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军事红山女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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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喜鹊娘叹了口气,道:“唉!……有啥法子呢,杨先生没了。……咱又不能大张旗鼓地去淘换治枪伤的药,也只好凭天由命吧。……可俺也就奇怪,看着他也不像是俺这本地人,咋就又受了枪伤呢?”

姜玫道:“我觉得,一定还是日本人干的,他们一贯的伤天害理惯了。”

喜鹊娘:“还是等他好些问他自格儿吧;这儿也亏着就遇见了咱,也算是他命大。……喜鹊,你搁这儿先好好的照看着,俺和你姜玫姐出去一趟,成吗?”

喜鹊不情愿地道:“俺……怕是照看不好。”

喜鹊娘:“娘也知道,叫你这儿一大早晨跑了这儿趟县城,你累了,可你想想,杨先生以前对咱的好儿,娘……能不去看看吗?”

喜鹊:“那你去吧。……俺能成。”

姜玫:“喜鹊,别忘了过一会儿再给他换块湿布敷在脑袋上,我和大婶去去就回来。”

喜鹊:“嗯!……俺知道啦。”

喜鹊娘和姜玫向外走去。

喜鹊盯着喜鹊娘和姜玫出了窑洞,窑洞口从外面被挡住,在马华的身边坐了下来,目光好奇地打量着马华。

马华一动不动地熟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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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俊家的客房里。

混混儿甲、乙、丙、丁或坐或站着,都是一副急迫的样子。

杨大憨按个给他们斟着茶水,陪着笑脸:“呵呵,列位怠慢了,怠慢了。赶上今格儿这日子,俺们东家要发丧,俺们少东家事儿多,一时忙不过来,还请各位慢慢地等,慢慢地等。”

“慢慢的等得等到啥时候?”混混儿甲道,“……这自古以来,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总不能你们东家这一没,欠俺们的账儿就也抹了吧?”

杨大憨:“不会的,不会的。俺们东家历来仁义,又家大业大,这儿个各位也都是知道的吧?哪儿能就差了列位的这几个小钱儿呢?”

混混儿乙道:“你就说的轻省,不差俺们的小钱儿,那你倒是也叫你们少东家快一些的出来见俺们啊?俺们手里这借据上可是白纸黑字,可是写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难不成俺们还是来讹你们的不成?”

杨大憨:“哪能呢,哪能呢!可你们今格儿来的,可确实不是个日子。你们也都知道,俺们少东家是个大孝子,为着俺们东家这一没,少东家急火攻心,一下子就晕了过去,到这儿会儿上,还没醒过来呢!……要不,各位就等过过儿这儿时候……再来?”

混混儿丙把正端着的茶碗顿在桌上:“哎!管事儿的!……俺说你这是在咋说话呢?你们少东家急火攻心,那俺们这儿还急得满嘴是泡呢!”

混混儿丁:“对,那不成!……你们少东家着急,那俺们就不急吗?”

混混儿甲:“就是啊,俺们今格儿来,正赶上这儿日子是不假,可也正是这儿日子俺们才要来。……话又说回来,也不是俺们就生生的要拿钱。俗话说,父债子还,就是要你们少东家见见俺们这儿手里的借据,给确认一下,完后,俺们就立马儿走人!……大家说,对不对啊?”

众人七嘴八舌,弄得杨大憨一时难以招架。

正在这时,葫芦急急地跑了进来,看了屋子里的情形,又连忙退出到门口,隔着门帘叫道:“大憨,……大憨,你快出来一下。”

“哦,各位,各位,俺先失陪一下,有点儿事情,先失陪一下。”杨大憨抱拳道,想要借机躲避开。

“嗳,哎!……你别走啊你!”但是众人却穷追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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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俊家的院子里。

影壁墙前,有人往里躲避地跑着。听见什么声音正要迎出院子去的周老爹,被带着一个日本兵闯进来的团山撞个满怀。

“咋回事儿?又出了什么事情?……哦!”周老爹向后退了一步,愣怔地看着团山。

“八嘎!”日本兵上前拥开周老爹。

团山继续朝着后院走去。

此时,翻译官也跑了进来:“……没事的,没事的,太君只是来给你家二小姐取东西的,都不要怕,不要怕!”

团山经过穿堂屋,路过杨大憨的身边,径直向后院走去。

杨大憨反应过来,一把扯住正走过来的翻译官:“到底咋地啦,老总?”

翻译官甩开杨大憨:“你拽我干啥呀,你没听见吗,团山太君是来给你家二小姐取东西的。”

杨大憨:“俺是问,俺家二姑奶奶咋就搁他们手里?”

翻译官:“哎呀,我说你就别找不自在了;是你家二小姐受了伤,日本人救了她,你懂了吗?”

翻译官不再和杨大憨纠缠,小跑着追上团山去。

此时,团山和日本兵已经进了正房的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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团山很突兀地闯进杨俊家正房的东屋。

东屋里,山菊正在给周凤兰说着什么,看见团山,吓得惊叫了一声,赶紧护住周凤兰:“啊!……大少奶奶!”

团山凶巴巴地站在门口,用日语道:“二小姐的,住在哪里?”

山菊挡着周凤兰,扭头不解地看着团山。

翻译官挤进来:“哦,太君是问你们,你家二小姐,住在哪个屋子里。”

山菊疑惑着朝对面的屋子指了指。

“带路!”团山用日语说着,向外走去。

“哎呀,太君是让你领着他去。”翻译官补充道。

“你不要怕啊,俺去去就回来。”山菊把周凤兰向里拥了拥,用身体挡着翻译官,逼着翻译官先出去,她也走了出去。

“哎……”周凤兰追到门口。

翻译官又回头撩开门帘看了看。

周凤兰顿着,又退了回来,不安地朝门口看着刚刚落下来的门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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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俊家正房西屋里。

日本兵和团山粗暴地乱翻着;翻译官也跟着四处看着;山菊惊悸地看着他们。

日本兵忽然翻到一个小盒子,打开看了看,里面什么也没有,又拿给团山看,用日语道:“报告团山曹长,请你看这个。”

团山朝盒子里看了看,见里面空空如也,不仅恼怒用日语道:“八嘎!一定是被什么人先给拿走了。”又转身冲山菊用日语道:“……你的,告诉我,是谁,是谁拿走了里面的东西?”

山菊被吓得向后退着。

翻译官赶紧过来冲山菊用中文道:“你不要怕,太君是问你,都谁来过这个屋子?”

山菊:“俺,俺不知道。……自打俺东家没了后,一会儿一波儿,一会儿一波儿,来过了好多的人,俺哪记得清啊?”

翻译官回头和团山叽咕了几句什么。

团山又发怒用日语道:“八嘎!中国人,坏了坏了的。怎么可以随便地拿走杨先生家的东西?统统地都该枪毙!”

翻译官用日语回答道:“是的,太君,应该统统的枪毙。不过,今天还是请你先不要发怒,你看外面,他们正在给杨先生办丧事。在我们中国,历来是事死如生,并且是死人为大。杨先生生前没得好死,死了,他们都希望杨先生能顺顺当当地好走。”

团山缓和地用日语道:“那好吧,我听从你的建议。不过,我也请你告诉他们,大日本帝国皇军是不可侵犯的,杨先生是我大日本帝国皇军的朋友,对他的不恭敬,就是对大日本帝国皇军大大的冒犯,统统的,死啦死啦的!”

团山说着,气冲冲地向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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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俊家的院子里。

杨大憨等好多人都渐渐地聚集在正房的门外,都在紧张而好奇地听着屋子里的动静。

看着团山等出来,等在门口的人们都纷纷地闪向两边。

团山向前走出了几步,停住,回头冲着翻译官又用日语道:“……你的,还要告诉他们的,谁再敢私自拿走杨先生家的东西,统统地军法从事!”

“哈依!哈依!”翻译官恭敬道。

杨大憨在一边看得着急,扯住翻译官的衣袖:“他在说什么?”

翻译官看了看众人,正色道:“啊,太君刚才说啦,杨先生是皇军的朋友,谁要是再敢乱拿杨先生家的东西,就是对皇军的不敬,要统统的枪毙!……哦,还有,……有人要是再敢来这里闹事,也要统统的枪毙!”

众人面面相觑,继而,又跟在杨大憨的身后,追着团山等向着院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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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兵率先跑出杨俊家的院子,发动了停在村街上的摩托车。

团山上了车,翻译官也在驾驶员的后面坐好,摩托车加大油门离去。但是,开出去一段距离,又转弯开了回来。

团山又下了车,走到杨俊的灵位前,左看右看着,不知道如何是好。

翻译官下车走过来:“太君,你要做什么,团山太君?”

团山把翻译官推开一些:“我地,朋友的,祭奠祭奠。”

团山说着,微微向前躬下身子,又举起手来,向着杨俊的灵位敬了个军礼。然后,又从衣兜里掏出几张纸币,放在了棺材上,转身离去。

看着团山等走得远了,杨大憨渐渐地走过去,拿起棺材上团山放下的纸币,眨着眼睛看了良久,朝着地上狠劲地啐了口:“呸!……****个娘的,俺们东家咋就稀得花你的钱?”

说着,杨大憨想把手里的纸币投进一旁的火里,但目光刚好看到站在大门口的周凤兰和周老爹,便又停住了。

“嗳,嗳!俺说你也别就光顾者死人啊,俺们这账,你到底想咋着?”混混儿甲这时又朝着杨大憨发难道。

其他的几名混混儿,也跟着起哄道:“就是啊,不说清,今格儿这殡,你们就甭出啦!”

“对,不说清,殡就甭出啦!”

杨大憨遭到围攻,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一直站在人群外面的山菊想上前阻拦,又顾忌什么,急得直顿脚。

周凤兰紧紧地拉着周老爹的胳膊,咬着嘴唇担心地沉思着,忽然松开拉着周老爹的手,仰咳了一声。

人们都莫名其妙地止住了轰嚷,目光渐渐地转向了周凤兰。

杨大憨犹豫了一下,赶紧走到周凤兰的身边,道:“那个……你,你站在这儿里不合适吧?……您还是先回屋去吧?!”

周凤兰不动声色地错开杨大憨,慢声细语地冲着众债主道:“我听说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是自古以来咱们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既然是欠下了,总归是要还的。……可还有老话说,天地之间,死人为大。赶在今天的这个时候,就为着几个铜子儿的旧账,耽误着死人入土为安,也怕是很不合适吧?……也再者说了,中国人对待中国人,就还不如日本人吗?”

众人都无语了,面面相觑着。

混混儿甲撒摸了一圈,冲着周凤兰道:“你谁儿呀?……和你啥相干,说这儿些不咸不淡的?”

周凤兰很柔弱地笑了笑,慢声慢语地道:“很对不起啊,我呢,刚才也忘了先自我介绍了。……论说吗,我现在也算是这杨家的人,可你们要是不承认呢,那我就不是。……我姓周,大名呢,叫周凤兰;要是按照原来杨先生在世的时候说呢,我就是他家还没过门儿的大儿媳妇、大少奶奶。……现在该怎么称呼我呢,你们都是做叔叔大伯的,想必你们……也自有公论了吧?”

众人向后退了退,面面相觑着,似乎是在商量着什么。

混混儿丙:“那你能还俺们的钱吗?”

周凤兰又淡淡地笑了笑:“我当然是不能啊!……至少是现在。”

众人不服,却又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样子。

周凤兰见众人不吱声,回过头来,冲着杨大憨道:“你是叫杨大憨吗?……我不都委托给你了吗,我公公他死的怨,一定要选个吉时下葬,吉时还没到吗?”

杨大憨一下子有了底气,大声喊起来:“哦,到了,到了,就要到了。”

周凤兰:“那好吧,那就把那个幡,拿给我,咱们准备出殡吧。”

“这儿……”杨大憨又顿在那里,犹豫了。

“兰子!”周老爹也不由得叫了声,并向着周凤兰的身边挪去:“……你……能扛得动吗?”

众人都期待地看着周凤兰。

周凤兰环顾着众人,淡淡地凄然一笑,又慢条斯理地道:“我……是长得柔弱了点儿,可我自以为,我……还能扛得动。……叔叔大爷们,兰子这里,给你们……磕头啦!”

周凤兰说着就跪了下去。被山菊扶起来后,她走向了棺材,拿起了棺材上放着的孝衣,款款地披在了身上。又回头走到杨大憨的身前,从杨大憨的手里拿过了纸幡,毅然地扛了起来,向着村街上走去。

反应过来的杨大憨抹了把眼泪,振臂道:“……伙计们,大爷们,婶子们,所有的老少爷们儿兄弟姐姐妹子们,……吉时已到,让你们受累啦,送俺东家……上路……走啊,啊啊……东家……你怨啊,东家……”

吹鼓手鼓起了腮帮子,悲凉的唢呐声突然响起。

周凤兰扛着纸幡,眼里淌着泪,庄重地沿着村街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