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山丘上野草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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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疯狂的开始(5)

落日慢慢隐没在地平线下,天色渐渐暗淡下来,华灯初上,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陆续往家奔,一阵喧闹一阵香气四溢过后,四下里变得安静起来。这一天监视下来,只能确定仓库大致有几个保安。

晚上九点,我和小刀收拾东西准备回基地,街口开过来两辆大卡车,卡车开进院子里,从车上陆续下来四五十个人,进入我们重点监视的仓库,仓库里面打开电灯,我用望远镜一看,那根本就不是什么仓库,而是个宿舍。我和小刀只有苦笑的份。

我说:“撤。”小刀对着仓库做一个流氓手势。

回到基地,油锯正在和匕首说他去接铁环的事情,我和小刀把设备放好,就听到油锯挺大的嗓门说:“现在的小崽子,一点儿礼貌也没有。我推着铁环进电梯,第一次愣没挤上去,要不是铁环兄弟劝我等下一梯,我非把电梯里的人都拎出来不可。”油锯喝口水说,“后来好不容易上了电梯吧,里面有两个小崽子和他爹,像没长眼睛似的,我忍了,毕竟是文化人来的地方,咱也得文明点儿。”

油锯歇口气,见我们大家都听得认真,继续说:“你猜那个小崽子说什么,他说瘸子还来图书馆干什么,我一听火就上来了,我骂那小崽子,你猜怎么着,他爹说我没素质,当时不是铁环拉着我,我非把他们揍成纸片不可。”

油锯显然被气得够呛,说了半天也没解气:“敢骂我兄弟,下回让我见到非好好削他一顿不可。”油锯转头看着我说,“还好这回铁环拉住我了。”我微微一笑,油锯把我在公交车上的事迹又宣传一遍,添油加醋我就成了盖世高手。

晚上,小刀张罗玩儿扑克,他今天没去图书馆,没下成电影,晚上没事干。我们所有人都对电视不亲,匕首看电视只看新闻,油锯也就听听老掉牙的歌曲。现在玩儿三打一,匕首也不那么认真较劲了,不过他还是比较在乎这个游戏的输赢,偷偷藏牌,为了能破,他把黑桃Q出了两遍,小刀都没发现,不知道他是怎么破的,一面叨咕自己牌好,一面想不明白怎么就破了。气氛非常融洽,我的心情很欣慰。

散了局,匕首和小刀都躺下了,我拉油锯出去抽烟,问他今天的收获。他说不出什么,进屋时,匕首和小刀已经睡熟了,我躺在床上琢磨着怎么攻克小舅子,应该更加详细地了解他,为以后的战斗做好准备。明天早上我先打电话看看情况,实在不行就直接扣下他,反正是不会放过他。

我躺在被窝里绘制手语的基本图形和含义,小刀突然咳嗽。他手捂着嘴,穿着裤衩背心就往外跑,我从被窝里爬出来,拎着一条被子追出去,他蹲在地上正拼命地咳嗽。我过去给他披上被子。他回头看了我一眼。我扶起他坐进面包车里,明天我得给小刀买些能止咳的水果。

坐在面包车里,小刀又咳嗽一阵,等稍微平复些,问我:“你衣服穿得还真快啊,我吵到你了?”

我掏出烟放到面包仪表盘上说:“没有,我还没睡呢。我在基地睡觉从来不脱衣服。”

小刀拿起烟盒,我想拦他,手抬起来又放下,把车窗摇下来些,俩人都点了一根烟,“斧头,最近你瘦了很多。”

我对着后视镜看看自己,眼窝深陷,颧骨棱角分明,对着自己做个鬼脸,然后说:“也好,至少去阴间的是一个帅哥,不是个一步三颤的囊囊膪。”

小刀嘿嘿乐几声:“你真看得开。”

我吸口烟吐个很圆的烟圈,说:“命既如此,我能奈何?我早就把自己当成死人了。”

小刀点头,沉默一会儿他问我:“斧头,你还有什么心愿吗?”小刀马上又补充了一句,“除了钱之外。”

我吸口烟:“是啊,我的心愿?我自己的心愿。”我想了想,还是摇摇头,“离我太远了,它们在天上而我在地狱里,曾经它就握在我的手里,现在,”我苦笑几声,“疾病把一切都卷走了。”

小刀小声说:“我还有个心愿。”

他眼含泪水看着我,我点点头,我知道是关于娜娜的。

我想了一会儿说:“你知道我的童年不幸福,唉,我又什么时候幸福过?小时候一看我父母打成那样,就想这世上哪有感情这东西,只有钱才实在。有一次下雨天我看见一个捡破烂的老爷爷,领着他的小孙子捡垃圾桶里的东西吃,我心里很难受,我小时候也捡过东西吃,我只留下两块钱坐车,把兜里其余的钱和雨伞都给了那爷孙俩。小孩子蜡黄的脸上载满了喜悦,向我说:‘谢谢叔叔。’我生平第一次感觉到满心温暖的喜悦,那孩子仿佛就是童年的我,生活在无助和贫穷中,他的笑脸就像我那时偶尔吃到糖的喜悦。在那之前我追逐金钱,无非是想让自己过得好一点儿,从那以后我有了更加明确的目标,也有了满满的动力。”

我接上一支烟,说道:“我的人生本身就是苦难。也许只是从地狱出来透口气。”

我低下头,用袖子擦眼泪,小刀也擦擦眼泪,说:“跟你比,我更自私,我只是想和……”

小刀哭了,我拍拍他的肩膀说:“把这份爱永远刻在你的灵魂里吧。”

小刀的爱是凄美的,也许所有刻骨铭心的爱都是凄美的。我的不也一样吗?当时她是天鹅我是癞蛤蟆。我的人生有太多的遗憾,以致无从说起,生本就如此,如何能强求?

清晨手机振动将我弄醒,基地里漆黑一片,我实在不想起来,昨夜和小刀聊天,睡得很晚。我翻个身又睡着了,过了五分钟手机又将我振醒,我从枕头下面掏出手机,想把闹钟关了,看见宝宝的照片时,我手停住了。

我给自己找个借口,数到30就起来,1,2,3……当我数到30时,我变心了,变成数到60就起来,最后我数到了100。起床后我自己先练习一遍暗语,等大家聚齐,我把暗语讲解给大家听,直到所有人都理解无误。

我开着车去找个公共电话,拨通烟盒上的号码。

有人接听:“喂,你好,哪位?”

“喂,你好,是王涛让我打电话过来,感谢你,约你晚上吃个饭。”

“喂,哪个王涛啊?”

我脑子里迅速地转着:“就是前段时间,是××××公司的。”

“啊,啊,你说涛哥啊,你说全名我都蒙了。”

“对啊,涛哥今天早上吩咐,让我约你晚上出来聚一下。”

“啊,代我谢谢涛哥,太客气了,不用那么客气。”

听这话他还真想来吃,等着吧你。

我继续说:“应该的,应该的,好像有点儿问题。”

对方马上说:“你说保险柜啊?不应该啊,那保险柜质量很好,那这样吧,我马上打电话给涛哥,问一下情况。”

对方说完便挂断了电话。我心花怒放,保险柜是存在的,那么从今天开始我要像幽灵一样盯着小舅子。一切终于变得明朗,在回基地的路上我制定了人员跟踪计划,我要轮换队员和我一同跟踪小舅子,让他们有机会了解我们的敌人,这样我也可以更好地了解每个人的动态,在问题萌芽时就解决掉,指望着大家在内部自己消化矛盾使团队最终成型那不知要等到何时。我先要让队员全面地看我,然后让每个队员全面地看其他的队友。

今天匕首和我一同盯梢。我和匕首用水溶漆给面包车换个颜色,车牌上贴了一张粘纸做的假车牌,一切就绪,我和匕首开车去寻找小舅子的踪迹。

我掏出烟递给匕首:“今天咱们要去盯那个王八蛋,当年害过油锯。”

匕首点燃两支烟,递给我一支,摇下车窗:“他跟我讲过他的事。”

我接过烟,吸了一口说:“那王八蛋到现在还那么干呢,前两天我亲眼所见,他领着一帮人打十几个民工,打完了又把他们赶出工地。”

匕首非常吃惊:“现在还会有这种事?”

匕首的怀疑让我有点儿反感,我看匕首一眼,他可能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欠妥,补充道:“现在国家不是全力保障维持民工的权益吗?他胆子可真不小啊!”

红灯,我停住车说:“这算啥啊,那天他喝得都走不了直线,那还飙车呢,也不管路上有没有人就闯红灯,那车擦着一个老人的衣襟飞过去的,不过喝成那熊样还是把我给甩了,他技术好车也好,没办法。”

匕首气愤地说:“这也太无法无天了,国家能不管?这要搁过去非拉去毙了不可。”

“你有所不知,他敢这样都是仗着他姐夫,他姐夫是高官。”

“狗日的王八蛋,国家大好的形势,就是让几个官给毁了,老百姓知道什么?几个不要脸的东西,他们胡作非为把党的形象都给毁了,狗日的!”这是匕首头一回骂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