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失败的导演
“嘟——嘟”，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了好一会，床上的人却还在贪恋睡眠的温暖。手机于是失落地安静下来了。
童真后知后觉地探出一只手在桌上摸索，抓到手机，眯着一只朦胧的睡眼盯着手机屏幕。两个未接电话，魏欣打的。
童真揉揉眼睛，魏欣打的电话！她的睡意一下子被驱散，打开收件箱查看魏欣的信息：打电话不接，你还睡着吧？童真，不好意思，这两天给你和亦风带来麻烦了，我已经在回家的路上。明天下午的飞机票，我该回澳大利亚了。谢谢你，我很开心和你们一起出来玩。再见！
“魏欣走了？”童真张大了嘴巴。昨天，魏欣还和亦风在湖边散步，她还以为两人发展地很顺利，不料今天一早，魏欣却已经离开别墅了。现在窗外阳光明媚，应该刚过九点。
“她一个人走了，她天还没亮就离开了，她一定很伤心！”童真默默想着，边爬下床。
敲开亦风的房间，他也刚起床。
“怎么啦？”他不知道她一大早为什么气嘟嘟的。
她关上房门，以防隔壁的安城听见了。
“魏欣走了。”她把手机递给他。
他读完信息，眉头皱了皱，忧虑的表情也只是一掠而过。他笑着说：“她怎么那么着急回去呢？”
她夺回手机，生气地问：“你昨天和她不是散步得好好的嘛？你和她说什么了？魏欣不可能这样没有理由地离开。”
他颓废地坐在床上，两只手抱着低垂的头，沉默不语。
她控制不住地喊了起来：“陈亦风，你说话！你是不是说话伤了她的心，不然她不会狼狈地离开我们。”
“我没说什么，真的没说什么。”他无力地回答。
她急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她一想到魏欣自己离开这里，那个孤独伤心的背影，她就觉得很对不起魏欣。她出于好意请魏欣一起出来春游，希望让魏欣和亦风重归于好，给这一对互相喜欢的人更多接触的机会，能彼此听见对方内心真实的声音。谁知弄巧成拙，她满怀希望的剧目，还未谋划祥全就被扼杀了。她这个导演真是失败。她对魏欣充满了愧疚感，对亦风充满愤怒。
“你敢说你心里没有魏欣吗？”她说，“你明明喜欢她，为什么你不敢说出来，为什么不敢直视你的真实感受？”
亦风怔了怔，她的话直戳到他内心深处的弱处，他才意识到自己从来没有扪心反视自己的想法。
有人敲门了。她擦擦泪痕，快步走过去拉开门，门口站的是安城。他听见她生气的声音，所以过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她没有正视他的脸，埋着头跑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白雪也听到动静，从房间里出来就看见童真从亦风的房里跑出来。安城示意她去看看童真，她点点头，推开了童真未关紧的门。童真正倒趴在被单凌乱的床上，身子一抖一抖地抽泣。
白雪心头一惊，她哭得真伤心。
“真儿？”白雪轻轻摇动童真的肩膀，童真嘟着脸翻过身来。
白雪微微一笑，替童真拭去眼角的泪水，问道：“在为什么伤心啊？和亦风吵架啦？”
童真理顺急促的呼吸，呼出一口气，慢慢说道：“我们没有吵架。”
“那，是怎么回事？”
“白雪，魏欣她回去了。她明天下午就要回澳大利亚了。我觉得好难过。”
白雪为童真撩起垂在额前的长发，看到她的眼里还含有晶莹的泪花，再想到这两天她有意撮合亦风和魏欣的事情，便明白了几分：“真儿，魏欣肯定是要回澳大利亚的，她选择这个时候仓促离开，也许心里才会感觉好过一点吧。你不能全怪亦风，这不是亦风的错。”
童真吸吸鼻子，说道：“可是，我就生亦风的气！”
“为什么呀？”
“他明明喜欢魏欣，也知道魏欣等了他五年，但他就是不告诉她，他其实也等了她五年。他是个懦夫！”
“感情的事不是轻易就能说出口的。你要经历了，你就能体会亦风的心情了。”白雪意味深长地说。她对这一点是深有感触的。她和安城认识了三年，在美术社一起学习，风和日丽的时候还会一起去写生。她喜欢了他三年，天天见到他，却没有勇气告诉他：我喜欢你。
童真不说话了，抱着自己的身子，靠着床头蜷缩着。白雪说的对，感情的事不是轻易就能说出口的。她自己不也是不敢面对自己的爱情吗？她感觉安城对自己的喜欢，可是她既渴望他表现得再强烈一点再多一点，然而同时呢，她却一步一步地后退，不敢迎上他投来的眼神。人是多么复杂的动物！想要别人的爱，自己却不敢先去爱。
“白雪，能抱抱我吗？”她抬着泪水婆娑的双眼，呆呆地看着若有所思的白雪。白雪反应过来，对她露出温柔的笑容，将她整个缩在一起的身体抱着。
白雪贴着她的耳朵，轻声说：“真儿，你要站在亦风的角度想一想，他也有自己说不出的苦衷。其实，亦风心里一定也很难过。”
亦风此时站在他房间的窗边，双目无神地盯着远处的天鹅湖以及那片茂密的森林，他和她昨天还在那里散步来着。只是一个晚上，醒来她却已经不在。也许，他再见到她，又该会是另一个五年了吧。他咬紧牙齿，忍着泪水不让它们淌下来。
安城和他并肩而立，也望着外面的景色，他转回头看了一眼亦风。
“亦风，你打算怎么办？”安城低声问道。
亦风惨淡一笑：“该走的总要走的，顺其自然。”
安城冷笑一声：“这是你真正的想法？我不相信。”
“信不信由你。我无所谓。”
“如果我是你，我会去追魏欣，至少要告诉她？？？？？？然后再放她走。”
“告诉她什么？”亦风困惑地看着安城。
安城嘴角微微扬起：“你爱她，就该承认这个事实，自欺欺人不是很累吗？”
“？？？？？？”
“我们多少年的哥们了，我了解你。你做什么事情都干净利落，唯独在感情方面犹豫不决。你总是看不清自己内心的那个你，你有太多的顾虑，但是那些顾虑和魏欣的幸福相比又算得上什么呢？”
亦风默默地听着，眉头上的忧愁更深了，脑海全是魏欣笑的甜甜的样子和咬着嘴唇生他的气的样子，每一个画面都是那么刻骨铭心，那么惹人怜爱。他越想越害怕会真的失去她，她问的那一句话：你有没有喜欢过我？他明明是有答案的，为什么迟迟不肯告诉她呢！难道要等到真的失去她的时候，才要告诉她，他是爱她的吗？
不！不要！
亦风随手抓上丢在椅子上的外套，奔门而去。
安城望着吱呀响动的门，哑然失笑了。他去童真的房间，还未进去就看见白雪在抱着她，她的脸上挂着没干的泪痕。他犹豫了一会，还是没有走进去，心想不要破坏这一刻的宁静为好。
他转身要离开的时候，却发现钟韬俊站在不远处的后面望着他：“我有话和你说。”
两人在天鹅湖畔上慢慢地走着。
钟韬俊走到湖边坐休用的木椅边停了下来，看见地上有一颗小石子，脚轻轻一踢，小石子滚到湖水里，“咕咚”一声响，水面泛起圈圈涟漪。安城在椅子上先坐了下来。
“城，你说石头现在沉到湖底了吗？”俊回首莞尔一笑。
安城半摇了下头，说：“我正在听。三分之一？？？？？？三分之二。”
“到了？”俊接着问道。安城笑了：“被一只鱼吞掉了。”
俊拍拍手，笑道：“它以为是鱼饵。”
安城拍拍他旁边的空位，俊便坐了下来。没有过多的眼神交流，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彼此沉默。
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阳光晒的人身上暖洋洋的，无边地生出懒意，只想眯着眼看着空无云朵的天空。天空之所以称之为天空，是因为它那么大，大到可以容纳任何的东西，包括阴霾、太阳所有的温度、漂泊的白云，还有无数人的仰望；可是它容纳下一切，却仍旧是空荡荡的，就像雨哭过之后依然是晴天，所以，它也是空的。
“那只鱼会不会消化不良？”俊忽然问道。
安城说：“我想它应该在吃健胃消食片。”
俊往后微仰去，靠着木椅背，斜睨着波光粼粼的天鹅湖。
“真儿不是小石头。”
俊正色说道。
安城一怔，语气也很严肃地说：“我也不是那只把石头当鱼饵的笨鱼。”
俊提醒道：“你身边有白雪了。”
“你身边不也有苏贝妮吗？”安城捡起脚边一颗小石头，瞄准太阳在水里的倒影，就用力一掷，石头连打了两个水漂。
俊说：“你知道的，我从来当贝妮是妹妹，任她任性撒娇，我也包容着。但是对于真儿，我的感情是不一样的。”
“那我和白雪就一定是你所想的那样？你看得很清楚，为什么还要说这种带着质疑的话。”
“可是，我们所有的人都看得出来白雪她喜欢你。”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安城冷冷道。其实，他也是有所察觉的，白雪对他的“别有用心”。不过，被人喜欢是他的错吗？他承认他很欣赏白雪，她富有才华，并且总是看懂他的画，一如看懂他的人一样。他就坦然地生活在那里，被人喜欢或者讨厌都是别人的主观情感，和他的主观感受并没有直接的联系。至少，他这么认为。
俊略微一吃惊，继续说道：“你和她走的很近，和她关系那么要好，我们有目共睹。你敢说你对她没有动过心？”
“我敢说没有！”安城斩钉截铁地说，“就像你和贝妮一样，我和白雪之间仅止于知己。”
俊霍地站起来，他好像有点生气，又有点激动。握着拳头，静静地不说话。他抬起步来就要走，安城叫住了他。
安城说：“俊，我知道你也喜欢真儿。我和你一样，不想因此破坏我们之间的友谊。”
俊说：“那我们公平竞争吧。”
“好！”安城也站立起来，看着俊的后背说道，“我有一件事没有告诉你，我和童真七年前就见过了。”
俊侧身和安城四目相对。他想起国庆前智中的画展上，安城画的那幅《入夏》。
“《入夏》里的小女孩就是真儿？”
“没错。”
“那又怎么样？”俊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安城倒吸一口冷气，冲着太阳摇摇头，莫名其妙地笑了。
林亚言和小可从山上下来，累得气喘吁吁，顾不得后面艰难挪步的胖猪的叫唤：“等——等我！我的腿？？？？？？要断了。”
“你个猪头，快点！就爬个山，瞧你的猪样。”小可喊道，哈哈大笑。亚言也开心大笑，刚要说胖猪几句，却瞥见安城在湖边慢慢地走着，貌似地在思考事情。
亚言跑过去和安城并肩而行：“安城，在想什么？和我说说。”
安城看亚言满头大汗的，不禁笑了，从口袋里找出纸巾递给他。亚言接过纸，大概擦了下额头，然后把纸攥在手里，他不喜欢随地扔垃圾。
“言，一只鱼吃了块石头之后，它要怎么办？”
“那就等死了呗！”亚言毫不犹豫地答道。安城听了这么干脆的答案，忽然开心地笑了起来。
可是，谁也不是那块石头，他也不是那只鱼！
俊回到别墅里，经过童真的房间，听着房里安安静静的，他估摸白雪已经不在里面了。他举起手敲了敲门。过了一会，童真打开门，见是他，微微愣一下，就放他进去了。
“亦风去追魏欣了，你知道吗？”他说。
童真一直没有出房间，所以她也不知道。她惊喜地笑了，转而又立刻敛住笑容。因为她发现俊的表情有点怪怪的，好像在走神想着什么。
“俊，你怎么了？”她关切问道。俊回过神，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的脸。她感到他眼里的热烈的感情，害羞地别过头去，眼睛只好盯着地面。
“我等不到夏天了。”他淡淡地说道，仿佛在自言自语。
她看着他：“你说什么？”
“我说，我喜欢你！”他忽然抱住她，抱得好紧好紧，好怕自己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不见似地。
“俊！”她一下子头脑一片空白，全身的血液都在快速运转。
“本来我想等到夏天，等到我要毕业的时候，我再告诉你这个秘密的。我以为可以让多点的时间来为你做些什么，让你感受我对你更多的好。我却等不了了。”
“怎么会这样？？？？？？”她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原来小可和苏贝妮都看得很真切，是她自己当局者迷，或者是她自己根本不想去花心思猜罢了。她想推开他，但是他抱得太紧，容不得她的反抗。她只好放弃，就让他这样抱一会，也许他心里会好受点。
她想要是他问：你喜欢不喜欢我？
她就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了！
不过，俊没有问。只是默默地抱着她。
她后悔自己不该和四少提议来这里春游，自作聪明地以为可以帮助魏欣和亦风，导演幕后。结果，她却意外地成为压轴戏，事情的发展远远超乎她的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