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太不知道昏迷了多久终于醒过来,他恢复意识以后听到周围声音嘈杂,轮船发动机突突的声音夹杂着各种叫卖声,还伴着机械设备起重时发出的金属咯吱咯吱的声响,显得十分繁忙。
他的眼睛感受到光感,于是慢慢抬起眼皮,这已经有些费力了。因为他现在觉得四肢仿佛都消失了一样,一点力气都没有,嗓子眼儿也干得紧,眼前一片模糊,又干涩的厉害,光是看清楚周围的环境都已经很艰难了。
这种状态又持续了一会儿,他的视线才开始清晰起来,渐渐开始看清了周围的环境。这是一个船舱。多亏他从小生活在海边,所以对船的构造还是挺熟悉的。这个船舱又小又脏,除了他所睡的地方,其他的各个角落都堆满了各种货物,只是都盖着脏兮兮的灰色帆布,所以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他床边是一个圆形的窗户,望出去只能看到湛蓝的天空和不时飞过的海鸥。他还是觉得头晕乎乎的,可能是这船舱正在随着水流微微晃动的原因吧。
这时候一个可怕的想法忽然闪现在他的脑海:我特么不会是被拐卖到海外什么的了吧?想到这里他再也睡不住了,强打起精神,软绵绵地翻了个身,结果整个人直接掉在了木地板上。咯噔一声,全身的疼痛倒是让他的四肢恢复了一些知觉。
“哟,醒啦。”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背后传来,尖细又诡异。他回过头一看,果然是那蛇口石姑。她靠在船舱的门边,抬起来的手上夹着深咖啡色的烟,涂了浓艳红色唇膏的嘴里吐出一口刺鼻的烟,不紧不慢地说。
正太注意到她手上果然已经没有了那个玉镯子,他防备地朝着堆满杂物的墙角退了几步,逼视着那石姑问:“这一切都是你搞得鬼吧?!”
石姑听了正太的话,挑挑眉毛并没有开口否认,只是露出一个轻蔑又若有所思的表情。然后踏着穿着人字拖的脚直接进了船舱,正太不觉又朝墙角后退了几步。石姑没有理他,径直走到旁边的一个破箱子做成的桌子边,把上面一个熄灭了的香炉里的香继续点上。那香长得奇特,一点着以后就闻得到一股强烈的香味。应该说是香到刺鼻的味道。正太一闻心想,我擦,这老巫婆不会是每天用着迷香把我迷晕然后关在这里吧?这么想着他又赶紧捂住口鼻,死死盯着船舱门,打算伺机逃出去。
我这都昏迷多少天了?老板他们去哪了?海皇的事怎么样了?他脑子里有一大堆的疑问想要马上弄明白。
不过他这点小心思早就被老谋深算的石姑识破了,在正太正要溜走的时候,石姑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这外面可都是我的人,没有我放话,他们可是把你当成贼丢到海里喂鱼哦。”
正太听了惊得出了一身冷汗:对哦……差点忘了这里可是码头,不就是石姑的地盘吗?再想想石姑的传奇经历和什么黑社会之类的,他就默默地原路爬回刚才的角落来了。
石姑不出声地冷笑一声,抽了把椅子在不大的船舱里坐下了。然后把手里的烟头在香炉里直接捻灭,用幽幽的声音继续说:“瞧你吓成那样,我又不会吃了你。而且要是没有我,你这会儿早就横尸大街了。”正太坐在墙角地上在心里默默吐槽:“救我难道不是要把我关起来养肥了自己吃吗?”但是他可不敢说出来,现在的状况可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不敢轻举妄动。
石姑似乎没有要对他怎么样的意思,不紧不慢地说:“你就是庄正泰了吧?”
这话一出,正太跟全身被雷击了一样,进入高度警戒状态。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他仔细想想,他们总共才见过一次面,连话都没有说过,更不用说自我介绍了。难道是她背后调查我?正太这么想想更是背后发凉,不知道这女人究竟是何方神圣,为什么要在背后调查自己。
石姑看正太惊慌失措的样子竟然开始发出一阵她特有的那种尖利的笑声说:“哈哈,你还真是个如假包换的胆小鬼。真是难为你被这么追杀了。”
正太一听这话更是摸不着头脑了。
石姑收起布满了细纹的苍白的笑脸,耸耸肩说:“你们难道连自己为什么被人追杀都不知道?”
正太用诡异又怀疑的目光盯着石姑,壮着胆子说:“昨天袭击我们的不就是你吗?!”
正太说出来以后屏住呼吸等着石姑的反应。
可是意外地,石姑对正太的质疑毫不在意,继续说:“真是傻到家了,你能活到现在也真是奇迹了。”
“别装了,昨晚我们从凶手身上找到证据了!”正太指着石姑空空的手腕。“我们都知道了,杀死那个地理大师还要追杀我们的就是你!老板他们肯定会找到这里来救我的!”
正太一口气直指着石姑鼻子对质,那气势简直就是要立马单挑。但其实说完他就在心里就想:糟糕了,逞一时口舌之快,要是被灭口了只能怪自己作死了。
石姑看看正太,那眼神的杀伤力就够他受的了。
“证据?那是我故意留给你们的。真是不知好歹。”
正太没想到石姑会这么说,一时间反应不过来,转转眼珠子想想,又说:“骗人,你到底有什么企图?”
“想知道吗?”石姑站起来走到正太面前,用她留着锋利长指甲的干瘦的手抓着正太的脸,奸笑着说:“这很简单。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都告诉你然后放你走,不然的话就只能让你永远闭嘴来保护这个秘密了。”
正太被这么威胁着,脑子里早就一片空白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脱口而出:“好!我答应你!”
石姑就放开手,轻轻拍拍他的胸脯。
“这样才是乖孩子嘛!”
石姑扔下他就开始跟他讲述海皇的事实:“其实海皇大厦当初开始规划的时候,这片拆迁户里曾经有一户钉子户。一个老太婆守着她的一个破老宅子,怎么也说不通。当时海皇大厦的开发商那个董老板,通过认识的一个看风水的介绍,也就是昨晚被杀的那个胖子,认识了香港的一伙也是风水道上的人。这伙人儿虽说是这行的人,但是和内地的同行很不一样,他们有专门的组织,叫做香港风水顾问协会。这协会里说是同行间互相交流的平台,但实际上发挥的作用远远要多于这个名义上的功能。他们组织严密,上下级划分等级森严。组织的头领相当于拥有一个类似于黑社会的组织。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们平常主要以在黑市倒卖一些珍稀的老货来实现组织的盈利。久而久之,他们在黑市越混越开,吸收了许多庙街的那些野路子的风水师,组织里也越来越鱼龙混杂。”
“庙街……?”
“香港罪恶的角落。白天是普通的小吃街,而到了晚上,那里的每一个小巷都在上演着各种各样的犯罪。从毒品交易到抢劫,无所不有。而最神秘的就要算遍布的为人看风水的小摊。现在已经都被香港风水顾问协会收入旗下,只是还保持每天在庙街像是蹲守一样,主要是为了收集黑市情报。这个海皇的地理大师请的就是这个香港风水顾问协会的人。因为这个地理大师本身也是这个组织的人,早就看出这个钉子户的宅子位置不一般,而且宅子年代久远,就算是拆了,上面的零件都能值不少钱。”
“可是,他怎么会被杀了呢?”
“这是香港风水顾问协会组织的命令。他们已经不再需要他了,应该说,留着他反而会有麻烦。本来他应该是按照组织的命令去那海皇,并且故意放出那种话,声张要去海皇解煞,为的是引另一伙人上钩。结果他却阴差阳错把你们带去了那里。也算他自找的。”
“另一伙人?”正太脑子已经快跟不上了。
“总算问到点子上了。他们可就是你们的老熟人吧。对了对了,里面还有一个人和你长得挺像的呢。”石姑说着露出一个得意的奸笑。
“表哥……”正太怔怔地吐出这几个字。然后回过神来又向她确认:“是九土鬼的人?”
石姑神秘一笑:“是,好像是这种无聊的名字。他们也从那时候开始就盯上了这个宅子,可算是和香港的那帮人干上了。但是最终还是争不过香港强大的组织力量,最终这个钉子户在香港那帮人的威逼利诱下自杀了。房子被香港那帮人用不光彩的手段转到自己名下,然后才建起了海皇大厦。不过香港那帮人在那钉子户的房子里检查的时候,又发现了一个让他们更为惊喜的东西。”石姑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眼里空洞洞地看着船舷外的蓝天。正太不敢打断她,静静等着她说下去。
“那帮什么九土鬼当然也不死心,为首的那个老头也是个诡计多端的卑鄙之流。他找到了一个人,也就是那个宅子主人老太婆流失在外的女儿。把香港那帮人当年如何用卑鄙的手段取得宅子告诉她,但他们也不知道他们找到的这个女儿却正是香港风水顾问协会在庙街的一个重要头领。不过,幸运的是,他们最后说服了这个女人成为他们的间谍。这个女儿本来只想向香港的这个组织报复,但悲哀的是,她后来发现这个所谓的九土鬼的组织也只是为了抢夺那宅子里被发现的那样东西,所以才利用自己而已。”
“蒲牢碑……”正太低下头喃喃自语,看来他们的目的都是一样的。他不知为何感到有些愧疚。
“所以我是绝对不会饶过那些人的,不管是谁。”
正太这时呆呆地看着眼前的石姑,问到:“你到底是什么人?”
石姑露出一个跟平常不太一样的虚弱的笑容说:“我就是那个宅子老太婆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