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究竟能否长久
这几天极光集团大楼上上下下都笼罩在风雨欲来风满楼的低气压中，稍有不甚就有踩到地雷的危险，现在公司里流传着一句名言，离老总最远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现在他的行政助理就深谙这个原则，递交资料的时候明哲保身地退到了离门最近的地方，当然，他完全没有领会到那句名言的真谛。
看不见老板的地方当然是躲得越远越好，面对老板的时候嘛，再怎么也不愿意也要近距离接触的。
现在温皓就一脸冷森地盯着他越来越后的两只脚，文件才刚刚翻开，连一个字都没有看，连思虑的动作都不必做，直接丢到了他背后的门上。“啪”一声，缓慢移动的脚步戛然而止。
“很好，终于知道那道门不是你的上司了？”
他挑眉反问，怒火喷薄欲出。
“总裁——”
行政助理欲哭无泪，终于不情不愿地把文件都捡起来，离传说中即将蜕变为恐龙的老总越来越近，战战兢兢道，“这个方案不满意吗？我立即去重做。”
“不用了，看来你的心思也不在这里，还是不劳烦你了。”
“总裁——”
不是想炒他鱿鱼吧！眼泪就要脱眶而出，化身为暴火龙的总裁却忽然顿住，放在桌上的私人手机发出简约的铃音，在偌大冷清的办公室回响，他迟缓地把遮在上面的几件文件拿开，似乎正在犹豫。这时行政助理赶紧凑上去把手机拿到手里交上，趁机偷看上面的来电——
动作很快被截断了，手机迅速被拿走，行政助理英气的眉皱了一皱，似乎只看到了一个未字，应该是陌生来电，头顶立即传来冰雹一样的声音，“你很想被炒鱿鱼吗？”
他闪电般回过神来，马上就要痛哭流涕，却见向来喜形不喜于乐的老总悄悄软化了脸部雕塑般的表情，似乎并不是真的很生气，随即识相地抱着资料出去，顺便好心地替他关上了门。
一出办公室，立即有无数黑压压的人群拥了上来，手里全是大把大把的资料，他立即化为八卦狂人，挤到中间去大呼，“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打扰老总，否则工作不保。”
而温皓看着手机上的陌生来电，迟迟没有接听，他从椅子上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碧蓝，才按了接听键，“你好，我是温皓。”
“怎么现在才接电话，伊珊已经到家了，你快回来吧！我们都等急了。”那边一系列炮轰让他瞬间沉下脸来。
“表姐？”
“是我，告诉你，我现在已经回国了，现在正在你家客厅，你识相地赶紧回来，治不了你我就不是你表姐。”
话音刚落，他一声不吭把电话挂了。
心里烦躁，索性把手机关了，杜绝了表姐骚扰和心里那一点曙光，他犹在深思，忽然想到沈香色遇见自己时脸上的惊慌和迟疑，不由得怒火更炽，犹如五脏六腑都在火里煎熬。他不是她心里的谦谦君子，更没有那么大度，他提早知道他们在那里订了位子，才故作碰巧过去的，只是没有想到事实将自己伤得这么重？
原来她心里想的还是他，原来就算她愿意将自己交给了自己，还是不能证明她的心里只有自己。
多好，他们看起来才像是一家人，而自己从头到尾都是局外人，一想到这里，头痛欲裂，恨不得马上把她抱在怀里，狠狠吻上她的唇，恨不得敲开她的脑袋，看她的心里谁的份量更重一些……
不够，完全不够，他需要她的心里永远忘了那个男人，而只有自己，这样的等待只会让他焦躁不安。
他满脸阴郁地站在窗口，却忽然传来敲门声，是谁这么不知死活？
冰冷地开口，办公室的门立即被推开了，他正待生怒，却忽然看见一个犹如芭比娃娃的人走进来，眉目精致，完美得不像真人，但他已经看得多了，所以半点感觉也没有。正是表姐嘴里的伊珊，跟温皓从小就认识，一点也不避生地扑过来，他蹙着眉移了一步，芭比娃娃扑了个空，不高兴地噘嘴道，“温大哥怎么了，知道我回国也不肯放下工作，我在你心里连工作都比不上吗？”
“是叶笑让你来的？”
他已经想到叶笑在玩什么把戏，这样幼稚的事情亏她想得出来，不过他在私事上向来严谨，从来没有公开过和哪个女人亲近，伊珊这样一出现，肯定会引起轩然大波，即使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比亲兄妹还多了几分熟悉。
“是啊！刚刚温大哥为什么把电话挂了，我还来不及跟你说话呢？叶姐姐说来给你一个惊喜，嘻嘻，我就过来了，怎么样？看到我高兴吗？”
她眉开眼笑地攀住了他的胳膊。
纵使不愿意，但叶笑第一招真的掐准了他的死穴，他不喜欢绯闻，更不喜欢被夸大而扭曲的新闻，他走到门开陡地拉开门，门外屋层的人群立即全部扑地。
他冷笑一声，“原来公司已经这么闲了，看来人是多了点！”
“啾”的一声，黑压压的人群立即在一秒钟之内全部消失。
伊珊奇怪地跟在他后面道，“咦，他们怎么了？话音未落，人已经被温皓大力拉着走出去，虽然手捏得过紧，不过是她喜欢的人，心里还是甜滋滋的，温皓一声不吭拉着她到了地下停场，打开车门就把她推了进去，自己坐到另一边发动车子说道，“伊叔叔一定很想你，我送你回家。”
她一听立即不干了，“才不要，我好不容易才回来，当然和你在一起了。”
他不为所动，理智而冷静，只是看着前面的车道，“和我在一起干什么？大眼瞪小眼？”
伊珊不高兴了，“这么久没见了，你就一起不想我，没有话跟我说嘛！一来就要赶我走，我就这么讨厌？”
“听话，伊叔叔知道你回来吗？”
“不要嘛，我不要回家，你要跟你在一起！”
她气闹，索性去抢他手里的方向盘，温皓吓得一身冷汗，连忙安抚她，“好了，我不送你回家，不要乱动。”车子以异常扭曲的蛇形蜿蜒了一下，马上又恢复了直行，还好路面上车辆不多，他头痛地调转了方向，瞄了眼气嘟嘟的人，只好把车开回了大宅。
他刚停下车，管家已经连忙迎了上来，看着他的目光明显是含着热泪。
他立即有了不祥的预感。
走进客厅，面前的一幕用群魔乱舞也不为过——
他的暗色花纹地毯，是从英国进口的，平时都是小心翼翼打理，现在成了抹布的颜色；他的水晶杯，是整整一套的，平时都舍不得拿出来用，现在七歪八倒扔了一地；他的檀木桌，价值不菲，现在沦为了踩脚凳……还有的举不胜举，一堆人在那里乐不可吱，他扶额低叹，瞪着那个最HIGH的女人，“你到底在做什么？”
“你眼睛看不到吗？”
她趾高气扬地喷了一口气，“我在开PARTY啊！”
周围一堆人嘻嘻哈哈附和，完全视他为冤大头，这个滋味还真是有待咀嚼。
温皓对她无语，于是只好气得转头上了旋梯，背后还传来那个女人叫嚣的声音，“亲爱的表弟，忘了告诉你，我打算借用你家客厅半个月，你不会介意吧！”
他冷笑，不跟半疯的女人计较，伊珊想跟着他进书房，“砰”一声被关在门外，只好眼泪汪汪地下楼寻求安慰。
明明是晴朗的天气，转眼间泼瓢大雨，沈香色在车站送完沈母，在半路上被淋了个全身湿透，她冻得嘴唇乌紫，匆匆忙忙到了家。
楼道上漆黑一团，不知道是不是灯掉坏了，她把钥匙对着锁眼，试了好几次都没有插进去，身上抖得厉害。她又试了好几次，终于对准，却忽地从后面传来异响，她心中一跳，人已经转了过去。
空气里很冷，一点点温度也没有。
她匆忙打开了门，钻进浴室里暖暖身子，出来后对着一个人屋子发了一会呆，觉得周围分外静谧，她找出那张照片，看着上面的温皓，手指间仿佛穿过她的头发般温柔，心里一动，拨响了温皓的电话。
意外的是，温皓关机了。
她枕在沙发上，一晚上没有睡着。
……
第二天她去了极光大楼，她忽然发现，原来她一点也不了解温皓，只要他的手机一关，她竟然连他的家也不知道在哪里？这样的认知让她心里隐隐作痛，她竟然从来没有想过温皓的感受。
她的行为谈不上欺骗，却背离了相爱的人。
站在楼底，她向前台小姐询问，端庄的前台悄悄打量了她一会儿，有礼貌地拒绝道，“对不起，要见总裁必须要提前预约。”
原来他是极光的总裁，她怔忡地坐在楼底很久，久得几乎以为自己石化了，忽然想起问自己的上司，张经理的话含糊不清，“小丫头，不是我要瞒着你，温总说不想你有压力，所以才不让我说。”
原来只有她一个人蒙在鼓里，原来他们的距离如此遥远——
这里温皓已经从车里出来，头痛地看着硬要缠着自己不放的伊珊，“我是要去工作，你跟着我做什么？”
“我又不会打扰你，我只在一边看着就行了，你放心，我会自己找事做的。”
被你盯着我还怎么工作？
他万分懊恼，径直大步往前走，被冷落的人儿不甘落后，连忙攀上他的手臂，两人一同走过大厅，殊不知被多少人看到眼里。前台努力保持着目不斜视，内心已经蠢蠢欲动，待到两人进了电梯，于是和旁边的同事迫不及待地聊起八卦来，“看到没有，两个人的关系已经这么亲密了，看来杨特助的谣言是真的了。”
完全不知内情的某人员呆愣，“什么谣言？”
“这你都不知道？”
前言的脸犹如京剧脸谱，说变就变，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昨天杨特助进办公室交报告，无意中看到了总裁的电话响起来，总裁看手机的那个速度，那个冰川表情立即变成了温柔，不到半个小时，这个女人就来找总裁了。总裁还特地抛下工作带她离开，这么劲爆的八卦你竟然没有听过？”
“我昨天刚好请假了。”
某人员果然是一脸扭曲。
“我听说她是伊家的独女，和总裁青梅竹马，果然是近水楼月先得月啊！”
“伊家？是那个伊家？”
“对，就是那个伊家，和我们总裁真是绝配啊！”
前台一脸梦幻的表情，某人员立即吐槽，“算了吧！那样的人我们只有远否观的份，不过真的很配啊！总裁从来没有和哪个女人走在一起，竟然让她这么亲密靠在自己身上，百年难得一见啊！”
“我们的总裁……”
前台伤感起来，这样的冰山男人总算也找到爱情了，真是难得。
谁也没有留意到，一抹被无视的人影悄悄走出了大厅。
……
昨晚是倾盆大雨，一早又是阳光明媚，天气果然是最不按常理出牌的东西，她站在太阳底下向上看，很快就酸涩得要流下泪来。在快要流泪的时候，她又迅速低下头来，反复了几次，眼睛被刺得已经睁不开，两只脚好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半步也挪不动。
她不相信温皓是这样的一个人。
那个会事事都护着她的人会转身又搂着另一个女孩子吗？
他曾说过爱她的，她不相信他的爱会这么浅薄，连时间也经不起考验——
为什么她要灰溜溜地逃走？为什么她不能理直气壮地上前询问？为什么她连站在他身边的资格也不再有？为什么她要在这里伤心，而他却毫不知情？
她毅然转身走回了大厅，前台的人员正在努力八卦，竟然一时不察让她钻进了电梯，沈香色合上电梯门，看着面前的数字，忽然想到大楼是有四十多层的，于是按了最高的数字。
那个时候，她躲在他的怀里，手里并不是什么都没有看清。
电梯里面都有反光的功能，她心里尴尬，于是只是盯着一点反复看，那是他的手指，温皓的手指和柯良差很多，明显要宽大很多，所以在他怀里她才觉得这样温暖。既然温暖已经降临到了她的身上，为什么要这么残忍地收走？她已经爱上了温皓，她一直不肯承认的，她已经爱上了他。
电梯上升得很快，一路畅通无阻，门一开，她就冲了出去，正在忙的一干人等看着莫名冲出来的女人都呆了，更何她的两只眼睛还是通红的。
离门最近的职员走近她问道，“你有什么事吗？”
“我找温皓。”
职员抽了一口气，立马就想到两女争男的戏码上，大脑开始飞速运转，“你找总裁有什么事吗？他正在会客。”他以为既然前台放她上来，肯定是有什么原因的，完全不知道她是自己冲上来的，前台为了掩饰自己的失职，当然不会自投罗网。
“那我等他。”
职员转头看向杨特助，他努力端正脸孔，温文地迎上来，“您先到会客室等一会儿，我去通报。”
“嗯。”
她安分地等在会客室里，特助送了一杯茶进来就把门合上了，两手摩挲着杯子外延的温度，她觉得脑子里乱极了。
她想起了上一次温皓在她的楼底等她，足足等了三个小时。
三个小时，算起来是一百八十分钟，一万零八百秒。
他的坚持，他的等待，到了这一刻她才能真正明白他的感受，害怕被拒绝，害怕疏离，可是心里的感觉却舍不得放弃。明明是喜欢，装不来陌生和放弃，她竟然对他做了这么残忍的事情，枉顾自己的心意，一心只想缩到壳子里。
他和柯良完全不是一种人。
柯良太懂得为自己着想，凡事为自己考虑，而温皓却只懂得为她着想。
想着，眼睛一颗颗落到杯子里，手忍不住轻颤。
她都做了些什么事？
她伤了温皓的心。
一时悲恸，将脸藏在杯子的热气里，眼睛一颗颗落到杯子里，更添涟漪，她此刻所感觉的，正是温皓已经感受了百倍千倍不止的惶恐。
温皓在得知有人找时，单听杨特助的几句描述已经猜出来人是谁，他几乎是立即就想奔到会议室去，可是脚仿佛钉在地上，半步也挪不了。伊珊已经被他打发到不知哪一层去了，他短短几秒钟心里转过无数个念头，眸光一闪，落到试图从他眼上看出两女争男戏码的杨特助，陡然开口，“你先去给她送一杯茉莉茶。”
杨特助吓了一跳，立即正襟，等到出门了才想到，咦，为什么是泡茉莉茶，老总怎么知道她要喝这种茶，莫非真有奸情？
立即对着同仁期待的目光大吼，“谁有茉莉茶？赶紧献出来，说不定就是给未来的总裁夫人喝了？”
微笑的同仁立即变身狼人，一时兵荒马乱。
而坐在办公桌后的温皓仍在怔忡，每一秒钟都像是过了几个世纪般，手里的笔无意识落到洁白的纸，签名字的地方赫然全变成了香色——
不到半晌，杨特助又来不怕死地敲门了。
温皓差点恼羞成怒，忍不住大吼，“又有什么事？”
“不是我啊！”他颤颤巍巍地说道，“是伊小姐，她跑到会议室去了。”
“什么？”
他吓得赶紧站起来，风一般地冲了出去。
杨特助只觉得面前黑影一闪，人已经不见了，不禁摸摸脑门的汗，情敌相见，分外眼红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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