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化思想课堂-心灵笔记
14517300000005

第5章 想象(1)

既然我已说明什么是心灵的本性,以及它是由什么东西构成,它如何与身体结合而一起生长壮大,以及如何当从身体被撕开的时候,心灵就归回为它原初的物体,现在,我要来开始一个论证,一个与这些问题极有关系的事实:有我们称为物的肖像者存在着,这些东西像从物的外表剥出来的薄膜,它们在空中来来往往飞动着,恐吓我们的心智的正就是它们,它们在我们醒着或睡着时碰上我们,于是我们就常常看见形貌可惊的东西,和已经被剥夺了阳光的人的肖像,它们常常惊动了我们,当我们正在酣睡的时候;——有时竟使我们以为有灵魂从地狱逃出来,或者以为有鬼在活人中间到处飘荡,或者以为我们在死后还会留下些什么,当身体和心灵已被一起毁坏,而各各散归为它们自己的原初物体的时候。

摘自(古罗马)卢克莱修《物性论》Ⅳ

幻想呀!你有时把我们周围的外物夺去,虽然有一千个喇叭向我们吹响也听不见,谁给你这种“无中生有”的能力呢?这是一种天上的光激动你的,这种光或是在天上自然形成或是神意赋予,由神意遣送下来的。

摘自(意大利)但丁《神曲·炼狱》ⅩⅤⅡ

至于我呢,我将接近我所有的心愿之终点,我自当完成我欲望上的最高努力。贝拉向我做了一个手势,又微笑一下,表示我应当向上仰望,但是我早已准备了这种姿态;因为我的眼力逐渐专注,透入了那高光逐渐深刻,此高光的本身就是真理。此后我所见的完全不能用语言表述;舌头既不能描绘,记忆力也就不能负此重任了。

当有人在梦中看见许多事物,醒后便不能记忆,所能说的只是苦乐之感,其它景象则不可复现于心中。我也是如此:所有当时我见到的景象都消灭了,我心中只存在着由那景象所生的快慰罢了。像冰雪在阳光下消融;像西比娜写在树叶上的预言被风吹散。

至高无上的光呀!你超出于人类思想之外,你把曾经启示我的再赐一些回光在我的记忆里罢;你使我的舌头有足够的能力,至少转述你光耀的一粒火星,以之遗留后来的人罢;因为,假使我的记忆中复现一些事物,我的诗句中再闻一些回声,他们更加可以明了你的胜利。

摘自(意大利)但丁《神曲·天堂》ⅩⅩⅩⅢ,46

就心灵而言,如果你不用某种能束缚并限制它的确定对象去占据它,它就会陷入混乱,把你抛入那想象的云雾之中。……在这种不安之中心灵甚至可以导致任何一种疯狂的幻想。

摘自(法国)蒙台涅《散文集》Ⅰ,8

谁知道究竟有多少人仅仅因为想象力而发了疯病?

摘自(法国)蒙台涅《散文集》Ⅱ,12

霍罗福尼斯此乃小技,何足道哉?为诗之诀者有气、有势、有情、有韵、有起、有承、有转、有合,体之于心,厚之以虑,发之以时。此虽别才,得来亦属不易,聊堪自怡而已。

摘自(英国)莎士比亚《爱的徒劳》Ⅳ,ii

忒修斯强烈的想象往往具有这种本领,只要领路到一些快乐,就会相信那种快乐的背后有一个赐予的人;夜间一转到恐惧的念头,一株灌木一下子便会变成一头熊。

摘自(英国)莎士比亚《仲夏夜之梦》Ⅴ,v

告诉我幻想生长在何方?是在脑海?还是在心房?它怎样发生?它怎样成长?回答我,回答我。

幻想的火在眼睛里点亮,凝视是幻想的滋养,它的摇篮便是它的坟堂。

让我们把幻想的丧钟鸣响,叮口当!叮口当!

摘自(英国)莎士比亚《威尼斯商人》Ⅲ,ii

致辞者啊!光芒万丈的缪斯女神呀,你登上了无比辉煌的幻想的天堂:拿整个王国当作舞台,叫帝王们充任演员,让君主们瞪眼瞧着那伟大的场景!——只有这样,那威武的亨利,才像他本人,才具备着战神的气概,在他的脚后跟,“饥馑”、“利剑”和“烈火”像是套上皮带的猎狗一样,蹲伏着,只等待一声命令。可是,在座的诸君,请原谅吧!像咱们这样低微的小人物,居然在这几块破板搭成的戏台上,也搬演什么轰轰烈烈的事迹。难道说,这么一个“斗鸡场”容得下法兰西的万里江山?难道我们这个木头的圆框子里塞得进那么多将士?——只消他们把头盔晃一晃,管叫阿金库尔法国北部的一个村落,亨利五世大败法军于此。的空气都跟着震荡!请原谅吧!可不是,一个小小的圆圈儿,凑在数字的末尾,就可以变成个一百万;那么,就让我们凭这点渺小的作用,来激发你们庞大的想象力吧。就算在这团团一圈的墙壁内包围了两个强大的王国:国境和国境(一片紧接的高地),却叫惊涛骇浪(一道海峡)从中间一隔两段。发挥你们的想象力,来弥补我们的贫乏吧——一个人,把他分身为一千个,组成了一支幻想的大军。我们提到马儿,眼前就仿佛真有万马奔腾,卷起了半天尘土。把我们的帝王装扮得像个样儿,这也全靠你们的想象帮忙了;凭着那想象力,把他们搬东移西,在时间里飞跃,叫多少年代的事迹都挤在一个时辰里。就为了这个使命,请允许我在这个史剧面前,做个致辞者。

摘自(英国)莎士比亚《亨利五世》开场白

麦克白为什么那句话会在我脑中引起可怖的印象,使我毛发悚然,使我的心全然失去常态,卜卜地跳个不住呢?想象中的恐怖远过于实际上的恐怖。

摘自(英国)莎士比亚《麦克白》I,iii

所以啊,桑丘,在我爱上了杜尔西内娅·台尔·托波索的那方面,她和世界最尊贵的公主一样尊贵。老实说吧,诗人歌颂女人无非随意捏造个名字,并不都是真有那么个意中人。书里、歌谣里、理发店和戏院子的墙壁上满是女人的名字,什么阿玛丽莉呀,斐丽呀,西尔维亚呀,费莉达呀等等,你以为那些都是有血肉皮骨的女人吗?古往今来歌颂她们的诗人真有那些意中人吗?决不是的。他们多半是捏造一个女人,找个题目来做诗,表示自己在恋爱,或者有资格恋爱。

所以我只要当真的认为阿尔东莎·洛兰索姑娘美貌贞静就行了,她的家世无关紧要,不用调查家世给她什么封号,她在我心眼里就是世界上最尊贵的公主。你该知道,桑丘——也许你还不知道,最动人爱恋的只有两件东西:相貌美,名声好。这两件东西在杜尔西内娅身上都是十全的;她的相貌世上无双,她的声名女中第一。总之,我认为我说的,全恰如其分,一点不多也不少。她的美貌和她的尊贵,都由我任意想象,不论海伦,或鲁克瑞霞,或古时候希腊、回回、罗马任何有名的美人都比不上她。别人爱怎么说,随他们说去吧。也许愚昧无知的人会批评我,可是识见高明的人不会责备。

摘自(西班牙)塞万提斯《堂吉诃德》Ⅰ,25

桑丘全能的上帝保佑我吧!这种意外之事,我碰上了是倒霉,该叫我主人堂吉诃德碰上就成奇遇了。泥坑地窟,到他眼里准是开满花朵儿的花园和加丽阿娜的宫殿;出了黑暗的隧道,准是繁花遍地的草坪。但是我造化低,既没有主意,也没有勇气,走一步就好像脚底下还会突然裂出更深的坑来,把我吞没了完事。

摘自(西班牙)塞万提斯《堂吉訶德》Ⅱ,5 5

想象——它是人生中最有欺骗性的那部分,是谬误与虚妄的主人;而它又并不总是在欺骗人,这就越发能欺骗人了;因为假如它真是谎言的永远可靠的尺度的话,那末它也就会成为真理的永远可靠的尺度。可是,它虽则常常是虚妄的,却并没有显示出它的品质的任何标志,它对于真和假都赋予了同样的特征。

我不是在说愚人,我是说最聪明的人;而正是在最聪明的人中间,想象力才具有伟大的、能说服人的本领。理性尽管在呼吁,却不能规定事物的价值。

这种高傲的力量、这位理性的敌人,是喜欢驾驭理性并统治理性的;它为了显示自己是何能万能,就为人类奠定了一种第二天性。它使人幸福,又使人不幸;使人健康,又使人患病;使人富有,又使人贫困;它使人信仰、怀疑或否认理性;它可以断绝感官,也可以使之感受;它有它的愚蠢和它的明智。而最使我们困惑的,莫过于看到它远较理性能使它的主人们充满一种充实而又完整的心满意足了。聪明人由于想象力而自得其乐,远远超过深思者仅仅在理智上之能够自得其乐。他们睥睨人世,他们满怀勇气与信心地进行辩论,而别人却是满怀畏缩与犹疑。并且这种欢畅自得的神情往往会使他们在听众的意见里先声夺人,这种想象中的智者在同样天性的评判者面前也具有同样的优势。想象并不能使蠢人聪明,然而它却能使他们幸福,这是理智所企羡莫及的,因为理智只能使它自己的朋友不幸;想象力使人蒙受光荣,而理智则使人蒙受羞耻。

若不是这种想象的能力,又有谁能来分配名誉呢?又有谁能把尊重和崇敬加之于人,加之于作品,加之于法律,加之于伟大的事物呢?没有它的批准,世上全部的财富都会是多么地不足啊!这位以其可敬的高龄而博得全体人肃然起敬的官长,你能说他不是被一种纯洁而崇高的理智所支配的吗?你能说他不是根据事物的性质在判断事物,而并没有纠缠于只能刺伤弱者们的想象的那些虚幻的境况吗?你看他走进教堂听道,他在那儿满怀虔敬的热诚,并以他那热烈的仁爱加强了他那理智的坚定性。他在这里带着一种典范的敬意准备听道。假设传道师出场了,假使赋给他以一条粗哑的喉咙和一副古怪的面容,假设他的理发师没有把他的胡子刮整齐,假使他偶而恰好弄得格外肮脏;那么不论他宣讲怎样伟大的真理,我敢打赌我们的元老就会丧失自己的庄严了。

世界上最伟大的哲学家,假如是站在一块,假如刚好够大的板子上面,而下面就是悬崖,那么不管他的理智怎么样在向他肯定他的安全,但他的想象也必然要占上风。大多数人绝不会接受这种理智而不面色苍白、冷汗淋漓的。我不想叙述它的全部后果了。

摘自(法国)帕斯卡尔《思想录》Ⅱ,82

想象的特别之处在于,它可以产生最伟大的事物,但是却只需花费产生渺小事物所需的很少时间和麻烦。

摘自(法国)帕斯卡尔《论真空》

一切诗歌的元素是(或应该是)情趣,诗歌的情趣,或情趣写作……无非就是作者的想象能力,想象力犹如一只灵巧的犬狗,蹦跳着疾跃过记忆的原野,最终扑向它所狩猎的猎物;或者,如果不用比喻的话,想象力在记忆中求索特别的观念来表达它所要呈现之物。情趣洋溢的作品是精心雕琢出来的,是智慧的杰作或想象的产物。

摘自(英国)德莱登《惊异之年》前言

很显然,在人心的种种思想或观念之间,有一种联系的原则,而且当它们出现于记忆或想象中时,它们会以某种次序和规则来互相引生。在我们的较严肃的思想或谈讨中,我们最容易看出这一点来,所以任何特殊的思想如果闯入各观念的有规则的路径或连串中,那它就立刻被人注意,而加以排斥。即使在我们的最狂野、最漫游的幻想中,甚至于在我们的梦境中,我们如果反省也就可以看到,想象并不完全是任意乱跑的,在前后相接的各个观念之间,仍然有一种联系。我们如果把最松懈最自由的谈话记录下来,则我们立刻会看到,有一种东西,贯穿着谈话中一切的步骤。如果没有这种东西,则打断这个谈话线索的人仍可以告你说,他的心秘密地进行着一种思想的连续,使他逐渐远离了谈话的题目。在多种语言中(纵然在我们想不到有任何沟通和联络的地方),我们也可以看到,表示最复杂的观念的那些文字,也差不多是互相照应的;这就确实证明了各种简单的观念(包含于复杂的观念中的),也是被一种普遍的原则所接合的,而且这种原则对一切人类都有同样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