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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八章 这该死的心痛

浅灰色的云层低低地压在半空中,没有风,雪——大片大片的、寂静的、无声的飘落。这种感觉,很像是灏雪的感觉。静静的,让人可以感受到她温柔的存在,却不会觉得她吵。

“想吧,以后,你也只能够想一想她了。”西素宴的声音在他的身后响起。

“谁说我想她了?少胡说八道了。”夜泽炎嘴硬道。

西素宴笑着耸了耸肩,说:“哦,那就好了,尹灏雪结婚的事和你无关了。”

夜泽炎嘴硬的表情僵在了脸上:“你说什么?”

“明天,尹灏雪和泷泽秀也将举行婚礼。”西素宴在沙发里坐下,随手将一叠报纸扔在了茶几上,“你没有看报纸吗?各大报纸的头版都登满了泷泽家族和米村家族喜结良缘的喜讯。”

夜泽炎眼中的西素宴仿似电影中的慢拍镜头一样,他呆呆地看着阿西的嘴巴极慢地一动一动的,耳朵却失聪了,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他的脑海中呈现了一片真空状态,唯一一个触碰他神经的意识就是——尹灏雪要结婚了。

他的目光缓慢地滑落在报纸上,那是一幅灏雪和泷泽秀也的合影,照片上,他们相依相偎,灏雪静静地笑着,笑得像樱花初绽时一样的羞涩美丽。

原来——灏雪也会对着别的男人这样笑?

原来——灏雪也会结婚?

原来——灏雪也会离开他?

虽然绞尽了脑汁逼迫着灏雪离开自己,虽然即使令得灏雪心碎流泪也要让灏雪离开自己,可是,他从来都没有想过,灏雪会属于他以外的男人。那种感觉就好像——不管他是不是和灏雪在一起,他们都不会分开。

夜泽炎的脸色渐渐地变得苍白,只觉得忽然一口气堵在胸口,然后喉头一热,一口鲜血喷涌而出。西素宴的脸色瞬间也变得雪白无色,这一次他是不是玩得太过火了?逼他逼得太紧了。他嗫嗫嚅嚅地开口:“炎哥,你——你别急,婚礼明天才举行,还来得及。你、你、你不要紧吧?我找医生来给你看一看,好不好?”

夜泽炎轻声地只是说:“我——我没有关系,不用找医生,你出去,我想要一个人静一静。”

西素宴第一次被他吓住:“可是你吐血了。”

“我叫你滚出去,”夜泽炎不耐烦地怒声呵斥,“你没有听到吗?”

“好好好,我这就出去,你千万别再动怒了。”

夜泽炎跌坐在皮椅里,胸口气闷,无法纾解。为什么会有这种天塌下来的般的感觉?逼她离开,不是他心所愿吗?她那样哭着乞求他,他都没有心软留下她。

嫁给泷泽秀也,对灏雪来说,不是应该是最好的结局吗?他不是就是希望她过着这样简单、平静、幸福的生活吗?为什么心会这样痛?这样不甘?这样不情不愿?心——好像被凌迟,碎成了千片,万片。

……

尹灏雪和泷泽秀也的婚礼,是本年度国内最奢侈、最盛大、最豪华的婚礼。他们一个是警察世家,外公和父亲都身居高位,一个是国内最大的私立医院的唯一继承人。婚礼虽然是空前绝后的盛大,却依旧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他们本意,低调结婚。可是,当两家的长辈听到他们决定结婚的消息时,所有的一切,顷刻间都失控了,再也不是他们能够左右。他们两个人反而成为了旁观者,两家,四个老人,诸多亲戚,群立群策,结果,婚礼空前的盛大。

私底下,只剩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尹灏雪问他:“秀也,你害怕了吗?后悔了吗?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泷泽秀也笑了:“既然赌了,就赌大一点,无所谓啊。”

是啊,既然赌了,何不赌得大一点儿?一个可以让他拥有灏雪的机会。他爱她,已经爱了太久太久,久得好像已经一生一世,生生世世。

泷泽秀也的目光痴痴地停留在灏雪的身上,大厅里响着《婚礼进行曲》,灏雪身着白色的婚纱,挽着父亲的手臂,一步步地走向他。

他又想起了灏雪那日脸上的表情,那是一种类似于破釜沉舟般的决绝。

“你愿意陪我赌一次吗?”灏雪望着他,温柔的眼睛后,决绝的眼神。

“赌什么?”

“你的幸福,或是我的幸福。”

“什么意思?”

灏雪灏雪笑得云淡风轻,却云淡风轻出一抹惨烈:“你不是要我嫁给你吗?好,我嫁。”

泷泽秀也顿时欣喜若狂。

“但,我有一个条件。”灏雪目光深沉,“如果,夜泽炎会来,要我跟他走,我会走。那么,又如果,夜泽炎他最终都没有来,我会对他死心,彻底放弃他,安心的做泷泽秀也的太太。我会努力忘记他,会试着努力爱上你。我答应你,这是我给夜泽炎的最后一次机会。”

灏雪轻声地、有几分疲倦地说:“我不会勉强你,你可以选择……”

灏雪的话音未落,泷泽秀也打断了她,说:“我愿意。”

这个赌注太诱人,也许一生一世,他只有这一次可以拥有灏雪的机会。

婚礼依旧在进行着,灏雪依旧在一步步地走向他。今日的灏雪,好美,好美。他忽然觉得,白色好像是为了灏雪而存在的,她所经之处,裙摆铺展而开,上面缀满了九百九十九朵玫瑰。在白色婚纱的掩映下,灏雪眉目清秀,眉若春山,双瞳剪水。她不悲不喜,温柔沉静,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尹怀仞握着女儿的手,郑重地、不舍地将女儿的手交给了他:“秀也,答应我,好好对待灏雪,好好照顾灏雪。”

“伯父,你放心。”泷泽秀也也郑重承诺,“我会看待灏雪如珠如宝,珍爱一生。”

圣洁的誓词飘荡在百合和玫瑰的幽香中:

“新郎,泷泽秀也,你是否愿意娶尹灏雪为妻,按照圣经的教训与她同往,在神的面前和她结为一体,爱她,安慰她,尊重她,保护她,像爱你自己一样,无论她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是贫穷,始终忠于她,直到离开世界?”

泷泽秀也握紧了她的手:“我愿意。”

“新娘,尹灏雪,你……”

每一个字,每一句话,尹灏雪都清清楚楚听在耳中,那每一个字都好像一个千斤重的铁锤,重重地敲击在她的心脏。每敲一下,心就灰了一分,死了一分。

夜泽炎,夜泽炎,在爱的面前,他承认爱的勇气都没有吗?情愿看着她嫁作别人妇,他也么有勇气说出来吗?

原来——他爱她,不过如此。

她的心——如沙堆上的城堡,风过处,渐渐流失,最终,终于再也没有留下一丝痕迹。她心灰意冷,一句“我愿意”正要吐口而出——

“我不愿意!”礼堂的门口传来一声清冷的、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

所有的人,回首。

夜泽炎伫立在礼堂的大门口,他逆光而立,如幽灵一般。他落地无声,一步步地走近她。他脸色苍白,形容憔悴,形神清冷。只有,只有一双眼睛,如两团火焰一般,熊熊的燃烧,经过哪里,烧到哪里,无法拦阻。

“灏雪,我不许你嫁人,我不许你嫁给除了我以外的任何男人!”夜泽炎慢慢地开口,一字一字、字字清晰地说。

米村百合子拦到了夜泽炎的面前,她抓住他的双手,作为一个母亲,求乞他:“夜先生,我求求你,放过我的女儿吧!为了你,她病痛累累,伤痕累累,只剩下了半条命。我们,不是没有支持过你,我亲手将我的女儿交给了你,你也答应过我,你会好好的照顾她。可是,你最后还给我的是什么?”

“你将她赶了出来,说不要她了。我的女儿奄奄一息,生生地冻坏了,她到现在还在吃药,你知道吗?认识了你以后,她总是在受伤。为了你,她受过各种各样的伤。这些,我们都认了。谁让我们的女儿没有出息,偏偏喜欢了你?”

“可是这一次,她终于决定放弃你了,选择了秀也。夜泽炎,你知道吗?秀也是我们家从他小的时候就认定了的女婿,我们的女儿由秀也来照顾,我们是最放心的,也是最安心的。”

“夜先生,你——你放过我们的女儿,好不好?算我这个母亲,求你的!”

夜泽炎的眼睛里,谁也没有,他自始至终,眼中只有尹灏雪。

“原来,原来是这种心情,”他低声地浅笑,神色恍惚,笑容破碎,像是投影在静静的波面的阳光,一颗石子投入,顿时支离破碎,“当我要失去你的时候,心——原来竟会是这样的痛。当时,我赶你走的时候,你的心,也是这样痛着的吧?即使,心——碎成了千千万万片,可是,每一片,依旧一如当初地痛着。”

“灏雪,你没有说错,我就是一个懦夫,一个胆小鬼。就像你母亲说的,认识了我以后,你总是在受伤。为我挡子弹,子弹与你的心脏擦肩而过,我差一点点,就只差那么一点点,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为了和我在一起,你绝食,你与家人决裂。你可知道,我怀里抱着只剩下一口气的你的时候,我的心情是怎样的?我发誓,我对自己立下誓言,我夜泽炎,终我一生,要全心全意地爱护尹灏雪,疼惜尹灏雪,绝对、绝对、绝对不会让她再受丝毫伤害。”

“我以为,我的力量已经足够强大。我以为,我已经有足够的力量保护你。可是,这些,全都是我的自欺欺人而已。”

“你被山口纯绑架的那三天三夜里,每一分每一秒,我都在责怪自己,为什么?为什么我要那么自私?你是一朵娇弱的百合,而我,只是戈壁滩上的杂草荆棘,因为仰慕你的清纯高贵,自私地摘下了你。可是我忘记了,一朵温室里的百合,如何可以在戈壁滩上存活?”

“每一分每一秒,我都在追悔,最怕——自己会追悔莫及。我一遍遍地祈祷上苍,虔诚宣誓,如果这一次,可以让你平安归来,我会放开自己自私的手,放开你,让你回到属于你的世界。上天——果然听到了我的真心祈祷。我也实现了自己的诺言,逼走了你。”

灏雪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泷泽秀也他家世好,人品好,最重要的,他很爱你,嫁给他,应该是你最好的归宿,我原本应该高兴的,这不正是我所期盼的结局吗?我应该理智,应该保持风度,应该祝福你。整整一夜,我都在这样说服自己,可是,我的心——却在撕扯着、痛恨着我的理智。”

他的眸光闪烁,笑容惨淡:“然后,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来到了这里。可是,见到了你以后,我终于知道了自己的选择。灏雪,我终于明白那一天你对我说的话,你说我从来都不是你的灾难,离开我,才是你灾难的开始。”

“这句话,换做我来说,就是——灏雪,从来都不是你不能没有我,其实是我,不能没有你,离不开你。”

直到这时,夜泽炎的目光才转移向了米村百合子:“伯母,对不起,我曾经对您食言过一次,这一次,依旧不能答应您的请求。在我终于明白了灏雪对我意味着什么以后,在我终于懂得了灏雪在我的心中有多么重要的时候。”

米村百合子喃喃地含泪低语:“孽缘,真是孽缘。”

她太了解自己的女儿,她已经知道了女儿的选择。

“灏雪,我爱你!我——不能没有你!从此以后,我再也不会放开你的手,我会牢牢地握紧,上天入地,上穷碧落下黄泉,我们都要在一起,再也不分开。生——在一起,死——也要在一起。灏雪,这些话,我从来都没有说过,你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这是我第一次说,也会是我最后一次说。这么肉麻、又娘娘腔的告白,我也许再也说不出口了。”

夜泽炎对灏雪伸出了手:“灏雪,如果你还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们回家,好吗?”

他想起,那一夜灏雪流着泪,声声地乞求他回家,他却冷若冰霜,拒绝了她。他后悔了,真的后悔了。他终于明白,每一次伤灏雪最深的,其实是他自己。他从来没有真正地懂得,灏雪真正需要的是什么。现在,他懂了。

痛过了灏雪的痛,伤过了灏雪的伤,他终于懂了。

灏雪依旧静静地看着他,依旧一言不语。

就在他以为,灏雪永远都不会再原谅他、永远都不会再开口和他说话的时候,灏雪静静地开了口,静静地答允他:“好,我们回家。”

她返身跪在了父母的面前:“爸爸,妈妈,对不起,你们一次次地原谅我,一次次地给我机会,我却一次次地辜负了你们,伤透了你们的心。如果我让你们伤心了,就请你们——就当作从来没有过我这个女儿吧!”

她又来到了秀也的面前:“秀也,对不起,我一直都只当你是我的哥哥而已。”

泷泽秀也轻声地只是说:“这样也好,我——终于可以对你死心了。以后,我没有办法再陪在你的身边照顾你,你要好好的照顾自己。”

泷泽秀也的声音里带着深深的疲倦,问她:“你早就已经猜到了夜泽炎的选择,是吗?”

她含泪点了点头。

“如果,”泷泽秀也忍不住问,“我只是说,如果他没有来呢?你真的会安心地做我泷泽秀也的太太吗?”

她的眼中充满了深深的、深深的、深深的歉疚:“除了他,我已经没有力气再爱了。”

泷泽秀也的笑容轻轻的,惨淡的,他的声音轻得几不可闻:“我——我终于可以死心了。”

“对不起。”她只能这样说。其实,在心中,她从来都没有给自己留过退路,她知道,他一定会来。一定。

最后,她来到了夜泽炎的身边,将自己的手交到了他的手心,说:“我们回家吧。”

当礼堂的大门在他们身后关起,她晕倒在了夜泽炎的怀里。

心——好痛,好愧疚,好难过,好自责……对家人千万种难以言喻的复杂心情,撕扯着她的心,耗尽了她所有的气力。

遇到夜泽炎以后,她才懂得,父亲和母亲虽然严肃了一点,不善表达感情,可是,他们给了她最好的生活,最无微不至的照顾和保护。她还来不及报答,却一次次地、没有良心的伤透了他们的心。

……

悠悠醒转,夜已深沉,窗外林木疏影,斑斑驳驳。张开眼,就看到夜泽炎温柔的笑眼:“醒了?饿了吗?我让人给你熬了粥,要吃吗?”

她摇了摇头,一天未进食,她却不觉得饿。此时此刻,她什么都不想要,只想要看着他。她的目光幽深沉静,眼睛眨也不眨,静静地望着他。

从来——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温柔的夜泽炎。

从来——从来没有这样思念过他。

他伸手掩住了她的眼睛:“不要这样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我怕。”

她拉下了他的手,笑了:“夜泽炎也会有害怕的时候吗?”

“遇到你之后,我开始会怕很多很多的事情。怕你依然怪我,不肯原谅我。直到现在,我依然还是会怕,怕你会因为我而受到连累,受到伤害。可是我最怕的,是——与你分离。”

她深深地凝注他,他不知道,她也怕很多很多的事情,最怕,他千方百计地想要逃离她的身边,她看似警告、却绝无半分玩笑意味地说:“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也是我最后一次原谅你。如果以后你又想要退缩了,又想要躲开我,我会让你这一生一世都再也找不到我,我会让你追悔莫及,后悔生生世世,悔不当初。夜泽炎,你——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你再敢有一次,我会亲手结束自己的生命。我说到做到,绝无戏言。”

夜泽炎的心,顿时痛得七零八落,他抱紧了她,在她耳边许诺:“我知道我错了,以后,我再也不敢了。”

尹灏雪终于笑了,他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然后,他目光奇怪地看着她,不解地问:“真是奇怪,为什么这一次你回来以后,我们两个人的地位好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那是因为你做错了事,自觉对不起我,所以不敢再对我嚣张霸道。”

夜泽炎低头,认罪。

“最重要的是,我觉得我以前对你不分青红皂白的完全崇拜和盲目服从,也是错误的。你这个人,在很多大事上,会犯很多很低级的错误。所以,以后,我不吭声的时候,你可以做决定。我要做决定的时候,你必须完全服从我。”

夜泽炎听得一愣一愣的。

尹灏雪的眉峰轻轻挑起:“怎样?不服气吗?”

夜泽炎斜眼看着她,满脸的委屈。

尹灏雪安慰的拍了拍他的手:“但——我爱你,与时俱增。”

夜泽炎孩子似的笑了,一把搂住了她,一口应承:“这还差不多,既然这样,那就全都依你吧。”

她浅浅淡淡地笑了,夜泽炎其实是很好哄的。这样的事情,她再也不会允许发生第二次。该死的夜泽炎,他休想再对她呼之即来,挥之则去。

夜泽炎忽然笑得很坏,压低了声音在她的耳边说:“ 可是,在一个地方,你必须听我的。”

她不解地问:“什么地方?”

他色色地坏笑着:“床上。”

她的一张脸孔,顿时羞得通红通红的,再也说不出一句话。这样才对,夜泽炎满意地笑了,虽然她伶牙俐齿的样子也是蛮可爱的,可是在床上的时候,就不必了。

窗外,星月迷离,夜,正静,还长。

……

这天中午,夜泽炎打电话回家,喜滋滋地说:“灏雪,你让厨子今晚多做几个菜,我们今晚有贵客。”

她心生几分奇怪,夜泽炎知道她生性不喜应酬,从来都不会把生意场上应酬的朋友带回家,或者,勉强她去应酬他的朋友。她忍不住问:“什么样的贵宾?需要我做什么样的特殊准备吗?”

“只是好朋友,家常菜就好。”

下午,她还在厨房里忙,就听见浩臣的声音传来。她心中一喜,奔出了厨房,不但有浩臣,还有秀也。她怔住,脱口而出:“秀也?你和夜泽炎什么时候变成好朋友的?我怎么不知道?”

泷泽秀也皱眉抱怨:“夜泽炎真是怪胎一个,灏雪,你从哪里找到这个怪胎的?”

“我在街上捡到他的。”灏雪心中欢喜,脸上笑晏婴婴,她问,“他怎么了?”

泷泽秀也咬牙切齿地说:“这个家伙简直就是一个没有神经的家伙,你为了他,甩了我,从我们的婚礼上、在大庭广众之下跟着他走了。这个世界上,我最不想要见到的人就是他了吧?”

“可是,这个家伙他一点也不自知,居然在婚礼的第二天,在我的心里还淌着鲜血的时候,就找到我说,你的身体不好,而你的身体状况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他向我请教关于你的身体要注意些什么问题?要怎样调理?如果不是因为你,我才懒得搭理他,可是,心中再气,也不能拿你的身体赌气啊?好心告诉他以后,从此我再无宁日,他三天两头就跑到我的医院里来烦我。”

夜泽炎笑得得意,他早就知道,拿灏雪当借口,泷泽秀也一定无法拒绝。

灏雪望着浩臣笑:“浩臣嘛,只要夜泽炎送他一辆赛车,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

尹浩臣嘻嘻一笑:“还是姐最了解我。”

灏雪坐在餐桌边,望着他们,她最亲爱的弟弟,最好的朋友,最爱的人,此时此刻,都陪伴在她的身边,吃着她亲手做的饭菜,如果——她只是说如果——她如果可以再得到父母的谅解,她就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晚上,浩臣和秀也离去后,当家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她依偎进了他的怀里,柔声低语:“夜泽炎,谢谢你。这是我——最开心的一天。”

夜泽炎吻了吻她的额,说:“以后,我会让你每一天都这么开心。我不会让你囚禁在家里,我会努力让你慢慢地过上正常人的生活。有父母家人,有亲戚朋友。”

下午,浩臣悄悄地告诉过她,夜泽炎真的是很爱她,他已经登门拜访过父母很多次,想要请求他们的原谅,接受他们的感情。虽然被父亲一次次地赶出家门,他依旧一次次地来。

“很多事情,不必勉强,顺其自然就好。”

“可是我觉得,很多事情,事在人为。”夜泽炎说,“虽然,你从来都不说,也从来都不抱怨,可是我知道,你很想念你的爸爸妈妈,想念浩臣,也想念秀也。”

“夜泽炎——”灏雪唤了他一声,神色忽然变得扭捏,话语结巴,脸孔也红了。

“什么事?”

“我——我——我——”

夜泽炎听得着急,若是阿西这样扭扭捏捏,吞吞吐吐,他早已经一脚踹了上去。可是灏雪虽然文静,说话却从来都是干脆利落,他强按捺下性子,耐心地问:“什么事?会这样难以启口?”

“我——我怀孕了,我想,我想也许这会是一个请求我父母接受我们的好契机。”

夜泽炎呆呆地看着她,傻掉了。他的记忆里,从来都没有家的记忆。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然后混迹在社会的最底层,最后,混进了东和会,因为将自己的生命轻贱得像是一只蚂蚁,所有够狠,够玩命,而渐渐地在东和会立住了脚跟。

他以为他这一生,只有刀枪剑影,血流成河,他从来没有想过,也从来都不敢想,有一天,他也会有家,会有心心相印、倾心相爱的妻子,会有——孩子。

他沉默着拥灏雪入怀,那么小心,那么怜惜,仿似灏雪是这世上最珍贵的珍宝。他只是小心翼翼地抱着他,一言不发。心中,满满的,满满的,都是爱,都是感激,都是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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