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毛泽东曾经说过:“人的正确思想是从哪里来的,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不是!”我也曾经多次想过:黄如论先生“我要造城”的建筑理念是从哪里来的,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也不是!我以为比较正确的结论,是从他长期生活阅历和建筑实践中逐步积累起来的。
我们以此反观黄如论先生在北京考察期间,从一开始为中、低收人者盖房、盖好房,到逐渐形成“我要造城”的建筑理念,也是经历了两个不同的阶段:一是感性的设想,二是理性的认识。就说他把“我要造城”的理性认识,化作未来在北京建成大型综合社区“世纪城”,也是在痛苦的建筑实践中逐渐完成的。
作为作家,我感兴趣的不是黄如论先生“我要造城”的建筑理念,而是他如何把“我要造城”的建筑理念,变成大型综合社区“世纪城”的。就说准备写作《我心目中的黄如论》吧,我不仅要了解这一具体转化的过程,而且更要关注黄如论先生在这一具体转化过程中的心路历程,以及他还有哪些鲜为人知的典型事例。为此,我曾经和黄如论先生进行过一次交谈:
“黄先生!当年,毛泽东为了取得三大战役的胜利,他曾有计划地设计了这样的顺序:先发起辽沈战役,继之再适时发起淮海战役,最后,才发动平津战役。就说每一个战役吧,他又分作不同的阶段,最终完成了与蒋介石的战略决战。请问,您是如何把‘我要造城’的建筑理念,一步一步地化做大型综合社区‘世纪城’的?”
黄如论先生听我讲完以后有点难为情地笑了,遂诚惶诚恐地摇着头说道:
“柱子哥!首先,一定请你把‘我要造城’改成‘我们造城’,因为这是全体金源人的理想和功劳;其次,你可千万不要把‘我们造城’的理念,和毛主席当年的三大战役相提并论。虽然说我建‘世纪城’的时候也分为三个阶段,叫一期、二期、三期,但也不等于是淮海战役的三个阶段。”
我非常清楚黄如论先生此时此刻的真实心态,因而无需和他做些什么解释,遂又心照不宣地说道:
“当年,毛泽东在发起三大战役之前,不仅从军事、经济、组织等方面做了充分的准备,而且还为发起三大战役上演了一幕序曲,那就是‘济南战役’。请问:您为实现‘我们造城’做了哪些准备工作?在建筑‘世纪城’之前,上演过像‘济南战役’这样的序曲吗?”
“都有,都有。”
“请给我讲一讲,好吗?”
“好!”黄如论先生说罢凝思顷许,说道,“对于房地产商来说,他无论有着多么超前的建筑理念,想建筑什么样与众不同的楼房和社区,都必须一要有资金,二要有地皮。至于如何把‘我们造城’的建筑理念,化做未来大型综合社区‘世纪城’的,那也要视资金的运作、地皮的选择而定。还是毛主席说得好,吃饭要一口一口地吃。我们建房嘛,也要一幢一幢地建。”
“您的第一口饭是从哪里开始吃的呢?”
“在北京选地皮。”
“您在北京待了八个月,为什么要选定‘世纪嘉园’和‘世纪城’这两块地皮呢?”
“一是感觉,再是缘分。”
我虽然很早以前就听说过,黄如论先生为了深入学习传统文化,经常有所谓精通儒、佛、道等学说的“高人”出没身边,他们谈到高兴处,甚至到了畅谈不厌、几乎忘食的地步。但是出我所料的是,他今天讲到选地皮的时候竟然‘一是感觉,再是缘分”真是令我惊愕不已了!为了不破坏我们二人谈话的气氛,或者说我是另有所图——借此了解黄如论先生精神世界中的另一侧面,遂又说道:
“黄先生!您详细谈谈在选地皮的时候,有什么不同的感觉和缘分,好吗?”
黄如论先生并未发现我这细微的变化,遂又十分认真地给我讲了如下这段话:
“人的第一感觉很重要,人的缘分也很重要,有时候看到一个东西,血脉里就有一种相通的东西。北京的东西南北我都走了,有的看了也不止一次,但都没引起我的兴趣。当时,我看中了两块地,很满意的一块在奥体,就是今天的‘世纪嘉园’。另外一块是在四季青,就是今天的‘世纪城’。说实话,我一看就选中了!当然,我表面上还不能做出一定要买的样子。”
“为什么?”
黄如论先生又习惯地狡黯一笑,有些得意地说道:
“接下来,还有谈婚论嫁的事要做嘛!”
我清楚有关地皮的谈话到此应该结束了,不然就要触及黄如论先生不愿讲的所谓商业机密。
据蔡训善先生说,奥体中心这块地皮,黄如论先生巳经反复看过好几次了。在他看来,这里的地理位置实在是不错,再过10年,中国就要在这个地方举行奥运会了,可以想见,现在建起来的楼房一定有升值的潜力。直言之,这对未来购房的老百姓来说,是有着巨大的诱惑力的。同时,对建筑商而言,他盖的楼房也可以卖个好价钱。另外,特别重视“感觉”和“缘分”的黄如论先生,每到奥体中心看一次地皮,就增添一分要在这里投资建房的信心。换句话说,他就像是一个带兵打仗的指挥员那样,仅仅看到未来作战的地形,就确定了在此设伏、打奸灭战的决心。等到黄如论先生仔细算过“用地面积2.8公顷,总建筑面积18万平方米”以后,他就用力一拍茶几,大声说了一句:
“好!定盘子了。”
有意思的是,黄如论先生完全忘记了现在是万籁俱寂的深夜,更没有想到的是,和他住在一起的蔡训善先生早已鼾然人梦了。对此,蔡训善先生给我讲了如下这段话:
“那天夜里,我被他惊醒了。接着,他又对我说:起来,起来!跟我出去找中房的总经理,到奥体中心的项目现场去看地。我知道他的脾气,只好开车带着他找到中房的总经理,深更半夜的,我们三个人来到奥体中心,他摸着黑又看了看这块地皮,说了一句,我觉得容积率可以比规划的多,就拍板定案做了这个项目。”
说起四季青的名字,我是有发言权的。早在1963年9月,我就随北京“四清工作队”进驻四季青人民公社。当天,我这个中央音乐学院作曲系的学生才知道,因为这里的农民一年四季靠种大棚蔬菜过活,所以得了一个好听的名字四季青。历经近三个月的“扎根串联”、“访贫问苦”,偌大的一个四季青人民公社都装进了我的心里。随着改革开放向着纵深发展,四季青人民公社的农民逐渐地变成了工人,原来种菜的土地也随之变成了厂房。但是,唯有“世纪城”这片土地却无人问津,用老百姓的话说叫“撂了荒”。对此,我不明其中的原因,遂向黄如论先生请教。他对我讲了如下这段记录在案的话:
“说起四季青这块地,据说早在1991年就列入了‘城乡改造’计划。到1998年为止,前后谈了几十批人,也没有人要。原因嘛,以前这里是脏乱差的一片荒地,走进去两边都是坑坑洼洼,蚊子、苍蝇满天飞,我来回走了几次,连脚上穿的皮鞋都沤烂了。这一块地,在当时不被商家看好,市政府规划原本考虑作为体育活动场地,但存有争议,所以就搁置下来了。”
为什么不被商家看好?其实主要原因有两方面:其一,此地块面积大,有6000户居民,拆迁任务繁重,而且整体环境较差,缺少市政配套,需要做大量前期工作;其二,地块规划容积率过低,规划绿化面积大。这样一来,无论谁开发,都会面临付出成本与未来收益不成正比的困境。
赔本的买卖没人做,别人不愿开发,黄如论最初也疑惑不定。
但是,几次考察过后,黄如论还是被这块“上风上水”之地吸引了。他觉得,或许可以通过他的设计和理念,改变这块地的旧貌,将这里打造成一个全新的居住区,既实现他造城的理想,也改善当地的整体环境,做一件好事。
经过一番准备之后,黄如论找到当时的规划局副主任(已故),进行了一系列沟通协调之后,取得了共识,并召集各路相关专家召开了评审研讨会。他向专家提出了一套解决方案。在方案中,黄如论从历史文化积淀切人,细致分析了地块周边的生态环境和人文氛围,并介绍了地理位置和土质构造,向专家们详细说明了他的大盘设计理念和人车分流的社区布局,最终提出“适当提高容积率,保证社区47%绿化率,保证户户朝阳,提高社区居住舒适性,最大限度保留地区文脉,促进区域城市化进程”的整体开发方案。最后,黄如论的方案得到了专家的一致认可,但是与会专家也提出这种开发模式,需要巨大的资金支持,同时存在一定的经营风险,希望黄如论慎重。对此,黄如论胸有成竹地对专家表示,为了同四季青乡一道改变这块土地的面貌,建成布局合理,与周边香山、颐和园等和谐的新社区,配合海淀区的城市化进程,他有决心、有信心实现这一宏伟蓝图。
在此之后,黄如论向银行贷来巨资,迅速着手拆迁和七通一平工作,他立志将这片土地改造为一个优美、宜居的新区,服务于北京市的城市开发进程。
在这之前,我也曾旧地重游过,看到当年种大白菜的地方搏了荒,心里很不是个滋味。尤其我看到散居在这片撂荒地中的老百姓的生活,还曾发过几句牢骚。因此,我认为黄如论先生讲的情况,基本上是符合事实的。与此同时,一个不小的问号又在我的脑海中浮现而出:黄如论先生出于什么样的目的,一定要选在这里实现“我们造城”的理想呢?对此,他对我讲了如下这段有案可査的话。
“四季青这块地当时无人问津,许多人看了之后,都望而却步,因为这里基础太薄弱了,准确地说,什么基础都没有,‘七通一平’都要自己投资建设。但是,这个地方是北京的西北方向,从《易经》上讲属生门,所以皇家苑林都建在这个方向。我经过周密的考察,认为这个地方是属阳宅,不是阴地;这里有龙脉,有灵气。我在北京走的所有地方,就觉得灵气都没有这边好;有的地方看起来好,但是,究竟是三分好还是四分好,还是几成的阳地?都没有把握。四季青这块地,虽然给人脏乱差的感觉,由于基础差,先期投入资金就会非常大,可我认为这里是‘生升之地’,有潜质可培育,从骨气和涵养之中,我认为这里是可开发的。几经深思熟虑,我判断这里是好风水,于是断然决定在这里开发房地产,实现‘我们造城’的理想。”
对于《易经》——尤其是由《易经》推衍而出的风水学,我从未专门研究过。虽说我赞成荀子的观点“善易者不占”,但是有关“夜不推易”说,我就不得其门而入了。过去,为了装点自己的所谓学问的面子,或者说为了写作之需要,我也曾经读过有关《易经》的著述。说到风水说,在我看来,就是把《易经》玄学化的一个变种,用一种近似神仙化的观点,解释客观存在的山水大地。我记得曾经会过一位自称是风水大师的所谓“高人”,他大谈北京“上风上水”和“下风下水”说,并以此佐证“世纪城”适宜人居住的理由。对此,我不以为然,问他:
“您应该知道元大都的城市中心建在什么地方吧?”
这位“高人”相当聪明,他一听就知道我问话的核心是:当初元大都的中心在莲花池周围的地区,恰好是地处今天被称之为“下风下水”的地方,对此应该作何种解释呢?他不愧是一位“高人”,先是对我淡然一笑,接着又很巧妙地说了这样一句话:
“此一时,彼一时。”
“当年,元大都毁于战火,和地处下风下水没有什么关系吧?”
“是的,是的!”
“在清朝统治的时代,地处上风上水的圆明园、颐和园,也没能逃过八国联军的炮火,从风水学上看,有什么犯忌之处吗?”
“没有,没有!”
接着,这位“高人”为了摆脱我紧追不舍的尴尬局面,遂就王顾左右而言他了。
我嘛,向来遵从这样的格言行事:“和知识分子打交道,不满足对方的虚荣心,一个朋友也交不了。”因此,我也就顺势结束了这次有关风水学说的交谈。
话又说回来,我再重新品味黄如论先生的上述言论,遂又很快梳理出他文化的多元性,其中“生生不息”、博大精深的传统文化——尤其是《易经》已经溶进了他的血脉中。由此可知,黄如论先生的文化积淀,已经从单一的“文革”文化向着多元文化发展。为了验证传统文化——《易经》等学说对他的影响,我有意问道:
“黄先生,您认为‘世纪城’这个项目能够获得成功,主要原因是什么呢?”
“十分简单,是理念的成功!”
“您可以说得更明白一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