国现任的皇帝,明明是个青壮年,却已是像中年般沧桑,完全找不出绝尘与落尘的影子。
“皇子有礼了。不知道此次来所谓何事呢?”
阿斯克忽地淡然笑开,轩辕墨武只觉得刹那遍体生寒。
“阿斯克只是来和轩辕王谈一个好事情。”
“哦?什么好事?”
“阿斯克知道轩辕的公主怀了琉璃皇室的血脉,也知道轩辕王想要和琉璃结盟而借此机会想要在金罗大殿(一个被山水环绕的千年宫殿,举行七个国家的聚会和商讨事宜所用。)举办七国聚会(金罗大地上分别有七个国家,分别是琉璃,轩辕,凤国,西海,扎古达等。)。”
“这是人尽皆知的事,不知道皇子……”
少年一笑,忽地让开身,紫气妖娆的女子缓缓踱步而来,轩辕墨武顿时睁大眼睛。
“是你!”
……
朔璃躺在椅子里熟睡过去,落尘百无聊赖地翻着朔璃的藏书,惊叹数目之吓死人,种类之繁多足以贯穿古今,下次一定要水兰准备个麻袋。
“不要!”
朔璃忽然的叫喊,让落尘的心都跳漏了一拍,拿书的手突然僵住,小心翼翼回头,连脱罪的借口都想好了。然而回头,却看见紧闭双目的朔璃,不安的脸上,满是落尘从来不知道的恐惧。
“母后,不是我!真的不是我!父皇……不要!皇兄!不要!”
落尘惶然,忙抓住朔璃挥动的双手,紧紧握住,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皇上!皇上!”
落尘脑海里忽然闪现雪阳的那个故事,难道……
“皇上!醒醒,皇上!”
朔璃“噌”的坐起身,从噩梦里挣脱,随后立即被一个怀抱紧紧温暖。
“没事了,没事了……”
小丫头的呜咽声,却慢慢将朔璃惊魂未定的心平静下来,朔璃抬起手环住落尘,何时起的呢?他的噩梦,她却轻易化解了,真的不想再放开手,就这样一辈子……
觉得朔璃慢慢平复,落尘退出怀抱,担忧地看看朔璃的脸,忽然想到什么。
“我去弄点东西给你吃,吃了就会开心的。”
说着转身跑出了清朗轩。
“等……”
朔璃抓也抓不住,不经意间,嘴角慢慢上扬……
……
“……栀子花开又几时?良人已是天涯各一方……”
“你还记得这句诗。”
雪阳没有回身,立于栀子花间,娇嫩的白色瓣儿已晒得微微发黄,格外凄凉。
离崖叹气,想要靠近雪阳
“不要过来!”
离崖伸出的手,慢慢收回。他们之间的距离,或许这一生都无法逾越了吧
“雪阳,我知道你恨我,不会再原谅我,可是请你,不要再伤害你自己,伤害……落尘。”
雪阳猛然回头,带着不可思议,更带着永远挥不去的悲凉。
“你知道了?”
没有回答。
雪阳惨然一笑。
“我只是保护天赐。”
说着便要离开,却被离崖一把抓住。
“雪阳,不要再这样,我会救出天赐,相信我,不要再伤害别人,更不要再伤你自己了。”
雪阳回头,怨怼的眼里,慢慢溢满恨。
“你救?相信?”
说着愤愤甩开离崖的手,向后退去。
“你说你救?你说要我相信?你以为我还是七年前那个未经世事的雪阳?你以为是谁让我走到今天这样?!”
狂风袭来,卷起花瓣无数,夹杂着雪阳撕心裂肺的咆哮。
“你以为是谁!”
“雪阳……”
他要如何解释,当年的一切都非他所愿,当年的他也是身不由己。
“雪阳,我……”
“什么都不要说了。那时候,你去边塞,叫我等你,我不顾宫里的流言蜚语,整整等了你三年。我要成婚了,你又要我等你,可你到我出嫁后都没出现。你说过,你不会伤害舒行,你却让他死在你的剑下。现在,你说你会救出天赐,你要我怎么相信你,要我怎么再相信!”
离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没错,纵使万般无奈,还是他害了雪阳……离崖别开脸,压抑的心痛,无时无刻不在他身体里制造永远无法磨灭的懊悔和痛苦……
……
手里的糕点盒柄被落尘的指甲划出一道道痕迹,想到刚才的朔璃,心里翻涌得疼痛,让她不能自已。雪阳姐姐让她救他,可她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又要如何救他。无论怎样,她似乎都走不进他的心里,是因为,那颗心里早就有人在了吗……
落尘笑自己的傻,怎么老想这些事情。不经意间惨然一笑,还是透露了纠结良久的心痛。
“落尘。”
猛然间抬头,对上绝尘担忧的眼睛,落尘立即展颜笑开,如此勉强,弄疼了绝尘。
妹妹的难过,比插在心上无数把刀,更让绝尘觉得痛苦,因为自己,似乎什么也做不到,现在能让落尘露出这般表情的,恐怕只有那个人了吧。
“落尘,和哥哥聊聊好吗?”
“好啊。”
沁心亭,阵阵悠然的栀子香气,从远处断断续续。
落尘深深呼吸。
“难怪叫‘沁心亭’,果然花香四溢,沁人心脾……”
绝尘点头,依然温婉地笑意。
“落尘,还记得小的时候吗?”
“什么?”
“小的时候,无论你有什么开心或不开心的,一定都会和哥哥说。”
落尘双手撑着下巴,若有所思看着远处。
“嗯。”
绝尘看了一眼,微微叹息:“可现在,你什么都不说了……”
“嗯?”
落尘猛然回头,满是疑惑看着绝尘淡淡忧伤的表情。
“哥哥……”
“落尘,哥哥只想告诉你,无论你是谁,你爱谁,你都是哥哥最疼爱,最重要的妹妹。”
落尘奇怪,今天的哥哥怎么了?多愁善感起来了,想着想着,小丫头忽地咧嘴笑开。
“落尘也是啊,无论哥哥是谁,爱谁,都是落尘最爱,最重要的哥哥。”
“落尘,哥哥是说真的。”
“我也是真的。”
“……落尘。”
“嗯?”
绝尘突然开怀笑开,落尘莞尔。绝尘忽然觉得自己怎么那么傻,他的妹妹,始终还是他的妹妹,无论如何,都是别人抢不走的。
落尘微微呼了口气,终于,哥哥释然就好。她虽然不了解哥哥与朔璃之间,到底是怎么了,可他们都是她最重要的人,无论他们谁不高兴,自己也都不会好过的,只要他们快乐,她怎样都好。
绝尘忽然打开点心盒,π自夹了一块点心放进嘴里,现在,这样就好了吧,至少,落尘快乐就好。
两个绝世的人儿,享受着只属于他们的快乐,水兰微微笑着,侍棋了然地搭在水兰的肩上,两人相视笑开。
侍棋奇怪地将两个人从头看到脚,再从脚看到头。
“你们,吃错药啦?”
水兰没好气地瞪了侍棋一眼。
“你要么吃错药了。”
“侍棋,不要老是这样没礼貌。”
哈呀!怎么这两个人现在这么合拍,以前不是见面必吵的么。侍棋还想说什么,都被水兰忽然锐利的眼神堵了回去。
“请问……”
三人同时回头,看见颤颤巍巍的生面小宫女手里捧了个盒子。
“请问,现在能否见娘娘?”
三人戒心顿起,这种时候,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是潜藏的敌人。
侍剑挡到前头。
“你是谁?”
宫女似是被吓到了,向后缩了缩。
“奴婢……奴婢是洛水宫,李妃娘娘的婢女。”
说着抬眼看了眼侍剑,将盒子捧起。
“这是李妃娘娘要我给皇后娘娘的贺礼,恭贺娘娘有喜。”
三人对视。
“怎么了?”
落尘步出亭子,看见颤微的小宫女,撅着嘴看向一旁的三人。
“你们是不是欺负人家了?”
妈呀!这什么跟什么呀?侍棋立时解释:“当然不是啦!是我们……”
“什么不是,就是的!”
侍棋无语,不让他把话讲完整,还怪他不好。
落尘推开挡着小宫女的侍剑,水兰拦也拦不住。
“你叫什么?有事吗?”
小宫女见到落尘,就像看到救星一样,顿时扑上前,跪地一拜。
“奴婢小月参见娘娘。奴婢是李妃娘娘的女婢。”
“快起来快起来。”
落尘扶起地上的小月,小月忽然受宠若惊,起身退后两步。
“娘娘,这是我主子要我给您的贺礼,恭喜娘娘有喜了。”
落尘不顾侍剑的阻止,接过盒子。
“是小芙妹妹……”
自从上次的事情后,落尘就再没见过几位妃子,想起那时,现在仍然会觉得心里有点空落落的,看着盒子良久发呆。
绝尘好奇着推车来到落尘身边,看到盒子却突然皱了眉头。
“盒子里是什……”
话到一半,落尘已微微打开了盒子,绝尘忽然有不好的,立时打掉落尘手里的盒子,将落尘拉进怀里,紧紧护住。
盒子“砰”的一声爆开,微黄的汁液统统不偏不倚洒在绝尘的身上,刹那间,从绝尘的右脸到肩膀,开始被腐蚀,剧烈的痛如狂风暴雨摧残……
“啊啊啊啊!”
绝尘推开怀里的落尘给水兰,立刻捂上自己的脸,鲜血如奔涌的泉,不断从绝尘的指缝间落下,染红一片白衣。
一切都如此突然,众人在震惊中慌乱一团。落尘完全吓傻了。
“哥哥!”
挣扎着要扑到哥哥那里,却被水兰紧紧架住。
“小姐,现在不可以!”
侍剑和侍棋刚靠近绝尘,却被喝止:“你们别过来……这种液体会腐蚀……”
两人毫不理会绝尘的“命令”,他们又怎会不知道这毒汁的厉害。可动作到一半,却被绝尘飞来的暗器点住了穴道。
雪阳和离崖闻声赶来,眼前的一幕,刹那间,让每个毛孔都贯穿寒气,雪阳忽然停住脚,捂住嘴,随后忽然疯也似的向密林深处跑去。
离崖顾不得这些,立刻上前,想查看绝尘的情况,却遭到同样的喝止:“不要过来!”
离崖蹙眉,都什么时候了,这牛脾气是不是也该看看情况。躲开绝尘已经失了准头的暗器,一把横抱起绝尘,就往熙凤宫去。
刹那间宫内一片混乱,太医进出屋子,却都带着惶恐的紧张。
“水兰,你放开我,放开我!”
水兰一直架着落尘,她又何以忍心让落尘见到现在的绝尘。
内室不断传出绝尘断续的叫喊,从不曾听见哥哥这样的痛苦,心里被撕裂千万道口子。
“哥哥!放开我!哥哥……”
水兰又何尝不痛苦,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小姐,不要……小姐……”
侍剑侍棋看着进出的太医,不断摇头叹息,不安越来越巨大,离崖看着自己被绝尘的鲜血染红的双手和衣服,仿佛引剑自尽的舒行倒在自己怀里……忍无可忍,这等待如此漫长,为什么绝尘还是叫喊得如此嘶声力竭,一把拽过荀太医。
“到底怎么样了,怎么到现在绝尘都那么痛苦?”
老太医一惊,紧蹙眉摇摇头。
“老朽当大夫这么些年了,也不知道绝尘公子中了什么奇门异毒了……”
离崖越听越火大,用力提紧太医的领子,威胁道:“我不管你什么知不知道,如果今天你治不好绝尘,就等着准备后事吧!”
荀太医一脸恐惧,咽了咽口水。
“可……可这是边疆的毒物……老朽真的……”
边疆?离崖忽然想起了一个人,甩开吓得发抖的太医,转身消失在熙凤宫的门廊间……
……
原本慢慢从噩梦里缓过来的朔璃,带着奇妙的期待等着满面桃花的女子晃着点心盒子。可等来的,却是绝尘受伤的消息,禀报的内侍支支吾吾,朔璃突然恐惧起来,二话不说,赶去了熙凤宫。
一进屋子,不顾太医的劝阻,直冲向床边,扯开帘子,除了刺目的红还是红,朔璃从来不知道,自己有这么讨厌见到红色,尤其是血,绝尘的血,震惊紧紧缠绕。
此时床上的人,若不是知道,无论谁都不会将他与那个温婉儒雅的人联系起来。血肉模糊的右脸和半边肩膀,原本的伤早就分辨不出,发,被血和汗缠绕,泛着让人无法直视的暗红,一缕缕凝结黏在翻出的肉上,血,不断涌出。狼狈的绝尘早已喊得沙哑了声音,可依然无法克制血肉被慢慢腐蚀的痛苦。
这是……绝尘……怎么会……怎么会这样……朔璃忽然疯也似的冲出内室,朝着哭得没有声音的落尘跑来,侍剑和侍棋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可就是阻止不了,被朔璃挥袖挡开,两人重重被撞开,摔到地上。
朔璃扯过落尘的发
“到底怎么回事?!”
水兰保证,从没见过如此发狂的朔璃,水兰好担心,落尘还怀着宝宝……
“皇上……”
可刚靠近朔璃,就被一掌打飞出去,撞到墙上,鲜血从嘴里喷涌,侍剑猛然一惊,一把抱住水兰倾倒的身体。
“水兰!”
落尘失声呐喊,却换来朔璃重重一巴掌掴上自己的脸,摔到地上。
“为什么绝尘会这样?”
落尘忍着剧烈的痛,唯有睁开一只眼睛,恨恨瞪视那个疯狂的王者。两方忽然僵持,落尘的心就要被扯碎了。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她,为什么老天要这样作弄他们兄妹俩……
离崖拖着跌撞的姜红,破门而入,直冲内室。朔璃忽然转身也跟着进去。
侍棋抚着胸口踉跄起身,跌坐到落尘身边,极轻柔地扶起。
“小……”
话语都哽咽在落尘颓然无声的满面泪水里……没有言语,侍棋一把将落尘紧紧抱住,裹在怀里……无论他们是什么身份,他都不能再只是个旁观者,如何忍心再看见你的叹息和泪水……
为什么,侍棋的怀抱却比那人的还要感到安心,为什么,现在抱着她的不是他。落尘把脸埋在侍棋胸口,尽情让自己的呜咽宣泄……为什么每次难过时,都是侍棋你在,明明知道,我什么都给不了……为什么,在他的心里,自己始终是哥哥的影子,那她留在这里又有什么意义……她又要怎么面对肚子里的孩子……
手不经意抚上微凸的小腹,微弱的心跳,让人如此痛心……
……
“出来!我知道你在这里。”
雪阳在密林间原地转着,犀利扫视四周。
一角树叶间“唏嗦”一声,黑影闪过,雪阳立时转身,女子冷艳,一脸得意的决然笑意,立于雪阳面前。
“是你对不对,是你!”
女子冷冷扫过雪阳蓄满怒意的眼睛,走到雪阳的侧身,轻声道:“你以为,你能保护的了所有人吗?你儿子呢?你连选择的机会都没有,还不如让我做了你该做的。”
如此傲慢不屑的口气。
“雪阳公主,你说凡儿做得对不对?”
“用不着你假惺惺,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来这里只是为了复仇!”
“你不和我一样,我们有共同的敌人,不该站在同一线吗?”
眼前忽然闪过那个恨了七年的男人,雪阳别开脸,隐忍怒意
“我不知道你和离崖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但我绝不允许你再伤害无辜的人。”
女子冷哼,摘过一片叶子在手里揉搓。
“反正也没伤着该伤的。”
雪阳一震,什么叫没伤着该伤的,现在躺在床上的绝尘还生死未卜,竟然……雪阳扳过女子的肩膀,紧紧拽住,却被女子轻易一掌劈开。
“别忘了你的身份,在我面前,你可不是什么公主,如果再出差池,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说着转身消失在密林深处……独留雪阳久久愣在原地,是啊,她早已什么都不是,她只有天赐了,可她却连保护他的能力都没有,她谁也保护不了……
……
里屋的叫喊慢慢平静……
姜红撩开帘子,放下袖子,走出里屋,带着一脸紧张后的疲倦,一室人统统围了上去。
离崖一把拽过姜红的手臂,他等了好久了,等得早就恨不得自己能代替绝尘承受一切的痛苦
“怎么样?到底怎么样?”
姜红不可思议,这样为一个人紧张的离崖,她从不知道,一瞬的恍惚,立时被周围人一片的询问声,拉回现实。
“没事了,接下来让他好好休息吧,有一阵子的痛要受了……”
姜红忽然哽咽,不知道怎么说下去,这么温婉,绝世的人,竟然……
颓然的落尘听着姜红的话,忽然站起身就冲进内屋,朔璃也懒得听姜红的解释,紧跟后头。
落尘进了屋就跪倒在绝尘的床边,久久不敢抬头看。是怎样的心情,或许连落尘自己都无法言喻。心里没有痛了,是因为痛到了极致;再也流不出眼泪,因为已经不知道什么叫做哭;千言万语,现在只有一句:“对不起,对不起……”
沙哑,甚至,听不见声音……
朔璃无法相信地看着绝尘脸上身上包裹着厚厚的纱布,经过极度的折磨,终于安静睡去,可脸依旧渗出上细密的汗珠,和眉间松不开的褶皱。
朔璃转身掀开帘子,一室惊恐看着盛怒的朔璃,冲向离崖,拖着就走。
离崖来不及反应,也只由着朔璃。
两人渐行渐远,姜红呆在原地好一会儿,到底这是怎么回事,绝尘公子怎么会伤成这样
“你们谁能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说着把方子交给了侍棋。
水兰惊魂未定,满是懊悔,姜红一问,刚才惊恐的一幕又涌上脑海,痛苦抱头蜷起身体。侍剑紧紧握住水兰的肩膀,同样的懊悔和痛心。
姜红觉得现在还是不要问的好,叹息着看向帘子里颤抖着的背影,摇了摇头,出了门。怎料一路上,两旁的宫人、太医竟都换上了佩服的眼光,一时的不习惯,红了脸,抱着药箱就拖着和宫女闲聊得正眉飞色舞的姜岩离开了熙凤宫。刚刚在宫里,她还是个将军夫人,可这会儿,她的医术,竟让她刹那间成了一个琉璃医者间的传说,就如当年的师傅。
姜红忽地停下脚步,身后的姜岩来不及刹车,干脆一撞,一仰身,来了个四脚朝天。
“哎哟!姐姐你干嘛呀!”
姜红好似压根没听见,现在有个恐惧在她心里扩大。绝尘的伤,确实是一种稀有的毒药,可这种毒药,却让她想起了那个久违的故人,可怕但却永远与她有着关联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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