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上海滩奇闻异事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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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藏宝图 (1)

绕是郑鲍身经百战,此时终究忍不住微微侧过身去,瞄向自己身后。那两个护士也是一脸紧张,向着同样的位置看去。但是那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也正是因为什么都没有,所以才更是让人惊心。

那女孩口中喊着妈妈,继续一步一步地向前走来。郑鲍蹲在那里,一时竟是不知所措。眼见那小女孩就要触到自己的手臂,突然间却是满脸恐惧,就好似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物一样,连连倒退,双手挡在身前,凄厉喊道:“啊!啊!你……你……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啊!”不出几步,已经退回墙角,随之便一下跌倒在地,浑身颤抖,很快就又成了目光呆滞,痴痴傻傻的模样,房间内也顿时安静了下来。一名护士大着胆子走过去,拍拍她的肩膀,与她说话,再也没有任何反应。

另一名护士道:“这……怎么会这样的?郑探长,你刚才都做了点什么,竟然让她……”郑鲍站了起来,一脸的茫然,道:“我做的你们也都看见了,只是拿起了一个摇铃摇了几下,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至于为什么会这样,我也不知道。”第一个护士道:“莫非……刚才那死者的冤魂……真的就在……”她这话还没说完,自己就被吓的闭上了嘴。先前一名护士道:“你……你可别乱说,哪有这么离奇的事情!”她慌张的看看四周,显然自己心里也没什么底,继续说道,“我看……可能是……可能是郑探长刚才的动作触发了她的大脑神经,让她产生了条件反射,所以才做出了这些行为。”

郑鲍自然是不信什么冤魂的事情,反倒觉得刚才的护士说的有几分道理,暗想:“我看这小女孩一开始叫妈妈,然后害怕的后退,接着坐倒在墙角边,最后神情又变成和发现她时一模一样。其过程连贯一体,倒好像有些前后关系。若是做些大胆的假设,说不定……这就是小女孩在凶杀发生时的所做。”他想到这里,不禁一个场景浮现在脑海中:这个小女孩一个人在家中玩耍,看到李金凤走进屋内,于是口中叫着“妈妈”,同时走了过去。这时,那凶手忽然闯入房中,残忍地将李金凤杀死,又向小女孩步步逼近。小女孩吓得连连后退,大喊着“你不要过来”,接着摔倒在墙角边。由于受到了过度的惊吓,她在摔倒后就变得痴痴傻傻。那凶手因为某种原因,最后放过了小女孩,没有将她一并杀死。

郑鲍点了点头,觉得自己这个假设还算说的通,并没什么明显的破绽,也许事情的经过就是如此。他又拾起刚才的摇铃,拿在手中把玩,心中继续寻思:“倘若事情真的是这样,为什么这小姑娘会被一个摇铃激醒呢?现场可也没发现摇铃一类的玩具。”他摇了摇头,忽然一个灵感冲入脑中,“难不成这摇铃与那凶手有关,所以这小姑娘才留下了特别深的印象?嗯……凶手自然不会带着摇铃去杀人,可能是其他一类东西,却能发出类似摇铃的声音。但是……究竟又是什么呢?”他敲着自己的脑袋,一时却也想不出这么一样事物来。那两名护士见郑鲍面色阴晴不定,自然不晓得他心中所想,面面相觑,却也插不上话。

梁文秋原本以为自己在这查案的当口请假,多半会被郑鲍一顿劈头臭骂,却不想郑鲍不假思索的就批准了,心中顿时大快,眼见郑鲍走远,顺手又将小酒瓶抽出来,猛喝一口以示庆祝。他的主职只是管理巡捕房的文件,平时就少有公务可做,而眼下人人都在为凶案奔波,随用文件也都是各自保管,自然不经他手,所以一个下午都无所事事,只能东招西惹的招人讨厌。时钟敲过了三点,梁文秋就开始左右打量众人,眼见大家都忙得焦头烂额,于是趁着无人注意之时,将帽子在衣服下一藏,悄悄从小门溜了出去。

梁文秋刚一走出巡捕房大门,就迅速向一旁的小路拐去,三绕两绕,便混入了人群中。他见自己脱逃成功,兴致大好,先将帽子戴起,又将一副圆边墨镜架在鼻梁上,再从腰间拔出一纸白扇,手上花巧一转,那扇子便“唰”的一声打开,动作潇洒利落,颇引了几个过路的女学生的注目。梁文秋见了,更是大乐,手摇着纸扇,晃步向前走去。

此时的上海滩中西文化并容,许多老辈人物仍以古风华貌为标杆,而新进后辈则多崇尚西洋科学。所以中老年人以及文人墨客之流多穿长衫布鞋,而中青少年则喜短衣洋装,脚上瞪着的是皮鞋、跑鞋。这梁文秋按年纪也算是青年一类,但却有些与众不同,学的是老客旧俗,一身灰布长衫,脚上是一双平底布履,再配上那软草礼帽、鼻上的墨镜,以及手中的白扇,颇有几分帮派师爷的味道,

梁文秋来到一间茶楼门口,扮出一副不可一世的腔调,还故意大声咳嗽了几下。那店小二见了他这样一番装束和神情,立即晓得有瘟神驾到,忙不迭地上来招呼。那掌柜也是堆起一脸笑容,生怕无意间就得罪了什么人物,赶紧亲自出来迎客。

他们将梁文秋引到了楼上雅座,并送上好茶好点伺候。梁文秋刚掏出钱来要给,那掌柜却将他的手轻推了回去,笑谢道:“先生是贵客,这些茶水点心虽值不了几个钱,但也是我们的一些心意,怎么好还要先生的钱?还请先生收好,往后经过时再来赏个脸面就行了。”梁文秋沉吟道:“这个……喝茶自是该给钱的。如此这般……恐怕是不太好吧。”那掌柜见他派头十足,更是谦逊,道:“不会,不会!我们小本生意,能有先生这样的贵客光临,已经是增光不少了。先生再是如此客气……我们可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梁文秋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可谢谢了。”那掌柜与小儿撤了托具,恭敬的退了出去。

旁边人见了,不禁开始窃窃私语,一人道:“你们看,这是个什么人物?”另一人道:“你也真是眼瞎!这不明摆着么,一张‘白纸扇’!”先前一人道:“什么是‘一张白纸扇’?”第三人道:“你可小声点!这‘白纸扇’就是帮会的师爷,专门给那些帮派流氓出谋划策的人物,可万万不能得罪啊!”那人顿时恍然大悟,道:“哦!我知道了,原来就是狗头……”他后面的那“军师”二字尚未出口,便给人捂住了嘴巴。三人慌张的看一看梁文秋,见他也正不动声色的望着自己,心中惊惧,慌忙逃下楼去。

梁文秋一笑,反正自己喝白茶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也不去理他们,捡了几粒花生丢入口中。过不多时,忽然一个秃头老者走上楼来,他气喘吁吁的坐到梁文秋的对面,老不客气的将梁文秋面前的那杯茶水喝下肚子,然后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梁文秋摘下眼镜,只等这老者缓过劲来,方才开口说道:“华老四,你这么急干什么?”那华老四叹道:“唉!一言难尽,真是一言难尽啊!”却不说事,反而如饿狼一般抢着桌上的点心吃,吃了几口,忽然问道,“对了!老弟你那手形意拳还在练吗?”梁文秋掏出酒瓶,小饮了一口,道:“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早就搁下不练了,你问这个干吗?”华老四脸上的肉不禁微微抽动,紧张地说道:“那总也还留着几分功夫吧?”

梁文秋道:“这嘛……大约也就还有个三四分。”他顿了一顿,奇怪地反问,“你今天到底是来讨教我功夫的,还是来找我有事的?”那华老四咧嘴一笑,道:“老弟别疑心,做哥哥的是找你有事情的。”梁文秋道:“你就明说吧,是不是又是借钱?”那华老四道:“嘿嘿……这钱嘛,自也是要借的。不过今天却是为了另外一件事情。”梁文秋道:“那又是为了什么?”华老四放下茶杯,颇是恳切地说道:“做哥哥的……想让你重操就业,帮我一回。”

梁文秋一听这话,许多往事不由浮现在了眼前,同时还有那数不尽的心酸也都涌上了心头,长叹了一口气,道:“那都已经过去了……我可再也没有做过,早就忘了该怎么做啦!”华老四赔笑道:“老弟可说笑了,你现在就在巡捕房做事嘛,不也还是老本行么?又怎么会忘记?”梁文秋摆手道:“我在巡捕房就是混日子吃饭的,什么事都不管,什么事都不做。他们也就当养了一个废物,我也乐得个自在逍遥,查案的事情可是半点都不碰。与往日可是大大的不相同了。”那华老四听了这话,满脸尽是失望,道:“唉……如果老弟不肯帮我,那我也……唉……”

梁文秋见了华老四这么一副落魄可怜的模样,也不禁心中一酸,险些就要张口答应,但是话到嘴边,却给硬生生地忍住了,他又将茶杯斟满,递给了华老四,道:“别说这些了,这一顿是茶老板请客。酒菜嘛是没有的,但是茶水点心却也都不要钱。咱们就委屈一点,多吃他几碟,然后再给嫂子带一点,也算是一顿晚饭!”那华老四凄凉的一笑,心中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道:“老弟,你就不肯帮你哥哥这一回么?”梁文秋一愣,料不到华老四竟然已是在恳求自己,心中五味陈杂,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就在这时,忽然只听楼板嘭嘭作响,一个声音在楼下吼道:“华老四,你他妈的欠的钱什么时候还?!”话音刚落,三个彪形大汉便已冲上了二楼,立在楼堂中央。楼上茶客见了这个场面,都晓得情况不妙,纷纷逃窜下楼,偌大的楼面顿时给空了出来。

华老四见着这些人,脸色大变,连忙躲在梁文秋背后,颤声道:“我……我……这两天手头紧,实在是还不出来。请几位大哥再宽限几天,到时候连本带利,我一定如数奉还!”小声地在梁文秋耳边道:“老弟,刚才的忙不帮还就算了。眼下的忙可要帮啊,不然做哥哥的今天可就回不去了。”梁文秋这才明白华老四一开始问他功夫的用意,不禁白了他一眼,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跑去赌钱?你又不是不知道那赌场的庄家出老千,我们以前栽了多少次跟头了,怎么你就是不长点记性?!”

却见那为首的大汉忽然指着梁文秋,喝道:“好小子,原来姓梁的你也在这里,倒省了大爷我的事了!说,你上个月赌输的那一笔钱什么时候能还?!”华老四摇头道:“唉……老弟不是说那庄家出来千么?原来不长记性的也不是我一个啊。”梁文秋一脸尴尬,苦笑道:“这这这……我那天也只是一时失手而已!”那大汉道:“哼!废话少说!不还钱就跟我们到赌场走一趟,听候周九爷的发落!”说着摊开如扇的巴掌,向梁文秋和华老四抓来。梁文秋见状,赶紧将华老四向旁边一推,自己则在地上一个前滚,虽然那动作难看至极,但总算是勉强躲开。那大汉见一抓不中,怒道:“两个穷瘪三,居然还敢躲?!今天不打得你们满地找牙,老子以后也别在上海滩混了!”抢身上前,自己去拿华老四,又吆喝另外两个大汉合力捉在地上乱滚的梁文秋。

华老四眼见那大汉冲了过来,连忙缩在一排桌椅后,与那大汉绕起了圈子,大汉向左他就往右,大汉往右他就向左,倒也能勉强抵挡一阵。而梁文秋虽然滚在地上,却也没有慌乱,见准时机翻身坐起,突然一脚踹出,正中一人的小腿七寸。这七寸正是人腿上的一个弱点,即使轻敲一下都是一阵酸痛,更何况梁文秋的这奋力一踢?那人立刻一跤跌倒,抱着小腿连连惨呼。另一人见状大怒,一个直拳打过来。梁文秋不与他硬碰,侧身反手抄起一条长凳,虽然后发,却是先至,猛敲在那人肩头。那人只觉自己肩臂一阵剧痛,心中生出惧意,刚想向后退去,又被那长凳推在腰间。梁文秋快步上前,在那人脚跟处一绊,那人失了重心,仰头摔在楼板上。

华老四见梁文秋顷刻间就撂倒了两人,心想自己这般躲来躲去的也太窝囊,咬了咬牙,一把将面前的桌子掀翻,乘那大汉躲闪的间隙也拿起一条长凳,大喊着向那汉子冲杀了过来。那汉子眼见情况不妙,自己竟然成了以一敌二的局面,不禁连步后退。华老四得势不让人,还想继续打下去,却被梁文秋一把拉住,扯下了楼去。

那楼下的茶客听见楼上的戏码已经由文唱到武,早就吓得各自散去,只留下了掌柜和几个小二缩在楼梯口,虽然想上去劝架,却又不敢真的迈动步子,突然见那“白纸扇”拉了一个秃顶老头冲了下来,手里还各拖了一条长凳,都是一惊,慌忙给他们让开了一条路。不等那掌柜的搞清“为什么帮会师爷也会被人追债?”这个问题,梁文秋与华老四已跑得无影无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