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仅是一场烟火繁华二
清朗轩灯火明灭,朔璃背手立于窗前,良久,剑眉深锁。
一阵疾风吹过,灯烛熄灭,一室黑暗。屋子的角落里,有个黑影,腰间的配饰闪烁着奇异的零星光点。
朔璃邪魅一笑,总算来了
“隐,你可让我好等。”
“呵……是嘛?没想到堂堂琉璃国的王,竟然如此想念我。”
一个蒙面黑衣的男子,慢慢走近朔璃身后,竟一把抱住朔璃的腰。朔璃立时挣扎,却被蒙面人翻过身揽进怀里,抬起下巴。
蒙面人细长的桃花眼微眯。
“我真是受宠若惊呀!”
朔璃干脆不再挣扎,笑得魅惑,却透着寒意。
“放手。”
蒙面人立时放开朔璃,虽然只看的见眼睛,也感觉的出此人的痞态,此时一定乐乎着欺负朔璃得逞。
朔璃微微叹气,自己的属下竟然老不把自己放眼里。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还没喝,却被那人夺去。朔璃无奈,知道和他讲道理也是白搭。
“该谈正事了吧?”
“嘿嘿!”
“这算什么?”
“没什么,想到你刚才一副小娘子的样子。”
蒙面人俯身以手支头靠近朔璃。
“想不想当我情人?”
“砰”一下,蒙面人被一拳打出老远,朔璃已是忍无可忍。
蒙面人摸着脸,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干什么,很痛的……”
“知道痛就不要再惹我!”
朔璃一脚踩上蒙面人的屁股,居高零下,怒视脚下一副受欺负小娘子样的大男人。
“快说,查到什么了?”
蒙面人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突然正色。
“我的影探追寻那孩子的行迹,发现只到了边疆外就没有踪迹了。”
蒙面人突然顿住,朔璃回头看了他一眼,挑衅笑道:“你的影探不会因为断了踪迹,就没下文了吧?”
蒙面人却不搭理,自顾自说起来:“哎……可惜了这么可爱的脸。”
朔璃挥拳到那人眼前,那人乖乖退开,继续汇报:“是,后来我们发现那孩子被一群异族邪教的人带走了。”
“异族邪教?”
“是。”
“什么邪教?”
“一个突然兴起的邪教?”
“和蛮夷有关吗?”
蒙面人突然剑眉一竖。
“我们国家也是有名字的,它叫扎古达。”
朔璃背手站在月华里,眼底冰冷
“你还是心心念念,想着那个害死你父母兄弟的国家吗?”
没有回答,朔璃敛去笑容
“别忘了,是谁说要复仇的。”
“错的是皇叔,人民没有错,我的国家更没有错……”
这些话说得很轻,就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朔璃轻哼。
“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答应过你死去的父母什么!”
蒙面人低下头,带着满脸愤然和仇恨,继续道:“那个邪教是在扎古达境内活动,现在的二皇子阿斯克似乎和邪教的人走得很近,但宫里的人并不在乎。我的探子还发现,那个邪教的头目并不是扎古达的人,来自异乡。”
“异乡?是哪里?”
“这还不知道,那个邪教过于神秘,掌握的资料不多。但最近活动突然频繁了。”
朔璃想着什么。
“他们都做些什么?”
“采集些稀奇古怪的花花草草,我想是用来制药的。重要的是,他们在扩充教徒,通常找些受过极大心里创伤的人。还有就是,他们收到阿斯克皇子不少的钱财。哦!对了,这个邪教的标志,是一朵紫色的杜鹃花。”
紫色杜鹃花……突然让朔璃想起了一个人。朔璃缓缓闭上眼,抬起头。会是那个人吗?突然回身。
“隐,帮我再查件事情。”
朔璃走到书桌前,执笔写下什么,连同一张画,一同交到蒙面人手里。
“这些资料应该够了,如果真是那人,也只好怪我当初心软,养虎为患了……”
蒙面人接过。
“最近要小心了。”
“我知道。”
朔璃不以为意地笑着
“这场较量,早就开始了。”
蒙面人对着紧闭的门看了一眼。
“那孩子你不担心会……”
“绝对不会。”
蒙面人调侃地说道:“何时起,你对女人也有信任了。”
朔璃蒙了一下,旋即笑开。是啊,何时起的呢?
蒙面男子突然消失在屋里,独留一阵微风,拂过朔璃的几缕发,此人轻功造诣匪浅。
朔璃来到门前,突然打开,落尘哎哟一声,在朔璃脚边跌了个狗吃屎。连忙尴尬跳起,捋捋头发。
“这个……我散步,恰巧路过了,呵呵。”
朔璃邪魅一笑。
“那还真是巧了,这么晚,皇后从熙凤宫散步到这里来了(清朗轩在西面,熙凤宫在东边)。”
“是啊,好巧,那……没事我该,回去了,啊……真困啊!”
落尘打着哈气,准备开溜,才走出半步,就被朔璃拎了回去。
“皇后既然来了,干嘛不进来坐坐。”
落尘挣扎着,那哪是坐坐,她听了不该听的,进去了不得被扒层皮啊。
“额,不,不坐了。”
落尘死命扒着门。
“真不坐了……啊!不坐了……唉!真不用了!”
“皇后客气啥?”
朔璃一提,把小妮子拽进屋里。
落尘乖乖站在角落里,等着被朔璃折腾。谁叫她好死不死,挑这个时候来。
“说吧,你来干嘛?不会只是个散步吧?”
这种时候,一定是坦白从宽的好。落尘掏掏袖子,拿出个小瓶子放在桌子上。
朔璃瞄了一眼。
“什么东西?”
落尘警惕地看看朔璃。
“伤药。”
“伤药!不是毒药?”
毒药?他把她轩辕落尘当成什么了?
落尘急了。
“是伤药!我从阿红嫂嫂那拿来的。听说可以让伤口好得快一点,而且还不会留疤。给你的手用的……”
因为可以不留疤,落尘特意拿来,想给朔璃。上次见到朔璃身上狰狞的伤痕,落尘不想朔璃身上再多一点这些可怕又痛苦的东西。
朔璃看看药,再看看落尘。
“拿走,我不会用的。”
“为什么?”
她就不明白了,这家伙是喜欢身上留疤。还是,他压根不相信自己。
朔璃站起身,抬起仍包着纱布的右手,对视落尘。
“只是想让你记住,这道疤,是因为你而留的。”
“你是对自己不负责任?还是对我不信任?”
朔璃逼视落尘。
“不信任?如果不信任,就你刚才在外面所听到的话,你现在连尸骨都没有了。”
朔璃将落尘拽进怀里。
“为什么?为什么要抹掉这道疤痕?说!”
眼泪开始在落尘的眼眶里打转,落尘咬着下嘴唇。为什么每次想对他好一点,换来的都是这种结果,落尘默然。
想抹掉疤痕,和我划清界限吗?还是要逃开我吗?决不允许!朔璃再次抬起右手。
“告诉你,这道疤,就是你欠我的象征,一辈子,都别想抹掉!都别想逃开!”
说着又要俯下身,折磨落尘总是倔强的小嘴。
啪,清脆的一声。落尘重重掴了朔璃一掌。朔璃错愕,落尘司机挣脱怀抱,愤然转身离去。
身上伤了,会愈合。心碎了,又要如何再完整……
黑暗里朔璃惨然一笑。还是要离开吗?不许,他绝不允许再这样!执起药瓶,狠狠摔到地上。
夜色里,落尘带着满心的疲惫,奔跑着。为什么每次接近了,总被伤得那么痛,她好累,真的好累。
……
“夜凉如水,月下更凄凉。栀子花开又几时?良人已是天涯各一方,各一方啊……”
离崖仰头对月,饮下穿肠烈酒,再苦再辣,也比不过心里的伤痕累累。亭子外的栀子花香气悠然,月下的白花,却如披上寒霜。离崖看着花淡淡出神,惨然一笑,又是仰头灌酒。
落尘不知道自己何时,怎么会走到栀子花田,或许觉得,整个皇宫,只有这里,才不染喧嚣,落尘呆呆望着,心里的痛苦与疲惫渐渐消散,慢慢平静……
“你要站在那里多久?”
落尘一惊,循声而去,看到买醉的离崖,莞尔一笑。
“离崖哥哥……”
走进亭子,寻了个位子坐下。
“离崖哥哥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喝酒?嫂嫂呢?”
没有回答,落尘看见离崖望着花田的神情如此悲凉,突然想起了一个人。
“有一次,我在这里遇见过一个人。那人,用和离崖哥哥一样的眼神看着那些栀子花。”
落尘顿了下,看向离崖。
“那个人,是雪阳姐姐。”
离崖端着酒坛的手顿住了,旋即仰头又是一口。
落尘按住离崖的手,正色道:“离崖哥哥,你和雪阳姐姐之间到底怎么回事?”
想起宴会那天雪阳的疯狂的样子,离崖颓然的神情。
“离崖哥哥!”
看来离崖是有点醉了,把酒坛子往落尘眼前一放。
“来,先陪你离崖哥哥喝一杯。”
落尘知道现在的离崖不想说,也不好逼他,推开酒坛子。
“落尘不喝酒的,喝了会做奇怪的事。”
离崖放声大笑
“哈哈哈,不知道落尘做过什么奇怪的事了?”
“就是上次册妃大典,我……”
落尘想到醉酒那天的失态,想起那个忽冷忽热的朔璃,烦闷和不痛快又再次涌上心头,竟端过酒坛,猛灌了一口。离崖一阵茫然。
火辣辣的感觉很不舒服,小腹微微有些作痛,但很快,这一切又被飘飘然的感觉所替代,落尘忽然憨憨笑开。
“呵呵,难怪人家说一醉解千愁,有道理!”
落尘忽然站起来,高举右手。
“再喝!”
离崖先是一蒙,旋即捧腹大笑。他也终于明白落尘口中“奇怪的事”是什么了,的确很“奇怪”。
落尘看离崖一个人穷开心,嘟起嘴,满脸通红,手舞足蹈起来。
“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来我们接着喝!”
离崖突然惊觉自己做了件错事,他可不想被绝尘和朔璃骂,夺过落尘小爪子紧紧扒着的酒坛,回头却发现哪还有落尘的影子。
赶紧扫视周围,才发现小丫头正蹦蹦跳跳在花丛里跳起舞来了,嘴里还念念有词:“我跳,我跳死你个大头鬼,我甩,甩掉你个大混蛋,混蛋!”
离崖立时跳进花丛,拉住落尘。
“落尘,我送你回去吧。”
落尘一把甩开。
“不用!我现在高兴得很,不要来打搅我!”
还不要打搅类!离崖好笑着,确实不该给落尘喝酒。
伸手要逮住活蹦乱跳的落尘,突然后背被什么刺了一下,回头一看是根银针,头开始昏昏沉沉,大喊不妙中了暗算,来不及提醒落尘,“咚”一下倒在了地上。
落尘闻声回头,却迷迷糊糊看见倒在地上的离崖,憨憨一笑。
“你怎么酒量还没我好,我还没倒呢!”
突然落尘的手上刺痛,抬起定睛一看,是根银针,落尘突然觉得晕得很。
“我……我也要……”
应声倒地。
黑暗中,女子带着决绝的冷酷走出树丛。
“为什么,为什么你对一个小丫头尚且还有温柔,对我和那个人,却如此残忍,为什么……”
没有感情起伏的话语,却透露着无尽的凄凉。泪,开始一道道划过女子没有表情的脸,一道道,划在心上。
女子蹲下在离崖身边,轻轻抚过离崖脸上的疤痕,旋即,手突然紧紧握起。
“来人!把薛将军送回府里。”
黑影窜出,一把带过离崖,消失不见。
女子不屑地冷哼,拖着落尘,藏到花丛深处。
冷冷说道:“天亮前,就好好在这睡一觉吧。天亮后,好戏就开场了。原本一切不会来得那么快,是你们自己的错。”
女子带着悲凉,决然转身,消失在黑幕里……
……
熙凤宫里,水兰端着洗漱的水进了屋,却没见着落尘。在宫里转了几圈,到处问人,却还是没找到落尘的影子。
看见办完事回来的侍剑,急忙冲上去一把拽住。侍剑倒是吓了一跳,不知都自己又做了什么得罪水兰了。
从很早以前开始,水兰就总是和侍剑八字不合一样,侍剑总是一再退让,进宫以来,两人为了落尘,已近好多了,可还是会小磨小擦不断,落尘还老是取笑两人是欢喜冤家,水兰就会很不高兴得几天不理侍剑。
侍剑立时紧张起来。
“怎……怎么了?”
水兰大喘着气。
“小姐,小姐……又不见了!”
“又来!”
侍剑瞪大眼睛,不会吧?他才出宫一会儿,去和绝尘汇报近期落尘在宫里的事情,落尘就又不见了!
“都找过了?”
“是!”
“那兴许到皇上那里了?”
“我差人都问遍了,哪宫都没人。”
侍剑开始冒冷汗,前阵子银针的事还历历在目,刚刚绝尘也万般提醒要小心,一转眼,落尘就下落不明了。
“兴许只是去散步了,我们先找,但不要太声张,说不定敌人在暗处司机埋伏着。一个时辰后我们在这里汇合,再找不到,就只好通知皇上了。”
“好!”
侍剑飞身上了屋顶,消失在夜色里。
水兰在落尘可能在的几处转了好几圈,仍然没有落尘的影子,急得团团转。突然想起了什么,回身向宫里的深处跑去。
栀子花田平时就很少有人来,这里在宫里,是只有主子们能来的地方,水兰避开侍卫,悄悄潜入。平时这里就很静,现在更是静得瘆人。水兰急急在这里转了几圈,刚想到花丛里看看
“谁在那?!”
几个侍卫听到动静赶了过来,水兰只好撤了出去,应该不会在那了吧。
侍卫追逐水兰而去,侍剑飞身下树,站在花田里,扫视了一周。
树丛里,突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谁?”
侍剑循声而去,却突然发现一个黑影蹿出。
“站住。”
旋即立时追赶了上去。
一夜折腾,侍剑和水兰再碰头时,天已快亮。落尘,仍然没有找到。恐惧在两人的心理慢慢扩大……
水兰忽然掩面。
“是我的错,是我没好好看着她,对不起……”
侍剑黯然,轻轻拍着水兰的肩。
“我们现在不能垮,想想落尘小姐,她一定在什么地方,等着我们。要说错,我也同样有错……”
水兰靠上侍剑的肩膀,让害怕化为泪水宣泄。
“皇后娘娘,娘娘!”
小宫女冲进熙凤宫就大声喊叫,水兰立时上前,逮住宫女。
“放肆!竟然在熙凤宫大声喧哗,你哪宫的?!”
小宫女惶恐,咚一声跪下,哭丧着。
“姐姐恕罪,姐姐恕罪。我是萱妃娘娘的小宫女,书燕。”
书燕抬头,眼里溢满恐惧的泪水,扑倒在水兰脚下。
“求皇后娘娘救救我家主子吧,太可怕了,真的太可怕了。”
水兰和侍剑忧心相视。
“娘娘熟睡了,进去打搅不好。我和侍剑先随你去看看究竟,再回来向娘娘禀报。”
书燕连连点头,像是见到了救星一样,满眼感激。
水兰和侍剑跟着小宫女来到洛水宫时,已是一片混乱的景象。里里外外,进进出出的宫人们,都一脸恐惧。
曹休后来赶到,满腹疑惑。侍剑看曹休都惊动了,看来这洛水宫确是出了不小的事情了。
水兰转身对着瑟瑟发抖的书燕。
“你主子呢?”
“都在厅里休息着。”
书燕领着一行人,到了厅里,见到眼前的情景,简直难以置信。
萱妃瑟缩着,整个人蜷缩在椅子里,绝色的面容扭曲得让人不寒而栗,满是惊恐。程妃抱着抽泣的李妃,深锁着眉,看见来到的一行人,似是舒了口气的样子。
书燕跪倒在萱妃的椅子边。
“主子,主子,不怕,书燕在,不怕了……”
水兰一头雾水,到底怎么了,蹲在书燕边上。
“到底怎么回事?”
萱妃忽然颤动一下,颤颤巍巍道:“血,全是……死的……都是老鼠……”
“血?老鼠?死的?”
到底什么呀?水兰继续追问:“在哪?”
萱妃颤抖着指向寝宫,侍剑慢慢靠近,才到门口,就闻到了刺鼻的血腥味,连忙捂上口鼻,轻轻一推,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侍剑瞪大眼睛向后退了几步。
水兰和曹休赶了过来,被眼前的一幕,霎时震慑。
水兰抱住头
“啊!”
侍剑稳住水兰摇摇欲坠的身体,极度担心落尘的安危,回身对曹休道:“公公,有件事,要和你说……”
侍剑话到一半,就被匆匆赶来的禁宫侍卫打断。
侍卫一施礼。
“公公,我等查到……”
侍卫顿了一下,曹休急了,这种节骨眼上,卖什么关子。
“查到什么了?你倒是说呀!”
侍卫犹豫一下。
“说事发前,看见一个身形好似皇后娘娘的人,拿了包东西鬼鬼祟祟……”
侍卫越说越轻,曹休瞪大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