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诺地回来了
我调出了自夕雾进宫后,所有相关的资料和档案,包括当时与夕雾一同因于枫一案,被牵连入宫的那些人。
而后,我支退了所有人,自己一个人坐在书案旁,逐一看着每一张纸上的内容。不长时间,我就小有了些收获。原来,于枫的小女儿也在当时被没入宫廷,而这个人这么巧,就是云音。也就是说,云音曾经是于府的小姐,算是夕雾的主人。
现在,我有点明白,为什么云音看到我时会表现得那么倨傲。夕雾曾经是她府里的奴仆,现在却摇身变作夜兰的皇后。这样的角色转变,一般人可能都会有点不太舒服。说不定,她就是因为这样的心理失衡,产生了对夕雾的仇恨。
夜兰的宫女进宫后,都要签一份生死契,上面说明如在宫内服役期间,发生任何的意外,伤病,死亡,都与皇家没有任何的关系,所谓生死有命。我叹息不已,这明明就是一种不平等的契约。谁能保证宫里的主子们都是和蔼可亲的角色?从前看过很多书里,都有写恶主因一点小失误,甚至有时候无故打死宫女太监的事。难道,这也与皇家无关?不行,这一点我一定要改。
我翻了翻这些生死契,一眼看见了署名于云音的那张。“于云音”这三个字,是非常漂亮的小楷字体。看不出来,云音竟也是个识文断字的女子。只是,怎么觉得这字如此熟悉?
突然间,我便想起了上官灵飞拿给我的那封信。上面虽然没有这三个字,可是,字体的笔锋十分相近。但是,那封信被龙飚拿走,现在是不可能进行认真的比对的。不过,这个发现无疑让我心里高兴了半天。
如果,那封信确实是云音冒名夕雾所写,至少可以证明灵飞是被人故意欺骗蒙蔽。我连忙将那张契约收好。再看看别的,同样很快发现了夕雾的那张。不过,夕雾的那张并没有签名,而是用两个手印作为替代。我了然,古代不会写字的人,遇到需要签名的时候,就是用按手印的方式作为替代。这张契约说明,夕雾的确不识字。
但是这却不能作为有力的证据。谁让我当时一时兴起,非要逞能写什么“怡红快绿”,让龙飚以为夕雾是会写字的。所以,当这个其实最为有力的证据出现时,竟然已经变得无足轻重了。
“皇后娘娘,”恰在此时,恋水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对我说道:“娘娘,称心刚来报信,说是好几位娘娘同时到了承瑞宫。看起来,都十分不善的样子。称心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办,娘娘,咱们要不要回去看看?”
还真快啊,我原以为自己的第一道懿旨,怎么样也要等到明天才能引起这样的轰动效应。看来,这个若诗的办事效率,还真是很高。
我对恋水微笑道:“你慌什么?我既然敢下那样的命令,就肯定预见到这样的情况。咱们回去吧。”内心里有点兴奋,对于即将到来的这场交锋,我是有些期待的。
刚走到承瑞宫的门口,我便赫然看到黑压压的一群人。看起来,人来得不少啊——我很欣慰(不知道为什么,当时,就突然想到了郭德纲的这句口头语)。
“皇后娘娘驾到!”承瑞宫门口的侍卫一眼看见了我,连忙扯开嗓子高呼。
我定了定神走上前,平静地看着这些女人。除了秀童、蘩炽、如歌、鸾如之外,几乎所有的嫔妃都到齐了。
我淡笑着环视人群说道:“怎么妹妹们来了,都站在这里不进去?想是,这承瑞宫太狭小太寒酸,招待不得各位妹妹?看来,本宫还要跟皇上建议一下,不如换一个再大一点的宫殿呢。”这可是顶大帽子,谁都知道承瑞宫是龙飚钦赐的,这些人断然不敢有什么不满。
见我如此说,人群里品阶最高的贤妃林娉婷,连忙开口:“姐姐别误会。咱们是因为姐姐不在宫里,不敢擅自进去叨扰。”
明明就是不想进去,站在门口质问我,影响可就比在殿内的大得多了。我不免暗暗笑了声,这等伎俩,当年在学对客服务经验时,老师早就说过的:遇到闹事的客人,先把其引到不被人注意的地方,这样,不良的影响就会少很多。
“如是贤妃妹妹所言,那么大家就都进来坐吧。”我不由这些人说什么,径自步入内殿。
这些人在我身后,估计是互相暗自交流了一下,觉得毕竟人多势众,即便在我的宫里,我应该也不会对她们怎样。于是,也就默然地都跟了进来。
“妹妹们今天倒是来得齐啊。”刚一落座,我先开了口。
这回轮到了朱惠妃来说:“可不是,妹妹们有些事不太明白,这才相约着来问问姐姐。”虚伪的笑容浮现在她的脸上。
我就知道,这些女人还能有什么大事。我笑道:“什么事,只要本宫知道的,一定如实相告。”
一群人互相交换了下眼色,朱惠妃说道:“内务府今天来传了姐姐的懿旨,说是从即日开始,要将各宫的用度开支缩减一半。不知是不是这样?”
我眯着眼微笑,“对啊,是这样。”
“姐姐,这个决定,可是皇上或是皇太后的意思?”朱惠妃紧紧盯着我,追问道。
“惠妃,管理后宫的人是皇后,而非皇上或是皇太后。”我淡然说道,迎着她的目光,更加威严地瞪了回去,“本宫觉得,这样的事情,征求他们的意见是可以的,但是,决定权在本宫这里。”
朱惠妃果然被我这样的眼神吓到,连忙低下头,但是嘴上却是不认输:“后宫用度本就是件大事,姐姐这样自作主张,用意固然好,可是,也要考虑到妹妹们的承受能力。妹妹们自幼娇生惯养,大手大脚的习惯了,乍一节约用度,可怎么能适应得了?”她撇了撇嘴,似是十分不满,“姐姐是有过苦日子的经历,难道现在也要让妹妹们都来经历下不成?”
好一张凌厉的巧嘴,我不得不佩服这个朱惠妃的口才。其他的宫妃,见惠妃如此说,也都小声嘀咕起来。我早就知道,她们对我是不服气的。
我冷笑了一声,说道:“谁挑唆你们来找本宫滋事的?”
这句问话,让喧嚷的内殿瞬间静了下来。惠妃见众人哑火,便挑头说道:“没有人挑唆咱们,是妹妹们都觉得这件事姐姐处理不当。”
我沉着脸看着惠妃问道:“惠妃,你现在还不是皇后呢。”
惠妃愣住了,呆呆地看着我,好半天才明白过来,连忙对我赔笑:“姐姐,妹妹不是这个意思……”
“不要以为本宫很笨,猜不出你们的意思。”我语气已经开始不善,“惠妃,告诉本宫,以前皇贵妃下的旨意,你们也这样成群结伙地来批评指责?”
惠妃僵了脸,显然被我严肃的样子吓住了。
我走到她的身前,紧紧盯着她的眼睛,慢慢说道:“是谁让你们这样做的?”当我是小孩子?这件事如果没有人在其中煽动鼓噪,哪里会有现在的结果?我知道,这个人必定是今天没有到场的那几个人之一。让别人来闹事,自己躲得干净,还能落下个淡薄的美名,这人当真够聪明。
惠妃脸色发白,不敢看我,低下头,小声说道:“并没有人,是妹妹自己……”
不说是吧?我对惠妃微微一笑,“既然是妹妹自己的主意,那么,本宫也就不好意思了。”我对一旁的恋水说道:“记下:惠妃率众抗遵皇后懿旨,按照宫规,即日起,禁足三十天,罚俸三个月。各项待遇,按照才人规格供给。”所谓棒打出头鸟,惠妃,你既然愿意担当这个替死鬼,我就成全你。
恋水领命,如实写在了日志上,等一下会拿到敬事房备案。
看着惠妃此刻不能置信的神情,我似笑非笑地说道:“你应该知道,替人出头,就要付出代价的。”
惠妃凛然地看着我,像是第一次见到我。
我不再理会惠妃,而向其他人说道:“其他的妹妹们,来找本宫,也是为了此事?”我冷着脸,慢慢说道:“本宫不会因为抗旨的人多,就会姑息。法不责众,这个词,不会出现在本宫的词典中。”我的意思,相信已经很明确。新皇后上任,就如同新官上任,三把火一定要烧,并且,还要烧得旺。这样,才可以将一些多余的杂草除去。
见我的表情如此认真,余下的这些人虽然心仍不甘不满,但知道,我是会这样做的。权衡之余,也都静了下来,不似先前那般目中无人。
贤妃林娉婷见气氛如此尴尬,连忙赔着笑,对我说道:“姐姐的话,妹妹们都明白了。”
别看这个贤妃一脸的笑,恐怕心里早已把我骂了个无数遍吧,否则,今天这样的事情,她也就不用来了。
“贤妃,今天来的这些人里,以你的品阶最高,而且资历最深。”我不带任何表情,看着林娉婷说道:“本宫原以为,你一定会明白、理解本宫懿旨的含义。却想不到,你也和这些妹妹们一样的懵懂。”
林娉婷讪笑道:“都怪妹妹心志不够聪明。”
见她如此说,我也不打算太为难她。毕竟,已经惩治了惠妃,如果再加上一个贤妃,那样的结果,很可能就会给人一种夕雾打击报复的感觉。虽然我说不认同法不责众,可是,就目前贤妃的表现来说,她并不是挑明和我对着干。立足不稳之际,还是不要树敌过多。让她们知道,今日的夕雾已经有别于当初,我的目的就算是达到了。
“其他人还有疑问吗?”我环视了一圈众人。
众人皆低头无语。
我说道:“如果有疑问,最好在这里跟本宫提出来。不要现在一声不吭,等下从这里出去,去找其他人投诉。请各位妹妹切记,皇上已经恢复了本宫的一切权力。也就是说,只要是本宫下过的懿旨,如同皇上的圣旨一样,同样是神圣而不可侵犯、是不容置疑的。你们都听清楚了吗?”话说得很明了,我说的话,任谁来驳,也是无济于事。
众人面面相觑,好半天,才都低声回答:“听清楚了——”
“好。现在,有问题的可以提问,没有问题的,本宫就不虚留了。”我坐到书案旁的椅子上,非常镇定地看着众人。
略沉了片刻,众人便纷纷对我行礼跪安,一个个都无精打采,再不似刚才在外面那样大有兴师问罪的感觉。可能她们会认为,怎么以前那个唯唯诺诺的夕雾,现在会变得如此强硬?我的嘴角不禁浮起一丝浅笑,这个问题实在很简单,因为,现在做这个皇后的,是冯裳霓。
我看着纷纷向外走的宫妃们,突然想起了什么,忙说道:“宁嫔留步。”
宁嫔愣了一下,虽然极不情愿,但还是走到了我的面前,苦着脸,低着头站着不动。我心里不免有点感慨,命运真是会开玩笑。不久前,嚣张的宁嫔还在逼迫我请辞皇后之位,势利的嘴脸,让我印象深刻。还没过几天,她就不得不对我俯首称臣。所以说,做人真的不能太张狂。
我故意半天不开口,只是淡淡地看着宁嫔。宁嫔见我许久不语,不禁抬起头来,却不想,正碰上我玩味的眼神,她微颤了一下,立即又低下了头。
这就是心虚的表现吧。我暗地里冷笑了一下。
“不知姐姐留下妹妹,有什么事情要交待?”宁嫔还是先开了口。
我却微微笑道:“也没有什么事交待,只是很想和妹妹好好聊聊。”我对恋水一递眼色,她会意地退了出去。
我起身走到宁嫔身边,拉起她颤抖的手说道:“哎哟,妹妹的手怎么这样的冰呢?可是见到本宫胆怯了?”
宁嫔哆嗦了一下,突然给我跪下,说道:“皇后娘娘,妹妹以前多有得罪冒犯,妹妹知错了。还望皇后姐姐大人不计小人过……”激动之余,声泪俱下。
我将她拉起,掏出自己的丝巾递给她道:“妹妹这是哪里话,本宫可不是个记仇之人。何况,妹妹也是有自己的苦衷,对吗?”我是故意这样说的,一方面给她个台阶下,另一方面,也是想探出她后面的话。
果然宁嫔见我如此说,连忙点头道:“多谢姐姐。若不是皇贵妃当时的威胁利诱,妹妹哪里会对姐姐做出那么多令人不齿的事情?”把责任全部推在蘩炽的身上,自己落得一身干净,这人,果然不能重用。
我让她坐下,自己也坐到书案后面,对她说道:“过去的事,就不要提了。只要妹妹以后听本宫的话,本宫自然不会亏待。”像宁嫔这样两面三刀的墙头草,先稳住了比较好,说不定,也许有一天倒是可以用得上。
宁嫔泪犹未干,脸上却已堆起了笑,“妹妹以后自当为姐姐效犬马之力。”
我淡淡一笑,问道:“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宁嫔愣了一下,咬了咬嘴,小声说道:“这个,妹妹真的不知。”
我轻轻笑出了声道:“宁嫔,如果这个问题你不想回答,那么就说说前几日的夜里,你去勤政斋向皇上告状的事吧。”
宁嫔震惊地抬起了头,不可置信地看着我。她大概想不到,我竟然知道是她密告。她的脸色比先前苍白了很多,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想必,此刻她的心里正进行着激烈的冲突,到底要不要对我说。
见她已经动摇,我决定再给她添些料:“皇上当时告诉本宫的时候,本宫可是一点都不相信的。不过,君无戏言,皇上怎么会骗本宫呢。”宁嫔,你知道了吧,不是我洞察秋毫,根本就是那个皇帝出卖了你。
宁嫔叹了一口气,抬起头,满含泪水地看着我,说道:“姐姐……这件事……”
见她欲说还休,我平静地说道:“宁嫔,你知不知道,本宫现在是在给你一条生路让你走,你最好想清楚。”宁嫔不是没有心计的人,所以我猜她定然会对我有所保留,“本宫身边的紫晴,下场如何,你应该是知道的。”再来点威胁给她。
宁嫔的心理防线,终于彻底崩溃。她“扑通”一声,从椅子上跌落,直直地跪在我面前,哽咽道:“姐姐,妹妹想明白了,妹妹把知道的都说出来。还望姐姐给妹妹一条生路啊……”
暗笑,贪生怕死之辈,其实是最容易搞定的一类人。
“都是德妃……”宁嫔哭道,“她找到我,对我说自己一直依傍的皇贵妃失势了,我曾经做了那么多对不起皇后姐姐的事情,皇后一定不会放过我。德妃的话,我越想越怕,就想让她给我指条明路。德妃,就让我深夜向皇上密奏,谗毁姐姐和王太医。”
如我所料,果然是德妃。我想了想,故意不以为然道:“宁嫔,你真会说笑话。德妃平日里老实本分,对本宫毕恭毕敬,哪像你说的这般有城府?你不要随意栽赃陷害啊。”
看我不相信,宁嫔着急起来,“姐姐,我说的每一句都是真话。姐姐,千万不要被德妃的外表所欺骗,她之所以对姐姐如此谦恭,就是想在姐姐面前留下个忠厚的形象,让姐姐放松对她的警惕。”见我疑惑,宁嫔接着说道:“姐姐有所不知,其实今天这件事,也是德妃的主意。”
“可是,德妃并没有来啊。”我心里暗自冷笑,就说自己没猜错吧。
“她当然不会来,她得在暗中做她的老实人。可是,她就连同贤妃和惠妃来鼓噪大家,跟大家说了好多不利于姐姐的话。”她不好意思地瞄了我一眼,“其实,姐姐以前也没少受大伙的气,我们这些人心里其实都不太踏实,生怕姐姐掌权后开始报复。所以,听了德妃的安排,今天闹了这一出。”
我点点头。其实我一直都是这么怀疑的,宁嫔的话,无疑印证了我的猜想。看起来,这个德妃,果然不是什么善类。倘若我不是对她留了个心眼,说不定还真的会被她的外表所迷惑。
“对了,那个静宜太妃,是个什么样的人物?”我又问道。
宁嫔道:“静宜太妃,是咱们老佛爷的妹妹,康亲王的生母。前朝时,深得先皇的宠爱。但是后来,因为和皇上的母妃方贵妃争宠,惹怒了先皇,被打入冷宫。直到皇上继位,她才脱离的冷宫。因为和老佛爷的关系,得以被尊为太妃。”
“嗬,你倒是知道得不少啊。”我笑道。
宁嫔也笑,“不怕姐姐笑话,妹妹的出身很普通,进宫后家里面根本帮不上什么忙,只能靠自己。为了能够在宫里生存,只有多了解一些事情,才能更好地与人相处。”
我点点头,这话倒是不假。宁嫔之前的墙头草作为,说白了,也是被后宫的环境所逼。跟着强势的一方,不让自己受到伤害,举止虽让人不敢恭维,但也是明哲保身吧。
“那么,静宜太妃所为何事惹怒的先皇呢?”
宁嫔压低了声音说道,“姐姐,这件事听了就算,千万不要在皇上面前说起。”她凑近了一些说道:“听说,静宜太妃和皇上的生母争宠,但是先皇还是更喜欢方贵妃。静宜太妃嫉恨不已,先是唆使萧姓族臣在朝廷上对方贵妃的父亲加以参奏,结果被他们参了贪污,还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物证。先皇明知他冤枉,却也无可奈何,只得从轻将他贬为边塞的节度使。哪想到,不久以后他就在边塞平息暴乱的时候,死于非命。方贵妃悲愤不已,生了大病。静宜太妃还总和她怄气,结果,方贵妃没过多长时间也死了。人们都说,方贵妃是被静宜太妃气死的。所以先皇一气之下废掉了静宜太妃,将她贬到冷宫。就是因为这样,皇上到现在都不能原谅太妃。”
原来是这样。我正要开口继续问,恋水突然进来,通报道:“启禀娘娘,皇太后宣召娘娘立即前往咸寿宫问话。”
我微怔了一下,不知道皇太后突然找我所为何事?
想起不久前路遇静宜太妃的事,没准看我不顺眼的太妃,去找姐姐告状也未可知。我淡淡笑了一下,对宁嫔说道:“既然皇太后宣召本宫,那么本宫就要失陪了。”
宁嫔忙起身告退。我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皇贵妃前两天见红的事,你可知道?”
宁嫔顿了顿,说道:“当时妹妹正好在场,情形倒是略知一二。”
我盯着她的眼睛道:“本宫要听实情。”
宁嫔面有难色地看着我,仿佛想说,但是嘴唇颤了颤,依然没有回答。
我心里却是明白的,宁嫔定然是知道一些什么了。如此说来,她现在的处境,其实是很危险的。尤其,是让我单独留她在承瑞宫问话,想必会让某些人忌惮和恐慌。
我想了想道:“你先在这里等着本宫,本宫很快回来。”在宫里,知道的事情越多,其实对自身的安危越是一种威胁。
安顿好宁嫔,我便带着数个随侍宫女,匆匆前往咸寿宫。一路上,我都在思考,皇太后为什么突然宣召。今天,出的事情不算少,皇太后又打算来点什么呢?
走到咸寿宫的宫门口,不想被侍卫们拦了一下,“皇后娘娘,老佛爷有旨,只许娘娘自己进去。娘娘的随从,就等在这里吧。”
我皱皱眉,看起来,有些不太对劲。我想了想,对恋水说道:“你们就先等在这里吧。”然后,冷问侍卫:“本宫可以进去了吗?”
“皇后娘娘请!”侍卫让开一条道。
我稍微整理了下衣衫,定了定神,从容地走进内殿。
皇太后和静宜太妃都端坐在那里,正在看着我。果然没猜错,静宜太妃在这里,看她脸上不太高兴的神情,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
“夕雾给老佛爷请安,给太妃请安。”我规规矩矩地给两人行礼。
皇太后忙道:“皇后快起来吧。”她指了指静宜太妃身旁的空位,“过来坐吧。”
我淡然地坐下,也不看她们两个人,犹自微低着头。虽然,我很好奇她们找我来看什么,可是,经验告诉自己,沉不住气就会让人轻易看出自己的弱点。我不问,她们也就不知道我是不是胆怯。
沉默了片刻,还是静宜太妃先忍不住地开了口:“皇后可知,太后和本宫找你来所为何事?”
怎么样?这个妹妹比起她姐姐来,还是差了一点火候。我微笑着抬起头,正看到静宜太妃严厉的神情。坐在正座的皇太后,脸上却非常平静。我说道:“臣妾不知,还望太妃明示。”
“哼,不知?皇后还真沉得住气啊。”静宜冷笑道,“你和那个太医的丑事,还想瞒多久?”
我一惊,怎么回事,她们怎么突然提到这个问题?这件事,我和龙飚说过,在找出真相之前,不会泄露出去。难道他不守信用?
见我不语,静宜太妃有些得意,回头对皇太后说:“姐姐,我没说错吧?你只不信,可是,人证物证都在。那个太医,听说都已经让皇帝关起来了。可是我就想不明白了,皇帝为何还不赶紧处理皇后,依然让她统帅六宫?这可是个很不光彩的事呢,万一让天下百姓都知道了,那么,咱们皇家的脸面该放在哪里啊?”
这件事,应该不会是龙飚说出去的。他不是那么没有脑子的人,这样的事情,关系重大,关系到皇后的清白和夜兰皇室的名誉。他绝不会如此轻易地告诉别人。那么,静宜太妃又是怎么知道的?
“皇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皇太后将信将疑地看着我。
我想了想,说道:“臣妾不知道太妃是从哪里得知这样的传闻的,太妃所说的人证物证,所指为何,臣妾不得而知。但是,臣妾可以问心无愧地说一句,臣妾绝不会和外臣有纠集。”
静宜太妃瞟了我一眼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皇后,当然不会轻易承认了。可是,那个太医到底是因为什么被皇帝关进天牢的,皇后难道真的不知道吗?”
她,应该是掌握了很详实的信息,才敢这样说。我忍着内心的气愤,说道:“那么,太妃就说说看,他是因何原因?”
静宜阴着脸,紧紧凝视着我道:“因为,他是皇后你的前夫!”
“静宜,不许胡说!”皇太后大喝道,脸色变得很难看。
“姐姐,我没有胡说,这是真的。”静宜太妃急着说道,“咱们眼前的这个皇后,进宫前已经嫁过人了。姐姐,皇帝定然知道她的事,所以,这么长时间以来,都不曾让皇后侍寝,原因就是这个。”
我不能置信地看着太妃,这个女人,信口胡诹的本事还真是一流。
静宜太妃这样的话,任谁听了都会生气。皇太后果然也是怒容满面,“夕雾,太妃说的是不是真的?”
“不是,完全不是!”我连忙叫道,“臣妾到现在都是完璧的,怎么可能嫁过人?”这样的话虽让人觉得难堪,但为了夕雾的清白,情急之下脱口而出。
“姐姐,是与不是,咱们定然要验明的。偌大一个夜兰皇朝,岂容这样不干不净的女人为后?”静宜太妃挑拨着皇太后,眼神流露出显而易见的鄙夷。
“太妃,你为什么要这么针对我?”我忍不住吼道。
静宜却是一脸无辜的样子,“我可没有故意针对你啊,我是将事情的真相如实说出。皇后,事到如今,你还是招了吧!”
皇太后沉默了一会,对我说道:“夕雾,太妃说得也有理,清者自清。你是不是清白的,哀家看,还是最好让稳婆验一验。”
“不可以!”我忙叫道,“老佛爷,再怎么说,臣妾也是皇后。堂堂的皇后,竟然要让几个稳婆去验证清白,这难道就不是让天下人耻笑的事情吗?百姓们不会猜测,既然不相信皇后的清白,那么当初又为何册立呢?这不是自己在打自己的嘴吗?”
皇太后怔了一下,显然在思忖着我的话。一旁的太妃见状,连忙说道:“咱们秘密地进行,过后,好好打赏几个稳婆,不让她们四处乱说。或者干脆,事后把几个人全杀掉,这事不就没有人知道了吗?”
几条人命在她眼里,如此随意。我冷笑了一声,“太妃,咱们都说开了吧,你,才不是为了验证我的清白。你根本就是想除掉我对不对?”
“胡说!”静宜太妃气得脸发白。
我才不管,继续说道:“所谓找稳婆察看,不过是借口。查验的结果,无论如何,都一定是夕雾不清白,对吗?”我才没有那么傻,她既然会这么说,就一定想好了怎样陷害我。所以,我绝对不可以答应。在这样一个危急的时刻,我突然想到了龙飚。如果,他现在在这里,也许是会来救我的吧。
“都不许吵了!”皇太后喝叱道,威严地看看静宜太妃,又看看我说道:“这件事的确不是小事。既然皇后信不过太妃找的人,那么,哀家就来亲自查验好了。”
我应该知道的,皇太后和静宜太妃,是姐妹,她们当然是一伙的啊。怪只怪,刚才没有顾虑太多,身边没有跟个人进来,要不然,我可以让她们去找龙飚来。可是现在,我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我兀自叹息了一声,难道,就这样任人宰割了?
“老佛爷,别来无恙啊?”一个颇为熟悉的男声,就在这个关键时刻,从门口传过来。
这个声音……
“诺地!”皇太后惊得愣在了那里,好半天才笑了出来:“你怎么突然来了?你怎么进来的?”
真的是诺地。我也是有点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人,如此突然地就出现在这里,悄然无声。
“刚刚才到的,还没有来得及去跟龙飚打个招呼,只见到老佛爷这里的守卫似乎多于以往,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这不,就先进来看看。”诺地笑着对皇太后说道,手里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折扇,“刷”地展开,径自扇了起来。别说,他潇洒不羁的样子,颇有点像古龙笔下的楚留香。
我却听者有心,来的时候已经注意到,咸寿宫的守卫似乎比平时多了些,而且,侍卫们和我说话的语气,也不是非常恭敬。
皇太后脸上略白了一下,话音有些发抖:“哀家这里,倒也没什么事。”
诺地侧着头,向我微微颔首,而后对皇太后笑道:“既然老佛爷没什么事,那我就不好意思,先借用皇后一下了。”说完,走到我的跟前,没等我弄明白,就一把拉起我的手腕,“跟我走!”
我诧异地看着诺地,他这个举动,是不是有点太随便了?
诺地见我站着不动,表情便有些异样,一双深棕色的双眸,焦虑地看着我,“走啊!”诺地背对着皇太后和太妃,悄然无声地对我做出唇语。
他就是来替我解围的啊。我瞬间便明白了过来,虽然对他为什么突然地出现心存疑惑,但是目前是脱身比较重要。没有再犹豫,我立即拔腿跟着他走。
“等一下!”太妃上前挡在我们身前,对着诺地叫道:“殿下,本宫和太后与皇后有要事相谈,她现在不能走。”
“我找夕雾,一样有要事。”诺地对太妃眨眨眼。
“殿下可以离开,但是皇后,不许走!”太妃急了,声音都有些不太对。
诺地的脸,顿时沉了下来,用一种我从来没有见过的肃毅神情看着太妃,阴冷地说道:“天底下,还没有谁敢在本王的面前,说‘不许’两个字!”
“殿下不要误会,”太妃见诺地生气,连忙赔笑,“本宫并不是说殿下,而是不许皇后离开。”
“本王想要带走的人,也没有谁能拦得住。”诺地的眼中突然升起一股杀气,让一旁的我,也不由觉得可怕。一直以来,印象中的诺地,都是一副非常和善,甚至有时候很孩子气的大男孩,可是今天的他,让我推翻了以前对他所有的想象。
“殿下,”皇太后愠怒地开口,“这里毕竟还是夜兰,不是你们北藩!”
诺地冷着脸,看向皇太后的脸,再没有刚才的那丝笑意,“老佛爷,你们想要对夕雾怎样,我很清楚。我绝对不允许你们伤害她!”
听到诺地严肃的话语,有一瞬间,我的脑海里浮现出龙飚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我好希望此刻在我身边,说出如此震撼的话的男人,是他。
“夕雾,我们走!”诺地不再理会皇太后和太妃,拉着我,大踏步地迈步前行。
“快点拦住他们!”太妃着急地在身后一边喊着侍卫,一边对皇太后说道:“姐姐,看见了吗?他们这还了得?”
而我已经被诺地拉出了内殿的门口,那里突然蹦出来好几个黑衣武士,看到他们异域的服装,我知道,那都是诺地的保镖和随从。见我们出来,几个武士立即跟上来,在我们身边围成包围圈。
“这是?”我不解地问道。
诺地看了我一眼,“你以为,她们会让你这样容易地逃掉?”
听见动静的咸寿宫侍卫们,见到我的身影,立即围了上来。但是因为诺地的武士们早已经把我们保护起来,这里的侍卫碍于诺地特殊的身份,也不敢对他无礼,所以也只有眼睁睁地看着我被诺地带走。
“看到了吧,如果我出现得不及时,你今天可就不好说了……”诺地有些紧张地四下看看,而后对我说道。
我真的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想想也是后怕,看起来,皇太后和太妃今天根本就是没打算让我从这里出去的。我感激地看着诺地,认真说道:“谢谢你。”
“我们之间不用说谢。”诺地灼灼地看着我,“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他坚定地看着我,眼神中的一丝深情,不经意间被我捕捉到。
我们就在这样紧张地对峙中,慢慢地移向咸寿宫的宫门口。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那里?门口有那么多守卫,连我自己的宫女,都不能进去。你还带着那么多的侍卫,他们都不阻拦吗?”我终是忍不住好奇,问道。
诺地高大的身体挡在我的身前,听闻我的话,笑道:“如果我从正门走,自然要被拦,所以,就只好另辟蹊径了。”他说着话,眼睛仍然是紧张地盯着那几个逼得很紧的侍卫。
“可是,你是怎么知道我出事的?听你刚才的话,你好像非常清楚皇太后她们的意图。可是,你不是刚刚才来的吗?”我越想越觉得奇怪,“难道说,你有眼线在这里?”说完,自己先吓了一跳。诺地放眼线在夜兰的皇宫里,这可能吗?
诺地的手突然颤了一下,回过头,若有所思地看着我,沉默不语。
难道说,我无意中真的猜中了?我惊悚地看着他,仿佛明白了什么,下意识问道:“诺地,你……”他和龙飚不是结义兄弟吗,那么他这样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突然间,我觉得眼前这个帅气的男子十足的危险。
“夕雾,这些不是你该知道的。”诺地缓了缓,将脸重新转了回去,对我说道:“你现在更应该为自己的命运操心。”
“你和龙飚可是兄弟啊,你这样做,他知道了,会怎么想?夜兰和北藩的关系……”
“别傻了,夕雾,”诺地突然笑了出来,“你以为龙飚对我,又怎样?”他像是笑我的无知,“我们两个是半斤八两。”
我无语地了然,毕竟,他是北藩的皇太子,将来,也是要做皇帝的人啊。既然是皇帝,那颗心又岂能与常人相似?
“所以,你在夜兰的一切遭遇,我统统都知道。”诺地补充了一句。
“我的一切遭遇?这和你有什么关系?”我心里发闷,今天的这个诺地,好陌生。
诺地瞄了我一眼,没有说话。然而,就是他回眸时深深的一瞥,却是透露出些许的答案。看在我的眼里,于是更加平添郁闷。
“御弟,多谢你把朕的皇后安全地带出来。”龙飚那让人意外的低沉嗓音,恰在此时于身后响起。
原来,我和诺地已经在武士们的保护下,走出了咸寿宫。而龙飚,此刻正站在咸寿宫的门外,直直地注视着我和诺地。他的身后,是一队全副武装的侍卫,这与他平日出行的仪仗不太相符。我暗自诧异了片刻。
诺地的脸僵了下,而后,松开了自己的手。
看到如此平静站在那里的龙飚,我一时间竟觉得有些委屈。他知不知道,我差一点就出不来了?
龙飚径自走到我的面前,伸出手臂顺势一揽,将我拉进他的怀中,“你先回乾圣宫休息下,等着朕。”话音旖旎,动作轻柔。
他好像从来都没有这样温柔地待过我。只是,我还不傻,难道看不出他这是故意做给诺地看的?这倒不是因为他于我有情,而是男人天生的自尊使然。我冯裳霓,连这一点都看不出来,可就白活了二十九年。
诺地的嘴角荡起一丝不屑的笑,“既然决定了不舍放手,那么,就要好好去珍惜。”他对着自己的武士们一挥手,武士们随即退到一旁。他漠然地走到我和龙飚的面前站定,看看龙飚,慢慢说道:“如果是我,绝不可能将自己的女人,置身在危险中。结果,让别的男人出手相救。”
诺地,仿佛在对龙飚挑衅。他眼中从未有过的坚定,是我所陌生的,然而,却又是我自穿越后,第一次从一个异性那里看到的。
肩膀上龙飚的手,微微加重了气力,看来诺地这番话是刺激到他了。
“朕,怎样对待自己的皇后,不劳御弟费心。”龙飚冷冷地回答,一双深邃的眼睛,似乎快要结冰了。
“我说,你们就知道站在这里斗嘴,怎么没有人问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情?”我终于憋不住,低吼出来。
龙飚和诺地同时微微一愣,各怀心事地看着我,谁也没有回答。
“诺地,刚才你的侍卫和咸寿宫的侍卫如此对峙,这已经不能算是小事了。皇太后、太妃那里的问题,还没有解决。”我气哼哼地说道,也不管这两个人的脸色是不是非常难看,“你们倒是有时间在斗气,恐怕我还不见得领情呢。”
一句话,将两个人的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