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峨伟峻的宫殿在月色的清光银辉下,敛去了白天的威严冷漠,线条柔和了许多,江水儿坐在精致的鎏金大红翠盖鸾轿里,由六百宫女太监,手执宫灯华盖前后相拥,默默的听着马蹄得得,进了皇城的正门――承午门。
由承午门而进,是皇帝在接到沈总管派人传进去的信时激动之下特意下的恩旨,旨意下来,沈总管激动的浑身打颤,他亲自托着水儿的手肘,将水儿扶上鸾轿,欢喜道,“皇上对公主殿下真是恩宠无限呢,这承午门除了皇上外,只有中举的状元在赴琼林宴时走得,天下的女子里,也只有皇后娘娘大婚迎亲时朝能走那一遭儿的,今儿竟然许公主由承午门而进,这份尊崇在别人那里,可是一辈子都修不来的呢。”
水儿的步子却一顿,“既然是皇后也走过的,我倒不要从这里进了,”此时的水儿,心里最大的刺就是那个皇后,一听说这样的尊荣皇后也享过,她倒觉得厌弃起来。
沈总管倒笑了,“回长公主殿下,倒不是奴才搬弄,就这个承午门,乾武年间尚还没有哪位女子能走过,”见水儿不解,他压低了声音解释道,“当今皇后乃是皇上当太子时就已娶了的正妃,她是以太子正妃身份进的皇后位,而不是皇上登基后以皇后身份大婚的,是已,就算她是皇后,也没有机会走那承午门。”
“是这样的啊,”水儿这才恍然大悟,她点点头,心里突然觉得解气得很,嗯哼,你一辈子修不到的福,如今落在你最恨的人的女儿身上,气死你去。
这样想着,她欣然而上,施施然坐进了鸾轿,沈总管待她坐得稳了,轻轻的拍了拍掌,轿子一起,稳稳的向皇宫一路而进。
进承华门时,处处灯火辉煌,乐彩华章,有大队的侍卫禁军,宫女太监齐刷刷的下跪恭迎。那一刻,水儿忽然落下泪来,她从怀里取出那块玉佩,口里喃喃低语,“娘,您看到了吗?女儿和爹就要见面了,爹用最有面子的方式接我进宫,这也是在给你出气吧,娘……,”想到这里,水儿的鼻息渐渐的重了,眼里的泪如滚珠般落下。
她深吸一口气,双手合拢,让那玉佩的润泽深深的沁进心里,娘,其实水儿知道,您并不稀罕这些虚无的东西,您要的,应该是爹,我,咱们一家一生一世平平安安的相守在一起吧,可是,这应该是最简单的期望,在您,在女儿,或者在爹的心里,竟然是最难的。
鸾轿进了承午门后,并没有停下来,而是接着左弯右绕的走了许久,才在一座精雅别致的宫殿前停下,照旧是沈总管亲自来扶,水儿出了鸾轿,眼前的宫殿让她恍惚如在梦中,她又想起那日里,君大哥带着她站在钟山顶上,指着金碧巍峨的皇宫给她看。
那时候,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竟然会有一日,以这样的风光荣宠亲临其境,君大哥,君大哥,你在哪里,你找水儿,一定找疯了吧。
突然间,她忽然想起,自己进了宫,君大哥再想找自己,只怕更难了吧?
不对,何止是更难,而是,根本就不可能找到自己了,天啊,这,这可怎么办?
正随着沈总管往里走的水儿,一路胡思乱想,小脑袋瓜儿里乱成了一团,当想到这个严峻的问题时,她心里大大的吃了一惊,脚步一顿,又停住了。
只这一小会儿功夫,沈总管已经知道了眼前这个小主子的小脑袋跟常人大是不同,心事随机而动是她最大的特点,她这样突然停下来,他已经不再觉得意外,只低声问,“长公主殿下,有什么吩咐吗?”
水儿歪着脑袋斜着眼睛,将沈总管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打量了半天,最终觉得他应该可以信任,于是附在他耳边,轻声的将君大哥家的老宅地址告诉他,却不说实话,只说那里有自己的一点儿东西,让他派人帮自己去取来。
水儿心里有自己的想法,如今自己一不小心成了公主,若单纯叫他去送信儿,沈总管他们万一是那拜高踩低的人,再加上怕带来别的麻烦,只怕是不会去送这个信的。
沈总管哪里知道只这一会儿,她那小脑袋瓜儿已经转了这许多的念头,只道定是重要的东西,慌忙点头答应了,水儿于是放了心,笑道,“我就知道沈爷爷最好了。”
在宫里非同在张志山的宗正府,水儿这一声“沈爷爷,”吓得沈总管一个激灵,他慌忙压低声音求道,“哎呀我的小祖宗,您可千万别这样称呼老奴,老奴一介贱躯,哪里敢当长公主这样的称呼,这要是让人知道了,老奴可就活不成了。”
水儿心中一凛,她知道皇宫里面的规矩是很严的,心下也知道自己莽撞了,慌忙偷眼看四边,见没有人注意,这才吐一吐舌头,松了口气。
有了心事,宫殿里的富贵锦绣倒进不了水儿的眼了,沈总管扶着她进了正殿后,正色恭敬的道,“皇上有旨,天色已晚,长公主一路奔波也累了,早些歇着,明儿早朝完了,皇上再召见长公主殿下。”
他的话音一落,春喜领着早在宫殿内等候的一群宫女过来,领着水儿穿过了正殿,绕过一个小院子,进了一个极雅致的寝室里,寝室共分三间,从右到左的排开,最右边的是内厅,每日里起坐用的,中间的是卧房,睡觉用的,然而到了卧房了才坐下,茶还没有喝得一口,春喜等人又领着水儿进了最左边的一间屋子,水儿糊里糊涂,当然是由她们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