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你都不认识了吗？”周凤兰慢声细语地说着，把围着的纱巾撩开了一道缝儿。
丁协卫看清了是周凤兰，不由得向后倒退了两步。
周凤兰合好纱巾，看着梁大磕巴，问丁协卫道：“那……那位，就是梁队长了吧？我这还正想要去拜访他呢；你能给我引荐一下吗，丁协卫？”
丁协卫犯了难地不知如何是好。
梁大磕巴也不吱声，骑着毛驴缓缓地走过来，想要一路走去。
周凤兰：“怎么，丁协卫不给面子吗？……那我可就……”
丁协卫赶忙摆手制止：“嗳，别别，你可别胡来啊！”
梁大磕巴显然也听见了周凤兰和丁协卫的对话，停住了毛驴，又拽着毛驴扭过身来，看着周凤兰和丁协卫。
丁协卫赶紧跑上前去，踮起脚来，对着梁大磕巴的耳朵说了些什么。
梁大磕巴沉吟了一下，一边向回带着驴头，道：“带、带、带、带回去……说！”
丁协卫正了正帽子，冲着两名还愣着的保安诈唬道：“妈了个巴子的你们两个，没听见吗；梁队长让你们把杨家的大少奶奶请回去说话！”
蛾子一下子怔住了。
两名保安立正回答了一声“是”，客气地向着周凤兰的身边走来。
葫芦这时候也牵了毛驴过来。
周凤兰上了毛驴，跟着梁大磕巴走去。
蛾子突然喊了一声：“大少奶奶！”
人们都惊愕地看着蛾子，又猜测地看向周凤兰。
周凤兰在驴背上借着驴子的颠簸向蛾子点了一下头，离去了。
“莫不是说，这儿就是金沟村杨家的大少奶奶？”人们也猜测着散了去。
蛾子看着手里的鸡蛋，抹去眼里的泪水，朝着张晋的身边走去。
530
喜鹊家。
喜鹊娘用盖帘托着饭菜走进窑洞。
姜玫手里捧着碗筷跟在喜鹊娘的后面，道：“……大婶，你说的是真的吗？大少奶奶真的就答应咱们，给咱们弄一枝真枪来？”
“哎呀，你别跟着俺；脚踢脚绊的！……俺就说你这儿孩子，咋一提说枪的事儿，就跟个野小子似的？你这儿一头午，对问了俺几遍啦，烦不烦啊你？”喜鹊娘一边絮烦着姜玫，已经走到炕沿前，想把端着的饭菜放到炕桌上。
但是，马华正在聚精会神地研究着他摆放在炕桌上的几块小石头构建的地图；喜鹊娘只好端着盖帘停在了那里。
“我这也不是为救大憨哥……着急嘛！”姜玫越过喜鹊娘，也想把手里的碗筷放在炕桌上，也被马华占着炕桌而停了下来，“……诶，你这又是在研究啥呢？……吃饭啦！”
“嗯？……哦！”马华这才回过神来，“你们来得也正好，……哦，就先放在一边，等一等在吃不急；咱们先来看看我的计划。……你们看啊，如果‘大姑奶奶’真的把枪给咱们搞来了，我的想法呢，就是……打白石头山洞前的鬼子，金洞附近的，咱先不动。”
喜鹊娘把盖帘放在一旁，疑惑地看着马华，又看着炕桌上的小石头。
姜玫把碗筷放在炕上，顺势爬上了炕，歪在马华的身边，也看着炕桌上的小石头。
马华继续解释道：“……根据我的观察呢，白石头洞前的鬼子防守相对松懈一些，人数也比较少。而金洞附近呢，鬼子的人数不但多一些，防守得也严，离着村子又近。咱们打一下白石头洞前的鬼子，可以直接用八路军的名义。这样一来呢，第一，给鬼子一种错觉，是我们八路军上次误闯了金洞，并且还可以伺机夺取鬼子在白石头洞所挖石头的样本；第二，不管打得着打不着鬼子，我们只是虚张一下声势，这样对解救杨大憨同志有利；第三，离着村子比较远，不给鬼子报复群众的借口……嗯？……你们都在听吗？”
喜鹊娘和姜玫显然已经被马华给说蒙了，一副不得要领的样子。
姜玫把目光从喜鹊娘的脸上移回来，烦躁地道：“你说的都是什么呀，第一第二第三的；不就是想打死个鬼子吗，见了鬼子直接开枪不也就中啦？”
马华：“这怎么行呢？我们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要先有计划，在有准备，决不能做蒙大运的事情；这是我们的一贯原则。”
姜玫：“可是，大少奶奶她要是搞不来枪呢？”
马华一脸严肃地看着姜玫，又看着喜鹊娘。
喜鹊娘和姜玫都有些紧张地屏住呼吸，看着马华。
马华缓缓地道：“放心吧，根据你们所说的‘大少奶奶’的为人，我判断，她要是没有把握，就决不会答应你们的；她，一定能弄得到的！”
喜鹊娘渐渐地嘘出了一口气，看着姜玫：“就是，她一定能弄到的！”
姜玫看着喜鹊娘，又看着马华，继而，正了正身子，又向炕桌前靠了靠，仔细地看起了炕桌上马华摆地图。
531
日军军营警备室内。
手持大枪的日本兵挡在门口，粗暴地将杨大憨向里面推了一把，用日语道：“回去的，不允许的！”
杨大憨向后趔趄着，站稳了身子：“俺****的娘！干啥呀你？还让不让人活啦？俺去拉屎，就还不中吗？”
日本兵显然是听不懂杨大憨在说什么，愣怔着不动。
“俺****个娘！……你给俺起开！”杨大憨跳着脚，想要去摸枪的样子，朝日本兵发狠道。
日本兵“哗啦”一声把大枪顶上了子弹，挺起了大枪。
杨大憨忽地意识到了什么，借势转了个圈，两手捂住了肚子，又腾出一只手来，难受的样子朝外面指划着，道：“听不懂人话……是吧？那你去，就把那个会人话的，给俺找来？”
日本兵疑惑了，眨着眼睛看着杨大憨，又下意识地回头朝门口的方向看了看，还是不肯动地方。
杨大憨见此计不成，索性解了裤带，两手提着裤子，在屋子里寻找着地方，想要方便的样子。
日本兵这时才忽然明白了的样子，放下大枪，用一只手拎着，另一只手捏了下自己的鼻子，连忙地用日语嚷着，向杨大憨的身边靠去：“不，不可以的！去外面的！”
但是，杨大憨索性把一个小水桶踢过来，脱了裤子，蹲了上去。
日本兵赶紧捏着鼻子转过了身去。
“小样儿吧；俺就看你还敢跟俺玩儿？！……整不拉稀你！”杨大憨偷瞥着日本兵，得意道。
532
梁大磕巴的办公室。
周凤兰的手把办公桌上的大碗拿起来，把大碗里的水泼到地上，又把手伸进小筐里，先后两次拿起了五个鸡蛋，放进大碗里，把大碗徐徐地在办公桌上向着对面推去。
办公桌的正面，梁大磕巴披着衣服，挺着缠着绷带的大肚子，目不转睛地看着侧坐在对面的周凤兰，不说话。
周凤兰也目光炯炯地看着梁大磕巴。
有一会儿，梁大磕巴目光依旧盯着周凤兰，身子缓缓地向前够着，费力地够到了装了鸡蛋的大碗，把大碗拉的办公桌的边上，从大碗里拿起了一个鸡蛋，疑惑地晃动了下。
周凤兰莞尔一笑，道：“熟的，你吃吧。”
梁大磕巴又疑惑着，把鸡蛋在桌子上磕破了，扒去少许的皮，看着露出的蛋白，放在嘴边上添了添。
周凤兰又是莞尔一笑：“是不放心，我会下毒吗？……可我要下毒，毒死你一个有血性的中国人，那我又成了什么人了呢？……我是听说你前几天，为了保护咱们中国人的东西，受了日本人的枪伤，……还有啊，你昨天不又为了保护我的家人，又亲自去了日本人的兵营了吗？……就冲这一点，我也做为一个中国人，来慰劳慰劳你，还不是应该的吗？！”
梁大磕巴把鸡蛋放回到大碗里，身子靠回到椅背上，看着周凤兰，还是不说话。
周凤兰也看着梁大磕巴。
良久，周凤兰道：“也好吧，我在这里，你抹不开吃，那我就……先回去啦！”
周凤兰说着，站了起来，并拿起放在一旁的草帽和纱巾，向头上戴着。
梁大磕巴依旧不吱声，看着周凤兰。
周凤兰戴好了草帽，围好了纱巾，又拿起小筐，向着门口走去。
一直看着周凤兰走到门口，伸手想要开门，梁大磕巴忽然一巴掌拍在办公桌上，厉声道：“慢、慢慢慢……着！”
周凤兰顿住，还没等她回过头来去看梁大磕巴，办公室的门“哐啷”一声就被推开了，丁协卫端着手枪，一下子蹦了进来，道：“他妈了个巴子的，俺就知道，你是黄鼠狼子进宅，没事儿不来；还敢谋算俺们队长，胆儿肥了你；把她给俺抓起来，扔到大牢去！”
门外又拥进来几名保安，围住了周凤兰。
周凤兰并没有惊慌，缓缓地把丁协卫对着她胸口的枪口拨向一旁，轻蔑地道：“你也小心，别走了火吧，丁协卫；我可是中国人？！……我要是日本人，你也敢这样吗？”
“你、你妈了个巴子的少废话！”丁协卫立即没了底气。
周凤兰又扭过身子，冲着梁大磕巴道：“怎么呢，梁队长？对付我一个小女子，也犯得上这样吗？”
梁大磕巴愣怔着，放在桌子上的手忽然又抬起来，使劲地拍了一下桌子，道“王、王、王、王王……”
“王王、王八羔子的！”丁协卫条件反射地咽了口唾沫，给梁大磕巴接上下句。
“啊啊、啊对！”梁大磕巴另一只手也拍到桌子上，支撑着身体站起来，“你、你、你、你就……就、就、就给……给俺、给俺……滚、滚、滚滚……出去！”
丁协卫冲着周凤兰道：“你听了吗？还不快滚？……你妈了个巴子的，你还以为这儿是在你们金沟村；这儿是俺保安队的地盘，也就算你走运，俺们队长今格儿不和你……”
丁协卫正说着，被已经走过来的梁大磕巴拎住了后脖领子，还没等他转过头来看梁大磕巴，梁大磕巴又抬起一脚，把丁协卫踹出门外；丁协卫踉跄着摔倒在院子里，爬起来，坐在地上，冲着梁大磕巴道：“你你你、你这儿都是在干啥呀，队长？”
梁大磕巴用手指点划着丁协卫：“王、王、王王、王……八羔子的，哪个……就、就、就就……叫你啦？”
其他几个保安听了，也慌乱地赶紧跑出门外，有的去扶起丁协卫，有的又转回来，给梁大磕巴关上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