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历代军事家谋略故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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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知彼知己,预见败局

长平一战,赵国前后损兵45万,秦兵的伤亡也很大。秦国罢兵后,积极致力于休养百姓,积蓄力量,重整旗鼓,准备再战。秦昭王四十九年(公元前258年)九月,昭王打算再次进攻赵国都城邯郸。白起便劝谏昭王说:“不能攻赵。”昭王问白起:“上一年国库空虚,百姓挨饿,你不考虑百姓的能力,极力要求增加兵援、调拨军粮,攻灭赵国。如今百姓得以休息,战士得以保养,储足了粮食,军队的费用比以前增加一倍,而你却说‘不能攻赵’,这话是什么意思呢?”白起对昭王分析了两国形势的变化,说:“长平一战,秦军大胜,赵军大败。秦国人欢天喜地,赵国人胆战心惊。秦国厚葬死者,厚养伤者,互相大摆酒宴,耗费了国家资财。赵国死者不得葬,伤者不得疗,只得涕泣哀怜,齐心协力以国难为忧,努力耕田,积极积蓄财富。而今大王派出的军队,虽然比以前增加一倍,我料定赵国的防守力量已经增加十倍。长平之战以来,赵国君臣担心忧虑,时刻警惕秦军侵袭,人人忠于职守,勤奋做事,每日早上朝、晚退朝,用谦恭的言词、丰厚的礼物去结交四方诸侯,已与燕、魏、齐、楚结盟,他们共同处心积虑,把防备秦国作为头等大事。总而言之,如今的赵国财力充足,外交成功,这个时候是不能攻打的。”

昭王不听白起的规劝,执意出兵。他任命王陵为将,率兵攻打赵国都城邯郸。王陵连连战败,损失了5个军营的兵力。昭王深知白起的军事才能远在王陵等人之上。要白起挂帅出征,或可扭转战局,可白起不肯受命,又一次规劝昭王说:“邯郸实在不易攻下来。而且诸侯国的救兵指日可到,那些诸侯早就怨恨秦国。如今秦国虽然在长平大败赵军,可秦军也死亡过半,国内兵力空虚,跋山涉水去争夺人家的都城,赵国从内应战,诸侯从外攻击,秦军必定被击破。不能再攻赵了。”

昭王无奈,又派范雎前去劝说。范雎一见白起,就责怪起来:“楚国方圆有五千里之大,士卒有百万之多。你那次只率领几万大军深入楚国,就攻下了鄢、郢二城,烧毁了楚国的宗庙,直打到楚国东部的竟陵,使楚人闻风丧胆,仓皇东逃而不敢向西一步。那次与韩、魏的联军作战,他们互相接应,兵马众多,你率领的兵马还不到他们的一半,跟他们在伊阙交战,大破两国联军,血流漂卤,杀敌24万。因此,韩、魏至今还自称为秦的东方属国。这都是你的功劳,天下人没有不知道的。如今赵国的兵卒十分之七八死在长平战场,国力大大削弱,所以君王才大举兴兵,人数也超过赵国的几倍,愿意委派你为将军,一定要灭掉赵国。你曾以少抵多,神奇地取得胜利,何况这次攻打赵国是以强抵弱、以多抵少呢?”白起针对范雎的责难,详细地分析了破楚、伊阙、邯郸三战双方主观、客观的优劣形势,说道:“那时楚王仗恃国家强大,不关心国政,大臣们互相嫉妒,居功自傲,奸臣当权,忠臣被排斥,百姓心散了,城池年久失修,既无良臣辅佐,又不加强守备。所以我才率兵长驱直入,越过许多城邑,一路上用拆桥烧船的办法激励士兵,在楚国乡村中夺取粮食,来补充给养。那时秦军战士以军队为家,以将帅为父母,不须管束,就能团结友爱,不须谋求,就能彼此信任,一心同建战功,至死不退缩逃跑,而楚国人在自己的国土上作战,免不了眷恋家园,人心离散,没有斗志,因此我才能建战功。伊阙之战,韩军势单,总想指望魏军,不想先用自己的部队。而魏军依赖韩军的装备精良,总想把韩军推为迎敌的先锋。两国军队各为自己争夺便利而不能同心协力,所以我才有机可乘,设下疑兵,假意防御韩军,暗中使用全部兵力,出其不意地猛攻魏军。打败魏军,韩军就不战自溃了,我就乘胜追击溃逃之兵。我因此又立了战功。这都是因为谋略得当,符合客观情况才取胜的,哪有什么神奇可言呢?”白起心想,当年罢兵就是你范雎的主意,今天你有什么脸来责怪我。于是就把罢兵而造成的后果摆给他听。他接着说:“当初,我军在长平击败了赵军,却不及时趁它脚跟未稳、惊惶失措时灭掉它,反而在这时把它放了,使它有机会从事农耕增加粮食储备,养育孤儿,使年幼的健康成长,补充了兵员;修整了兵器,增强了战斗能力,修补了城墙,疏通了护城河,加固守备。它的国君屈己下人,谦恭侍臣,大臣放下架子,敬奉勇敢不怕死的战士。至于像国相平原君等人,都让自己的妻妾到军营中替战士缝补衣物。他们上下同心协力,就像当年勾践兵败退守会稽时的情形一样啊。在这个时候攻打赵国,它一定坚守不动;向它挑战,也一定不肯出来迎战;围攻它的都城,肯定攻不破;攻打其他城邑,也未必攻下;去乡村掠夺,也未必能有所得。我们出兵无功,诸侯就会产生别的想法,外援也一定要来了。我只看到去攻打赵国的害处,而没有看到它有什么益处。”

说完,白起借口有病了,还是拒不受命。范雎无话可说,只得惭愧地离开了。

范雎把白起的话告诉了昭王,昭王十分生气地说,“没有他白起,我就不能灭掉赵国吗?”于是便派王龁代替王陵为将,继续增派军队攻打赵国。秦军包围邯郸八、九个月,损兵折将,死伤惨重,久攻不下。赵王派轻装部队插入秦军后方袭击,致使秦军接连失利。白起虽没有挂帅出征,但他的心始终与攻赵的大军联系着,听到前线传来秦军连连失利的消息,心如火烧,痛心地说:“不听从我的意见,如今怎么样!”昭王得知,恼羞成怒,亲自去见白起,强令白起起床,说:“你虽然有病,还是勉强为我躺在床上指挥吧。如果你得胜立功,实现了我的愿望,我将更加敬重你。如果你不肯去,我就要恨你了。”白起下地叩拜昭王说:“我知道,我只要肯去,即使不胜,也会免罪。如果我不去,即使无罪,也难免诛罚。但是我诚望大王能体察我的浅见,放弃攻赵,休养民众,等待诸侯情况的变化,去安抚那些恐惧我们的国家,攻伐那些自恃强大,态度傲慢的国家,去消灭那些无道的国家,这样就能驾驭所有的诸侯国而统一天下了,何必一定要灭赵呢?这就叫作对一个臣子屈服而在天下取胜啊。大王如果不考虑我的浅见,一定要灭赵才称心如意,从而使我获罪,这叫作在一个臣子面前取胜而在天下被人屈服啊。取胜于一个臣子的威严,哪里比得上取胜于天下的威严大啊!我听说过贤明之君爱其国,忠良之臣爱其名。破败的国家难以恢复,死亡的士卒不能回生。我宁愿承受重罪而死,也不愿做败兵的将军。希望大王明察。”昭王怒不可遏,下令革去白起官职,降为士卒,令他离开都城咸阳,并于远行途中逼他自尽而亡。

白起死后,昭王仍执迷不悟,一意孤行,继续增兵攻打邯郸。战局的发展,果不出白起所料,以秦国损兵失地而告终。

白起久经沙战,戎马一生,为秦国兼并六国,一统天下立下了赫赫战功,奠定了坚实的基础。他是一员难得的勇将,更是一位罕见的谋将。仅以秦、赵长平之战为例,即可见其战略战术之高明精彩,如果不是范雎嫉贤妒能,从中作梗、破坏,白起挥师乘胜前进,攻下邯郸使赵国或臣服或灭亡,将是势所必然的。罢兵后,由于他毕竟是一位赳赳武夫,对统治阶级上层的倾轧和斗争缺乏警惕,并根据自己对敌我双方的深刻认识而直谏反战,以致虽然功高盖世,竟然惨遭暗算而冤死异乡,酿成了他的人生悲剧。白起在几次战役中屠戮俘虏,长平之战竟然坑杀赵国四十万降兵,可见其残酷。这是由于他的阶级本质和古代战争的残酷性决定的。然而他在用兵作战方面的超群智谋,仍然不失为我国古代军史上的宝贵遗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