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4
山间小道上。
杨俊肩上背着钱褡子,头上戴着礼帽,一悠一晃地打着瞌睡。
葫芦牵着毛驴,毛驴上坐着杨俊,走着。
忽然的两声枪响,惊醒了杨俊。
葫芦和毛驴也停了脚步。
杨俊摘下礼帽,四处地看着:“嗯?这是哪儿在放炮?……扯你妈个蛋!”
葫芦也朝四周望了望,道:“东家,好像不是放炮,是枪响?!”
杨俊又望了会儿,戴上礼帽,打了个哈欠,道:“……啊哈哈!管他呢。走咱们的吧。”
“东家,你看!”葫芦却忽然发现了什么,用手指着远处道。
杨俊又摘了礼帽,遮挡在眼睛上方,顺着葫芦的手指处看去。
影影绰绰地,只见喜鹊家的院子里,团山等查看了被喜鹊娘和喜鹊抱着的喜鹊爹的尸体,又看了看死去的香儿的尸体,然后,撤出院子,有人拿过来担架,抬着两名日本兵,大批的日本兵离去了。
“扯你妈蛋,这儿帮龟孙子,成天价地这儿刨刨、哪儿挖挖地,这儿会儿上又到这儿来倒啥鬼?……走,也看看去。”杨俊收回目光,又戴上礼帽,两腿一夹毛驴,向前走了去。
“嗳,东家……”葫芦怔了下,赶紧追上杨俊,把毛驴的缰绳抓在手里,牵着毛驴。
两人很快地消失在前面的土坡下。
275
喜鹊家的院子里。
香儿的尸体躺在一旁。
喜鹊娘和喜鹊抱着喜鹊爹的尸体在哭着。
喜鹊娘:“……他爹啊,你咋就这么走了啊?你可叫喜鹊俺俩咋活啊,他爹啊,他爹……这儿日子俺可没法过了啊,天啊!”
“爹……”喜鹊一边抹着眼泪,肩膀一耸一耸地“呜呜”地哭着。
杨俊在柴门外跳下毛驴,进了院子:“这儿都是咋地咧?……唵?”
喜鹊娘回头瞥眼杨俊,更加起劲儿地哭着,道:“……东家啊,俺没法活啦呀,东家;东家……”
杨俊一边查看着,走到喜鹊娘的跟前:“这儿到底是咋地啦?你倒是说啊?……是你咋就惹着人家了吗?”
喜鹊娘一边哭着,道:“俺咋就惹着他啦啊?该天杀的!……他们见天地来喝水,也时常儿的给孩子东西吃,俺就见他们也怪好的,就也没提防着他们,可谁儿知道,谁儿知道,……他们今格儿突地就发了兽性,就非要把俺,把俺……俺可是没法活了啊,东家!你可要给俺作主啊,东家……”
杨俊拍了下大腿:“嗨!……这儿都她妈地叫啥事儿啊,这?……你等着吧,俺去给你找他们说理去!……葫芦!……葫芦!……你紧着就骑着俺的毛驴,先去镇子里的棺材铺一趟,先给弄两口棺材来!先记俺的账上,回头俺就把钱给送过去。……可要记住,要一大一小的,上好的!……也再顺道搁村子里再给俺叫过两个人来,都帮衬一下!”
“知道啦。俺就去,东家。”葫芦退出大门口,透过杖子,看见他骑上毛驴,走了。
杨俊走回到喜鹊娘的身边,道:“俺说那个啥,……俺就该咋称呼你来?……你当家的是叫……那个啥来?……你也先别哭啦,别看再哭坏了身子!这儿人死啦,你咋就也哭不活他;咱事儿有事儿在,你等俺这儿都帮你安置立正儿喽,俺就再去给你找他们!……扯她妈蛋的,搁家闲得他们,跑咱中国这儿来撒野!”
喜鹊娘:“可是俺没了当家的,可就还咋活啊,俺呢;这儿孩子还小?俺不活了呀,不活了呀……”
杨俊:“行啦,行啦,你就听俺劝一句吧!不管咋,咱这儿日子不还得过,是不?……你就等着吧,俺一定给你拿个主张!……起来吧,啊?起来快收拾收拾,也紧着就打发你当家的和孩子上路。咱包子有肉儿,不在褶上,你就看俺咋给你收拾他们!……这儿孩子,你还在哭啥呀?就快扶着你娘起来,快啊!”
“娘!……你起来吧,娘!”喜鹊抽泣着,想起拉着喜鹊娘的胳膊。
喜鹊娘顺势起来,又跪下,给杨俊磕了个头。
“也行啦,这儿就免了吧!……你紧着就先去屋里换身衣服,这儿等俺叫的人来,帮着你收拾。”杨俊象征性地在喜鹊娘的身上着了下手,道。
喜鹊娘起身,护着胸部,由喜鹊搀扶着,进屋去了。
“他奶奶的,小日本!俺早就看出来啦,你们根本就不是啥好人!……都她妈的啥鸟雀儿呢,扯你妈个蛋的!”杨俊掏出烟袋,蹲在了地上……
276
现实中。
油灯已经熄了,炕桌也被推到了炕梢。喜鹊娘和姜玫并排躺在炕头上,姜玫侧着身子,把两只手当作枕头,枕在头下,看着喜鹊娘。
喜鹊娘仰躺着,脸上一副茫然、无助的神情。
姜玫头略抬起一些,看着喜鹊娘的脸,道:“那,后来呢?”
喜鹊娘也侧了身子,看着姜玫,道:“后来?后来啥呀?”
姜玫又缓缓地躺回去:“后来,你又是咋和杨先生……好上的?”
喜鹊娘:“这儿呀,要是说起来,话可就长啦,俺就是说上八辈子,也说不完;你别看着俺和杨先生的缘分短。……先不说啦,俺困啦,睡吧!”
姜玫还想要再问,但喜鹊娘却已经闭上了眼睛。
姜玫看着喜鹊娘一会儿,仰躺了身子,看着屋顶。
夜深人静。
渐渐地,她陷入了自己的回忆中:
一身学生装束的姜玫,站立在一片废墟中,脸上挂满泪水,身边放在一只藤条箱。
姜玫的面前,是一片被炮火轰炸过后的黑黢黢的废墟,满目苍凉。
许久许久,姜玫擦去泪水,拿起藤条箱,转身一步三回头地离去。
姜玫艰难地行走着。
随着时日的迁延,渐渐地,姜玫已经穷困潦倒,步履越来越沉重。
远方,一座城池隐约可见。
277
城池中。
葫芦牵着毛驴,毛驴上坐着杨俊,在一条熙来攘往地街道上穿行着。
在一家悬挂着“龙城酒家”字样的酒肆前,葫芦叫停住毛驴,扶着杨俊下来。
酒肆中的老板正出来倒茶根儿,倒完了,想要回去,又看见杨俊,忙又迎出来,端着茶壶拱手道:“呦,杨先生!……您来啦,杨先生?您可是好久都没来啦,杨先生!”
杨俊也拱手道:“甭客气,甭客气!……这儿阵子农活忙,俺这儿一老也倒不出工夫来,今格儿来城里买点儿东西,顺道过来看看,也吃一顿您宝店的秘制香酥鸡,开开荤!……您先请给俺的伙计先准备点儿饭,让他先吃上,再等着俺!……别忘喽,伙计的饭,可要有肉有菜的饭!”
老板:“您客气,高抬!……里边请,里边请!……里边的听着,雅座一位,秘制香酥鸡一份;外加给伙计有肉有菜饭一份!”
只听见里面有人像是从楼上“噔噔噔”地跑下来,高声道“好嘞;来啦!”
杨俊进了酒肆。
葫芦在门口的拴马桩子上拴好了毛驴,也进了酒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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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肆中,葫芦撒摸着在一张桌子前坐下。
又可见杨俊在伙计的引领下,正沿着木制的楼梯走上楼去。
杨俊在伙计的引领下进了雅间,摘下礼帽,很随意地扔在桌子上,向起挽着袖子。伙计随即送进茶水来,给杨俊斟上一碗,盖了盖子。杨俊坐下,端起茶碗,掀了盖子,用盖子荡着茶水上的沫子,等待着。
楼下,伙计端着一盘猪头肉和一盘炒菜和几个烧饼,到葫芦坐着地方桌子前:“客官,您的饭菜来啦;回锅肉烧豆角,盐水猪头肉,烧饼三个,不够您在吱声,……您请慢用!”
葫芦也没客气,伸手拿了桌子上筷子笼里的筷子,想要享用。
老板又拿了一壶酒过来:“……您先慢用,小哥儿!……这儿是本店刚刚开坛的凌水曲酒,给您来一壶,账算我的,……您请尝尝!……伙计,再给拿个酒盅来!”
“谢掌柜的!”葫芦略起身,向老板致谢。
“甭客气,甭客气!……杨先生也是本店的老主顾啦;您请慢用!”老板寒暄着,想要离开。
就在这时,一只藤条箱摔进了酒肆,继而,姜玫也倒了进来。
伙计刚把酒盅放在葫芦的面前,吃惊道:“哎,这儿是怎么啦?这儿是怎么啦……”
杨俊在楼上雅间听见楼下的响动,透过屏风向下看着。
楼下,老板和葫芦也赶紧蹲到姜玫的身边,想把姜玫扶起来。
伙计大着胆子把姜玫翻了个身,只见姜玫已经牙关紧闭,不省人事。
“哎呦呦呦呦,……这儿是怎么说,这儿是怎么说?这儿不是……成心的……要砸我这儿小店儿的招牌吗?”老板当时就着急了。
葫芦掐着姜玫的人中一会儿,见姜玫还不醒来,道:“俺看她……也许是饿的吧?”
老板也醒过腔来:“去,伙计,你快去,告诉厨房,就给她快做碗热汤儿来!……快去呀,你!”
雅间里,杨俊已经站起身了,透过屏风向下看着。
伙计端来了热汤水,老板亲自给姜玫喂了两口。
姜玫渐渐地缓醒过来,诧异地向四下里看着,见了端在老板手里的热汤,饥不择食地抢似的端过去,也不顾汤热,紧着就喝了两口,被烫得眼泪都出来了。
老板:“哎,您慢着点儿,慢着点儿;……您要是仅就为着填饱肚子,我这儿店里,管着你够!”
姜玫抹了把被烫出来的眼泪,也不多说,紧着就把一碗热汤喝了下去。
葫芦半起身端过桌子上自己的烧饼,还没等递向姜玫,姜玫就垂着眼帘抓了一个,大口地吃了起来。
人们都诧异地看着姜玫。
雅间里,杨俊也摸着脑袋,犯了核计:“咋就会……饿成这儿样呢?”
楼下,姜玫已经吃完了一个烧饼,不尽意的样子打量着葫芦手里端着的盘子里其他的烧饼。
葫芦犹豫着把盘子向着姜玫递去。
姜玫毫不客气,又抓起一个,咬了一大口。
老板:“哎呀,姑娘,你慢一点儿,慢一点儿吃,别噎……伙计,你就快去,再给端一碗热汤来啊!……也顺稍儿在拿十个烧饼来!”
伙计跑了下去。
杨俊已经出了雅间,站在楼梯上看着。
姜玫又吃完了一个烧饼,勉强地站起来,拉了藤条箱子,朝着老板一鞠躬,道:“谢了,老板。……可是,我……没有钱!”
老板转了一个圈,道:“嗨!……你就还说这儿个干啥?……装着装着,……这儿些你都装着,饿了再吃,饿了再吃!”
老板从伙计的手里端过盛着烧饼的盘子,向着姜玫递着。
姜玫犹豫了一下,没有拿烧饼,向老板和伙计及葫芦鞠了一个躬,欲向外面走去。
“姑娘,请留一下步!”杨俊在楼梯上向下走着,道。
姜玫诧异地扭头,看着杨俊。
杨俊走到姜玫的面前,从衣兜里掏出三块大洋,道:“姑娘,俺看你好像是外乡来的落难的样子,俺这儿有三块大洋,你先拿去……应应急吧!”
姜玫睃着目光,看着杨俊一会儿,道:“不必了,谢了!”
姜玫转身离去。
“哎,还满有志气的呢,不吃嗟来之食!”老板追出酒肆去,“……哎,……姑娘,……姑娘!……你可别误会,杨先生可是我们这儿里有名的大善人,他只是想帮你,没别的意思?!”
龙城酒家的门外,姜玫站在那里,扭着头,用异样的目光看着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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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城酒家门前。
姜玫站在那里,扭着头,用异样的目光看着老板。
杨俊也走出酒肆,站在那里欣赏地看着姜玫。
姜玫忽然站正了身子,正色道:“那好吧,钱……我不要!……你不是想帮我吗?那我就跟着你去,你看怎么样?”
“嗳,你……”老板诧异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杨俊也含了笑,歪着脑袋看着姜玫。
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枪响,紧接着,几名保安扶着一个受了伤的保安慌乱地向后看着,跑过来。
杨俊赶紧拉了姜玫和老板一把,几个人都躲进了酒肆里去。
良久,又一名保安手里拎着盒子枪,一边向后看着,也走了来。
“扯你妈蛋的,干啥呢?”杨俊从酒肆中出来,端着烟袋,道。
跑来的保安被吓了一跳,枪口倏地对准了杨俊,看清了是杨俊,又放下了枪道:“呦!是杨俊先生啊?……没事儿,没事儿。……是日本人喝多了酒,打了咱一个弟兄,弟兄们气不过,就动了枪。”
杨俊:“扯他妈蛋的,又是日本人闹腾,还让不让人活啦?……要打,你们就往死里打,也好让他们长点儿教训;看他们还嘬不?……还拿咱中国人不当人啦!嘁!”
“没当官儿的话,咱哪儿就敢啊?过地后,他嘬地更凶,还不是老百姓遭殃?……哦,俺这儿得紧着走啦;回见,回见啊,杨先生!”保安谨慎地走了去。
杨俊回身想回酒肆里面去,却见姜玫已经出来,站在了门口,向街道的两端望着,“吁?你咋又出来了呢?就不怕让子弹咬着?”
姜玫:“有什么可怕的,这是在咱们自己的土地上?我要是有支枪,我还要去杀他两个日本人呢!”
“你……”杨俊顿住在姜玫的对面,吃惊地看着姜玫,“……还真看不出啊,你一个女孩子家家儿的,还恁么有血性?!……算啦算啦,咱先不说这儿个,回去,吃饭!”
杨俊颇觉得有意思地回酒肆里去了。
姜玫梗了下脖子,也毫不犹豫地跟着进了酒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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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
山间小道上。
杨俊在前面背着手牵着毛驴走着,葫芦用一根棍子挑着姜玫的藤条箱子扛在肩膀上,跟在毛驴的后面,毛驴上坐着姜玫,朝四面看着黯淡的风景。
杨俊回了下头,从嘴里拿出了烟袋,道:“俺说姑娘,你真就那么信得过俺,就跟着俺走?……你压根儿就没想过,俺是不是有根儿弯弯肠子?”
姜玫:“我怎么就不能信得着你呢?你不是想帮我吗?我就不能也大着胆子信你一回吗?你有你的弯弯肠子,大不了也就是让我做你的小老婆呗。没准儿,我还真能愿意呢;你想过没?”
“嗯?你……还真是看不出啊,你个小女子,还真有个老猪腰子!……唉,俺说你啊,也真就该悠着点儿,……这儿年头儿,可啥人儿都有啊!”杨俊道。
“反正我已经跟着你来啦,就凭天由命吧!”姜玫仍是不介意地道。
杨俊:“成!够佞的!是个干事儿的主儿!俺那个大丫头啊,要是有你这儿一小手指头的血性啊,俺也就不用成天价儿地守在家里啦!……那俺能不能问问你,你爹你娘,可都是干啥的?”
姜玫半晌没有吱声。
杨俊回了一下头:“咋啦?不想说给俺?……那就不说吧!”
姜玫很难受的样子道:“我妈妈……被日本人的飞机……给炸死了。”
“嗯?”杨俊不由得停住,回头看着姜玫,继而,他又继续走着,道:“……扯他妈个蛋的,又是日本人!自打他们日本人来咱们中国,咱们中国就没消停儿过!……也等着吧,嘬得紧死的快!”
姜玫吞咽着又道:“我哥哥是税务局的警察,我爸爸是大学里的教授……”
几个人就这样一路的走了去……
281
新的一天来临了。
太阳平静地露出地平线,正在冉冉地升起。
杨俊家的院子里,杨大妮向着大门前走去。到了大门前,她刚想打开大门,杨福头从后面连跑带踮地上来,慊儿慊儿地道:“姐,姐,大姐,让俺来!”
杨大妮拉开门闩,闪向一旁,杨福头费力地先后打开了两扇大门。
杨大妮走出去,向着村街上看着。
村街上,一片寂静,只有一个老汉拎着粪箕子在捡着粪。
杨福头也走出大门,站在那里,大人似的煞有介事地左右看着。
杨大妮转了身,道:“走吧,咱回去。”
便牵了杨福头的手,向回走去。
正房的门口,周凤兰走出来,站在门口梳理着头发。
“弟妹就没多睡会儿?”杨大妮和周凤兰打招呼道。
周凤兰道:“我倒是习惯了早起,没想到姐姐和福头比我起得还早。”
“是爹活着的时候说给俺们的,过日子要早起、早起,不兴让日头压住身子。”杨大妮道,“……嗳,福头,你也快去把小镜子给你嫂子拿出来啊!”
“俺知道,姐;正要去呢!”杨福头扔掉刚刚捡到,正在摆弄着的一个哑了的炮仗,突突突地向着屋子里跑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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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杨大妮和杨福头没有看到。
金沟村的村街上。
隔着杨俊家不远。
或许是因为天光还早,张晋家的大门口冷冷清清的,根本就没有人来往。
一旁,用炕席扇着好大的一片东西,想必是盖着的棺材。
已经又老了和憔悴了许多的张晋拄着棍子站在那里,腿在颤抖着,身子在抖动着,嘴唇在哆嗦着,已经欲哭无泪。
看得出,他是在强硬地支撑着。
蛾子从院子里急急地出来:“爹!你咋又出来了呢,爹?……别看啦,快回屋里去吃饭,也省得伤心,啊?”
张晋不吱声,脸孔扭曲得几乎变了形。
蛾子拽了好几次张晋的袖子,张晋才叹了口气,道:“唉!……报应!报应!真个是……报应啊!”
然后,摇着头,在蛾子的搀扶下,蹒跚着,向着院子里走去。
到了大门里,张晋又迟滞地停住,转身,挪出来,迟缓地向村街的两边看着。
蛾子跟随着张晋,纳闷道:“你在看啥,爹?”
张晋:“咋就……还没个人儿来?这儿都……啥时候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