葫芦看着杨大憨的背影出了门去,以为杨大憨还在和山菊叫劲,又回过头来看着山菊,讷讷道:“你,你……你没事吧,大憨家的?”
山菊把水瓢放在锅台上,一边着手清理地上冒着烟的柴禾,道:“俺……没事儿。……你也去忙你的吧,葫芦哥。”
葫芦欲言又止,向外走去。
山菊委屈不堪地收拾着杂乱的一切。
80
日军军营。
竹内的办公桌上摆放着许多杂乱、破损了的玉佩。
竹内正在翻看着每一块玉佩。
竹内办公桌的对面,团山怀里抱着一个小木箱子,看着欣赏着玉佩的竹内。
良久,竹内放下玉佩,站起身来,踱着步子,用日语道:“以你的研究,你真的断定,这是一种文化?”
“哈依!”团山把怀里抱着的箱子放在一旁,站在原地,目光跟随着竹内的身子移动着,用日语道:“是我初步的研究发现。要想完全断定,还有待于获得更多实物。……一段时间以来,我发现杨俊的家里面,有大量的这样的实物。而且他似乎还知道这些实物在哪里的能够找到。只是,我还没有得到这些实物,和这些实物的来源地的秘密。……那些实物,真的是太精美了!”
“吆西!”竹内扭着头看了团山一眼,思索着用日语道:“以我的理解,我们目前对支那的这场战争,光靠武力解决,是远远不够的。而文化,不但可以战胜小小的支那,还可以征服强大的整个世界。”
团山用日语道:“是的,竹内大尉。大日本帝国本土资源的匮乏,用武力的征服满洲,实在是难以为继。倘若我们发现了一种新的中国文化,把它为我所用,经过研究和植入我们的文化,再回输给支那,那么,我们可以取得事半功倍的卓著战果。”
竹内用日语道:“正是这样!对支那的征服,我们不应该仅仅停留在武力上,还要动用经济和文化的征服!”
团山立正用日语道:“哈依!”
竹内瞥了团山一眼,用日语道:“那么,你的下一步呢,有何计划的?”
团山用日语道:“我以为,还是不声张的,秘密的进行。……对任何事情,只要我们表现出了兴趣,中国人的,都会一概的唱反调的。”
竹内停止了踱步,又拿起桌子上的一块玉佩看着,用日语继续道:“是的,除却了武力,资源、经济、文化的渗入,把支那置于死地的,正是我们这支特种部队,光荣的任务。”
“哈依!”团山立正,用日语道,“我明白的,竹内大尉!”
竹内又用日语道“很好,用文化的打败支那!……为了大日本帝国不可战胜的荣耀,那你就去……放手大胆地干吧;团山君!”
团山用日语道:“哈依!为了大日本帝国的荣耀,我会肝脑涂地,竹内大尉!”
看着团山向箱子里收拾玉佩,竹内把手里拿着的那块玉佩也放进箱子里,一边用日语道:“不过,既然是这样,我还是要提醒你,团山君,我们小股部队的,孤军在外,你要小心谨慎的,不是万不得已,万万不可对中国人的,动用大日本帝国强大武力的。中国人对于我们这样的小股部队,还是充满着挑战的。我们的,首要的是要保存自己,才能完成属于我们的任务!”
“我的明白,竹内大尉;我会采取怀柔的政策的。”团山收拾好玉佩,抱着箱子向竹内额首致敬,然后向着外面走去。
竹内则左手托着右肘,右手摸着下巴,思索起了什么。
81
杨俊家。
杨大憨在葫芦的陪同下,走出了院子,来到了村街上。
但只见灵位前,一个肩上背着钱褡子,脸上有条伤疤的男人,正跪在棺材前,悲悲切切的伤心地哭着,烧着冥纸:“……你咋就这么走了呢?咋就会这样啊?你可把俺害苦了啊,你啊!……”
一旁有几个人在莫名其妙地看着伤疤脸。
杨大憨也站在那里看着一会儿,走过去,跪下,跟着烧着冥纸。
“老官儿,敢问你是从啥地方来的?”杨大憨侧着脸问道。
伤疤脸并不看着杨大憨,冷淡地回道:“我从哪里来的并不重要。”
杨大憨又试探道:“那是俺东家欠你的钱?”
伤疤脸好像不再想和杨大憨说话:“没。”
杨大憨:“那你为啥哭得这样伤心呢?”
伤疤脸依旧冷淡地道:“他欠了我一件很重要的东西。”
杨大憨:“很重要的东西?……是啥东西?……能说给俺听吗?”
“没必要。……只可惜了杨先生这个人!”伤疤脸烧完了手里的纸,站了起来,一边从钱褡子里掏出两块大洋来,又道:“……你要是真有心,就赶上啥节令儿的时候,替我给他买上两张纸烧烧吧。……告辞了。”
伤疤脸说吧,扑打扑打膝盖上的土,转身走去。
“嗳,俺说你吃过饭再走吧,老官儿!……你还没说给俺你是谁儿呢?”杨大憨的目光从手里的大洋上移到伤疤脸走去的身上,喊道。
但是,伤疤脸头也不回,也不搭话,就那么顾自的走去了。
大门口前,杜保长两手拎着一张挂钱儿似的的纸出来,被人接过去,向灵位前的棺材头上贴着。杜保长朝着伤疤脸的背影看了看,问杨大憨道:“那个人是谁儿?他咋走啦呢?”
纳闷着的杨大憨瞥了杜保长一眼,一边向院子里走着:“俺哪儿知道?”
“哦!”杜保长似乎被噎了一下,伸着脖子咽下一口唾沫,一边也向院子里走去,一边巴望着伤疤脸的背影,自我解嘲地道:“也是呢,是呢;杨先生活着的时候交往那么广,哪个就知道他的水深?!”
远处,伤疤脸一直远去的背影。
82
日军军营医务室内。
杨二妮靠着被子半躺在床上,团山关怀地面对着杨二妮半坐在床上,翻译官恭敬地站在床边上。
翻译官用中文向杨二妮道:“哦,团山太君是说,请二小姐放心,他一定会为你的父亲报仇,目前他已经抓了张家的孩子,不久,杀害二小姐父亲的凶犯就会来救他们的孩子的。到时候,太君就会抓住他们,让他们……为二小姐的父亲赔命。”
杨二妮颇有些高兴地道:“你说的都是真的吗,瞎咕噜叔叔;那,谢谢瞎咕噜叔叔啦!”
翻译官又用日语向团山道:“二小姐说,谢谢太君了。”
“吆西!”团山拉住杨二妮的手,用日语道:“你的父亲的,是皇军的朋友的。我很愿意为二小姐效劳!”
翻译官用中文道:“团山太君说,他很愿意为二小姐效劳。”
还不等杨二妮说什么,团山一边托起杨二妮脖子上的玉佩,又用日语道:“啊,二小姐,你的这个饰件,真的很漂亮的。”
翻译官一愣,目光怀疑地看着团山,用中文向杨二妮道:“团山太君说……二小姐的……这个胸饰,很漂亮!”
杨二妮单纯地用中文道:“那,瞎咕噜叔叔你喜欢吗?你要是喜欢,俺就把它送给你吧;反正俺的家里还有好多呢!”
杨二妮说着,摘下玉佩,递给了团山。
“二小姐!”翻译官有些诧异,但又不动声色地用日语向团山道:“……哦,二小姐是说,如果团山太君喜欢,就借给太君欣赏几天。她的家里,……她的家里,大概还有几件。”
“吆西!”团山如获至宝地把玉佩抓在手里,贪婪地看着。过了一会儿,又用日语向杨二妮道:“……真的是太漂亮啦!……哦,家里的还有?都放在了什么地方的?也可以借给我欣赏吗?”
翻译官咽着唾沫,思想着该如何向杨二妮翻译。
83
张晋家的院子里,一片破败的凄凌景象。
屋门敞开着,里面仿佛是一个看不见的黑洞。
张晋的屋子里,凌乱不堪。
炕上,蛾子和杏及几个孩子们,都围在张晋的身边,或趴或躺或蜷缩着,睡着了。
张晋半睡半醒着,眼角淌着泪水,渐渐地,老迈地想爬起来。
蛾子被惊醒了,朝着窗户看看天光,揉着眼睛冲张晋道:“爹,你这儿是要去做啥?上茅房吗?”
张晋大张着嘴无声地哭了:“……俺,俺还能咋啊?俺去给人家……赔命啊俺呢!”
蛾子拉住张晋:“爹,你这儿又说的是哪门子的气话呢;咱不都已经核计好了吗,事儿已经到了这儿个份儿上,是杀是剐,该打还是该罚,一准儿会有个说法的,咱……都要捱着吗?!”
杏也被惊醒了,一把抱住张晋,哭道:“爹,爹!你又咋地啦,爹?……天杀的,该天杀的啊;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咋就干出了这儿样的事儿啊!……俺那儿子,张浩,张浩……”
蛾子拢了拢头发:“俺说你也行了,他四婶。……爷们儿干出了这儿样的事儿,你就能保得住,就都怨咱吗?爷们儿也许有爷们儿的道理。……已经到了这儿份上了,你就别再让爹着急啦吧?”
杏:“可俺刚一来这个家的时候,人家就都劝俺要想好喽,俺……俺就是看着爹……实诚,本分……”
“作孽,作孽啊……”张晋闭着眼睛,大张着嘴,摇着头,有气无力地又哭起来。
蛾子:“此一时,彼一时,到后了你不还是来了这儿个家吗?……也就别在吃啥后悔药儿了吧!”
张晋挣扎着下地:“都别拦着俺,你们。……想想当年老东家对俺的好儿,俺……就是咋着,也得给杨先生……送张纸儿去啊,俺!”
杏:“可是爹,你就不怕被人家给打死吗?”
张晋:“就是死,俺也得对得住人家杨家,也得对得住……咱的列祖列宗,不地,俺就还有啥脸……去见俺的祖宗啊,俺呢……”
蛾子:“唉!这儿个时候,哪还顾得了啥死啊活的呢?……爹,爹……那你等等俺,俺和你一起去。”
蛾子说着,紧忙着下地穿鞋,扶着张晋向外走去。
杏看看炕上都已经醒过来,还在傻愣愣地看着他们的孩子们,用衣襟抹了把脸,也追了出去。
84
村街上。
杨俊家的大门外,跪在灵前的杨大憨扭着脸诧异地瞥着杜保长。
忽然,一男子从院子里慌慌张张地跑出来,没头苍蝇似的乱撞着,想顺着村街跑去。
在男子的后面,山菊追出来,口里嚷着:“站住!……你站住啊!那是俺二姑奶奶的东西,你不能拿走啊!”
杨大憨稍一愣怔,随后一个高蹿起来,分开众人追上去,逮住了那个男子:“****娘的!俺****个娘!拿出来!……拿出来啊!……你偷了啥啊你?”
男子怕打的样子,乖乖地从怀里掏出一件“红山女神”玉像——那是杨二妮的。
杨大憨夺过“红山女神”玉像看了看,一手拿着,另一只手薅着男子的后衣领子,向回拖着,一边破口大骂道:“……****娘!俺****的娘!……这儿你也敢偷?……这儿时候你也敢偷?……你就不怕遭报应吗?你的眼里还有俺杨大憨吗?”
街两旁相继拥了不少的人,都来看热闹。
可是,谁都没注意道,50多岁的周老爹牵着毛驴,驴背上垫着褥子,坐着年约20岁上下的周凤兰,头上戴着丝巾,丝巾的外面又戴着草帽,正在一步步地走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