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皇帝的女儿叫自己的父亲时,是该呼“父皇”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不愿意这样叫,在她的心里,娘不是淑妃,爹也不是皇帝,自己也不是什么长公主,她只希望他们只是单纯的一家三口,单纯的相亲相爱,单纯的互相扶持互相依靠,没有政治,没有权势。
沈总管感激的看向水儿,心中默默感念,到底是江淑妃娘娘生的女儿,心地之善良和当年的淑妃如出一辄,这样想着,眼里不觉又滴下泪来。
乾武帝此时哪里有心去计较这个,他抚着水儿的头,“你该叫我父皇。”
水儿摇摇头,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娘不许。”
乾武帝顿时僵住,是呵,如雪定是不许的,否则,她怎么可能独自离开,隐姓埋名这么多年,甚至,不肯在女儿面前提及自己半个字。
一念至此,他的心里又是绞痛起来,掉转了头,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凄离,水儿楞楞的看着眼前的这个身份至尊的男人,在初相见时的天性使然后,此时看着他却依旧是陌生的,或许是他的身份太过于尊贵吧,因此纵然是流着他身上的血,在看到他这一身明黄后,亦是不由自主的产生了距离,直觉得那么远,那么远。
只是不知道,当年的娘是不是也有这样的感觉?
乾武帝终于转过头来,对沈总管道,“阿昆,传我旨意给张志山,命他速去寻回淑妃遗骨,由钦天监择吉日,葬入朕的皇陵。”他闭一闭眼,神色凄然,“朕百年后,就去陪她。”
水儿心里感动,亦感到安慰,想来那时,没有了利益权势的牵制,爹和娘定不会再有这许多的苦恼,可以天天在一起了吧。
沈总管却是大吃一惊,“皇上,这……”
乾武帝神色不动,水儿奇怪起来,怎么找娘的遗骨回来很难么?
沈总管到底喃喃的问出了口,“皇上,您的意思是……?”
“是的,”乾武帝点一点头,“朕要追封淑妃为皇后。”
“啊,”听到这个笃定的答案,水儿倒不觉得什么,反正娘已经不在了,皇后也好,淑妃也好,不过是身后的一个虚名,无所谓了。
沈总管却更是吃惊,他顾不得水儿就坐在边上,“皇上三思,啊,不,老奴并不是说淑妃娘娘当不得皇后这个尊号,只是……,只是……。”
“只是皇后和他父亲的旧部会不答应,是不是,”乾武帝腾的站起,怒气腾然。
沈总管低下头不敢吭声,但是他这样的表情无形中已是默然了这个事实,乾武帝在屋子里来回转了好几圈儿,焦躁而又恼怒的样子。
见说到皇后,水儿顿时想起当年娘就是被这个柳笑妍逼走,外祖全家亦是被柳家杀害,这样的血海深仇,让水儿身上的血刷的沸腾,她也不说话,只是死死的盯着乾武帝的脸,等着看他到底只能说?
只见乾武帝在转了几圈后,停了下来,仰天叹了一声,道,“先找回来再定吧。”
只是这一句,水儿的心顿时就凉了,沈总管之前说的那些话又历历在耳,他果然是个懦弱无胆识的人,纵然柳宰相已经死了,他也还是有所顾忌,既然如此,他又为什么要张榜寻找她们母子,那个柳皇后不是无可奈何的么?
她忽然在心里冷笑起来,是呵,他的勇气只是瞬间爆发的那种,当年为了向爷爷争取娘爆发了一次,这次张榜找她和娘,想必也是千年难得的一次罢,对了,皇后当然无可奈何啊,水儿想起来了,他在找娘的同时,也在找自己,无论自己是男是女,到底是皇家的骨血,他占着理儿呢,皇后又怎么好明着拦呢。
在得知了娘当年的往事后,今天早上用膳时,她只留了春喜在身边伺候,有意无意的,将宫中的形势问了个大致。此时见乾武帝这样的反映,她心里怎能没有个数,她虽然迷糊,可是她不笨啊。
沈总管点头,才要出去时,水儿却突然开口,“爹要张大人去哪里寻呢?”
乾武帝一楞,“自然是去……?”说到这儿,他顿时停住,这才想起,水儿说到现在,也并没有提到她小时候江如雪是带她在哪里生活,更没有说到江如雪葬在什么地方?
“孩子,你娘……,她……葬在什么地方?”乾武帝问。
水儿像是就等他问,干脆利落的一句,“不知道。”
“不知道?”这一次不止乾武帝,就连沈总管也吃惊起来。
“是的,不知道,”水儿脸色平静的看着他们,镇定的道,“当年娘去时,我还小,娘是师傅落的葬,娘落葬后,师傅怕我受不了,哄我说娘去了很远的地方,然后就带我去了扬州,在我十五岁那年,师傅也去了,所以,娘葬在什么地方,我不知道。”
说到这儿,她深深的叹了口气,“不单我不知道娘葬在哪里,就是我小时候和娘生活的那个地方,我也是不记得的。”
她抬眼看向乾武帝,极是惋惜极是痛苦的道,“若是师傅还在就好了,师傅记得的……。”
乾武帝的脸色阴了又晴,晴了又阴,好半晌,他咬着牙对沈总管道,“去,命张志山,无论如何,哪怕掘地三尺,也要找到淑妃的遗骨。”
水儿露出感激的样子,梗咽道,“谢谢爹。”
乾武帝牵过水儿的手,“叫朕父皇,你娘,她不会怪你的。”
水儿低头不语,乾武帝此时心境奇差,一时也就不计较这些,又说了一些话,最后道,“你再歇几日,适应了后,就去见见皇后和德妃她们,不管怎么样,她们都算是你的母后母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