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就要设计你(意阑珊)
楔子
他们相遇在一个黄昏。
那是十一月。
静寂的夜空下,车水马龙的喧嚣弥漫在周围,淡淡的朦胧在街灯下氲氤,沈香色大咧咧地脱掉了脚上的高跟鞋,棕色的小包也松落掉在了地上,整个人非常不雅观地挂在大楼顶层当中的废盒子上,披肩的长发落在单薄的脊背上。
这样俯瞰楼底,世界一派光明闪烁,原来都是光怪陆离,鲜艳夺目。
天空上一颗星子也没有,深邃得将天地万物都收纳进去,她拼了命地抬头看,把眼泪都藏在眼底,眨眨眼睛,又干涸了。
她实在是需要这样急切来宣泄一番。
不过是失恋而已。
她不是十几岁的孩子,那样烂漫天真总要求一个明白的年龄已经远去,遇到这样的事情只能强装不在意,可是心里的难过却不会减半分,只是爱自己的人没有了,她没有办法再对着镜子里的憔悴女人强装笑脸。
只看那人的背影之后她就知道,如果一个男人只愿意拿着背影出现在你的视线里,那他不会懂得你的心情,更谈不上多在乎你。
他们相识了三年,曾有甜蜜的日子,也有厌烦的磨合期,她以为一路走来,两个人都是珍惜而欣慰的,却不知道,原来庆幸的人只有她一个而已,在她以为两人渐渐走向稳定的时候,他在背对她的方向已经越走越远。
许许多多相识的日子,那样快乐的日子,已经不能用时间来计算,可是,世事总是难以预料。
她没有怨恨也没有争吵,因为哭着吵闹亦没有半分作用。
她能做的只有忘却。
而忘却,却这样艰难。
……
他已经在栏杆边站了很久,久到双脚已经麻木,感受不到全身的重量。
其实今晚的夜色和以前一样美妙,他妄图从漆黑的天幕里寻觅一两颗灿烂的星子,睁大了眼睛什么也没有看到,但他舍不得走掉。
雨下得很快,一开始只是毛毛细雨,他伸手接住零星的凉意,只是片刻间便雨大如注,他僵硬地抬起脚回身,却看到一个女子仓惶地提着包包奔向楼梯走道的身影,他们都没有料到这样静寂的顶层会有人在,不由得对视一眼,很快就匆匆错过。
温皓记住了女子在雨帘里的那一双眼睛,清凉透骨。
沈香色在回头的一瞬间居然庆幸了下,幸好她终于没有哭,也省却在了在外人面前丢丑的机会。
脚踩在水渍里,踢踢踏踏,她从来没有这么狼狈的时候,好像自出了校园,就无意识地收敛了自己的言行,她几乎忘记自己曾是一个活泼爽朗,热情大方的性格。身处这样冷漠的世界,她只好处处肘制自己的言行,生怕露出一点点丑态来,于是终于失去了藏在骨子里的那天生的热度。
她扶着墙,高跟鞋葳断了一只后跟,她这个时候已经躲到矮矮的房顶上,泼天大雨就像是一个巨大的雨罩扑面而来。
十一月的天气已经很凉,她穿着单薄的小外套,凉意从湿透的外套一点一点浸到骨头里,再从头顶上冒出寒气来,她一动也不想动,索性半蹲在地上,皮包带子也扯得零落,垂着头,全身好像抽走了力气。
温皓凑上前来的时候,她吃了一大惊,眼睛睁得极大。
两个人呆呆地看着对方,沈香色的声音像沙子磨过一般,“你做什么?”
男人一声不吭,却上前把她搀了起来,“我送你下去。”
“不用了,不……”
她想挣扎,整个人被他抱起来,声音哽在了喉咙。
天色太暗,又或者是陌生的气息隔得太近,她觉得全身不自在,于是没有去看他的脸,在顶楼的时候又太黑,直到走到楼底,他提出要护送她时,她终于低声拒绝,回头叫了出租,再也没有回头。
心里默念,这只是一个简短的片段,他看过自己最狼狈的样子,她不愿意再见到他。
所谓陌生人,就是要再不相见才好。
她唯一的脆弱,并不愿被人看到。
却不知道,两个人在电梯里的时候,男人将她洁白如玉的脸看得一清二楚,视线辗转到瘦得单薄的手腕,一只碧色的镯子在雨水的浸透下清泠动人。
第一章 重逢
分手后的第一个情人节,沈香色完全在混乱中度过。
十一月和一月隔得太近,而一月又和情人节又是近邻,相对的,落寞和伤痕还留在那里没有消逝,她等着临近感伤的日子一天天靠近,以为自己一定要惨淡度过情人节这一天,却没有想到是混乱得不知天南地北,然后——
居然在不知不觉中睡过去了。
陷在朦胧睡意里的时候犹自挣扎着,好像忘了什么事情,但总是想不起来,梦香太甜蜜,于是很快就去见周公了。
第二天从梦里醒来,她听到客厅里“丁丁当当”的声音,神智犹不清醒,套上外衣走出去,整个客厅里几乎是狼藉满地。目瞪口呆地看着塞得满满的几个行李袋,她试图换醒自己原来正在梦中,“我记得我昨天全部收好了,难道他们还有自动还原功能?”
“嘻嘻!”
小表妹倪真扎着包包头,外面的袖子比T恤还要短一截,套着超短裙,连脚袜配着长长的靴子,蜜色的唇咧开,笑眯眯的青春少女形象。
“不是他们会自动还原功能啊,是我好不容易才整理出来的。”
沈香色别过头去不再看几个硕大的行李袋,不想再荼毒自己的眼睛。
“整理出来做什么?不是昨天才拿出来吗?”
“当然是为了搬家啊!”
她笑嘻嘻道,“表姐,我忘了跟你讲,我打算去学校住,所以就不住在这里麻烦你了。”
“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千辛万苦到这里来上学,不住我这里住哪里?”
沈香色脑子有点打结,“什么,你说你要去学校住?”
昨天她才辛辛苦苦把她从火车站给拖回来,路上发生的一系列灾祸不计,她累得全身酸痛也忽略,好不容易一切完美的落幕之后,主角竟然要跷班?这是什么道理?
昨天睡觉之前明明还好好的,怎么一晚上之后全变了?
想罢,她立即板了个晚娘脸,“立即老实招来,明明说得好好的,怎么又改变主意要去学校住了?”
好歹是来读书的,还是管紧点好。
“表姐……”
甜甜腻腻的声音从小丫头嘴里冒出来,不由分说地拉住她的一只胳膊,“表姐,我好不容易离开家里,有了个自由呼吸的机会,你怎么忍心把它夺走?”
为了证明她的诚意,她努力晃动着挟持手里的胳膊,晃得沈香色晕晕沉沉,“这怎么行,你说搬就搬,我怎么向姨父交待?当初就是因为你要住到我这里姨父才肯放人,你要到学校住那得经过姨父同意再说。”
“表姐……”
小丫头双眶含泪,“我要自由。”
沈香色敲了敲她的脑袋,及时抢救了要被摇散的胳臂,“我也要自由。”
因为她报考的学校招收特长生,需要提前在学校学习一段时间,所以才将宝贝的小表妹千里迢迢送过来。在她来之前,姨父姨母就在电话里无数次感伤担忧,末了语重心长地嘱咐她,于是承受了生命不能承受之重。她终于迎来了娇滴滴的大小姐,却没想到峰回路转,大小姐不肯被她看管在羽翼下,要单飞了?
小丫头很是难缠,在她人仰马翻之后,小表妹终于取得了胜利,她只好将欢天喜地的小表妹给送到学校的宿舍里去,天知道她在姨父面前保证了些什么?自己差点让小丫头给烦得徒生白发。
中南商管学院是一个颇具古风的学校,古朴威严的建筑刻着岁月的印迹和年轮,植在道旁的两排绿树,绿影幢幢,掩映在树叶下的透明窗户里面,学生们正在学习。
正是万物将要复苏的季节,校园里芳草茵茵,和风柳絮,春风迎面吹来,小丫头兴致冲冲地在前面四处张望,沈香色看着她活泼伶俐的样子,苦巴巴地跟在后面,随行拎着硕大的行李袋。
唔……很重……
天知道为什么这里不允许车辆进入,相貌清俊的男孩子迎面走上来,“很重吧,我来帮忙。”
他是倪真的班长,以后就要把小丫头托付给他了,沈香色摇头,“不用,小倪有些孩子气,以后要劳烦你多帮忙,她是第一次出门,很会惹麻烦。”
“我知道,你不用这么客气。”
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用尊称,虽然只是年长几岁,但沈香色还是有些颇不习惯,她笑了笑,忽见男孩脸上隐见的红晕,只觉得亲切。
“我叫陶熙东,叫我熙东就可以了。”
他的笑容拥有可以感染人的力量,果然是校园里的好苗子,她点头道,“认识你很高兴,我叫沈香色。”
“我知道,昨天倪真已经说过了。”
她点头,“叫我沈姐就行了。”
“好,沈姐。”
这一声沈姐将沈香色生生叫大了五岁,她不禁哀悼,出了社会果然就老了不少,现在被叫姐还真是不甘愿……
倪真撒丫子欢快地跑在前头,偶尔回头叫唤,完全视她这个金牌表姐于不顾,班长班长叫得欢。她忽然灵光一闪,小表妹心心念念要回学校住宿,难道是对眼前的这个男孩有好感?
想着,眯了眼再瞪过去,她在心里磨牙,小丫头,要是你敢不务正业,回家就等家法吧!
晚上总算是得闲,她好好泡了一个澡,放了快半瓶的香精进去,果然是神清气爽,桌子上堆着文件,因为倪真的事请假了两天,工作是不能推的。
只能把能带回来做的事情都带回来,等到做完,她窝在暖被里好半天才把脚也捂热了。窗户还没有关,窗帘在微风下抖动,她万分不情愿地从暖被里爬起来去关窗,一眼看到楼底的花坛,于是顿住了动作。
她看的不是花坛,而是花坛的周围。
曾经有一个人是那里的常客。
她不想回忆,可是记忆经常迫不及待地向她涌来。
她不想难过,可是现在每每想起来时已经变成了淡淡的怨怼。
一手拉上窗子,她只想把过去都隔绝在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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