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中国模特启示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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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女儿,上帝的尤物(3)

但是,让我们从慈眉善眼的观音容貌上体味着古代美女的神韵,这是不是一种悲哀呢?中国艺术是理性的铸模,总是按照传统的设计为社会规范铸造盾牌,以防御反抗的投枪。它往往起到了忠实的卫道士的巨大作用,使人沉静安宁,清心寡欲,与世无争,长期处于昏昏欲睡的精神状态之中。人体成为禁忌就不足为怪了。

中国人对美女到底怎么看?中国古代文人对美女的人体美到底是怎样看呢?

《诗经·卫风·硕人》篇所描写的女主人公,即是历史上的真实人物庄姜。庄姜美在何处?庄美之美,则主要是指容貌上的蛾眉、凝脂。“美目盼兮,巧笑倩兮”。似乎是那个时代的时尚。

诗曰:“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解:她的手很柔软细嫩,皮肤洁白润滑,颈根圆活白净,牙齿整齐洁白,额角

饱满峥嵘,眉毛细长弯曲。笑得那么巧,含在嘴角边而不露。眼睛那么美,黑白分明而闪亮。

对于大多数中国人来说,只要腰身与身材配合适宜,宽与窄都无所谓。粗腰则为“小蛮腰”,细腰则称“杨柳腰”。美女的腰无论粗细,只要轻盈灵活,能摇曳生姿就足够了。臀围,中国人认为屁股浑圆是健康女人的标志,能多生孩子、且子壮。在中国这个农业社会里,肥臀自有其道理。古训:“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里所说的庄姜之美,主要是容貌上的。而什么“蛾眉”,“凝脂”,“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又为后世文人提供了形容美女的代名词。

再举一个文学作品中著名美人的例子。宋玉《登徒子好色赋》。东家之子未必实有其人,也可能如同一作者的《神女赋》、《高唐赋》中所描写的那种美人一样,只是想象中的人物。但作者想象出来的美女之特点,却足以使我们为之动情了。赋中所写东家之子的美,却是符合当时社会一般女人的身材容貌的种属的普遍性和本质。“天下之佳人莫若楚国,楚国之丽者莫若臣里,臣里之美者莫若臣东家之子。东家之子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着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见”。前三句说她是天下最美的女人。比较天下,最后切实具体到人,并不空泛。中间四句说她的身材和肤色是恰到好处,非常合乎标准。很抽象,却道出了美人描写的原则。最后四句写她的眉毛、牙齿、腰肢和皮肤美的特点。具体这些特点,则是符合美人标准的。

曹植《洛神赋》中洛神描写,也很有味道。

诗曰:“稼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

芳泽无加,铅华费御。云鬓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

明眸善睐,靥辅承权”。

这里描写的洛神的容貌美的特点,在古典文学中恐怕是最周全的一篇了。上半身的各个重要部位几乎全点到了。话语巧妙,形容美貌的词藻也典范。不仅适于洛神美貌,在我们民族古代美女中也具有代表性。

再看一下王实甫《西厢记》中的崔莺莺,作者说她:“他那里尽人调戏郭着香肩,只将花笑捻”。“他宜嗔宜喜春风面,偏,宜贴翠花细”;“他宫样眉儿新月偃,斜侵入鬓云边”;“未语人前先缅腆,樱桃红绽,玉粳白露,半响恰方言”;“恰便以呖呖莺声花外啭,行一步可人怜,解舞腰肢娇又软,千般袅娜,万般旖旎,似垂柳晚风前”。

张君瑞初次见到莺莺的印象,她的行动情态,跃然眼前。但是莺莺的主要特点,也和前面诸美人的描写基调是一致的,都是什么眉弯曲细长,腰软柔细,肩削,唇红齿白等等。

是了,我们的古代文人只能这么写。一部《红楼梦》写了“金陵十二钗”众多的美女。即使是写黛玉的袅娜风流,也没忘记其他丽人。可以说一群粉黛,个个美得眼花撩乱。难怪宝哥哥见了女子便觉清爽。当然,最令宝玉喜欢的是黛玉、晴雯、芳官了。为什么?除了“美得像西施”,美得出奇之外,思想性格接近,都要求个性自由,恐怕是很大的原因。宝钗虽琴棋书画词赋均通,也算得美人,却令宝玉讨厌。因为她的致命弱点是世俗、世故。

大观园是美的世界,但却不是美的乐园。红楼女子世界,实际上代表了新的世界,清新美好。但这些美好的女子,最后都红颜薄命。《红楼梦》把人生的美、人生的价值集中在青年女子身上,给《红楼梦》带来了悲剧之美。

美的毁灭,晴雯之死、黛玉之死,青春女子的毁灭体现了封建社会下贾府“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彻底地毁灭。

人的生命是智慧的。人在短暂的生命里,却创造了漫长的传统。历史,同时也创造了神,创造了女神。

中华民族曾在文化和艺术的萌芽期,与西方一样崇拜人,讴歌人体。今天,我们能不能在重新审度、评价自己的灿烂文化中,重新发现、获得新的激情、赢得复苏的动力呢?。尤其是在21世纪的今天,我们正经历着人类进化发展过程中的网络时代。

我们有这种思想准备吗?我们有追求新世纪独特审美情趣的热情吗?

人类之所以需要审美,审美之所以在人类生活中占据着不可替代的位置,就在于审美最忠于一切被理性、被社会所压抑的个人情感。只有在个人感性中,生命才能在没有任何束缚的状态下走向极致。

马克思说过,每个人的彻底解放是人类解放的前提,每个人的发展是人类发展的前提。个体生命是人类历史的开端和终结,这在人类历史进程中一再被证明,根本用不着去面红耳赤的争论。

人为什么在创世纪的第六天才被上帝创造出来呢?这是为了当人高傲自大,不认识自己时,上帝就可以说:连跳蚤都比你们生得早。

人啊,你们能认识自己吗?我们具备这种自省能力吗?

人类自发现自己、发现美之日起,便开始谱写自己杜鹃泣血般的史诗。于是,想象中的圣洁美丽,却总是伴着现实的凄厉。原来,美的周遭是数不清的陷阱和岐路。

事实上,人类经历过两次具有根本意义上的人的观念的觉醒,并经过了两次飞跃。古希腊的那句名言“认识你自己”,就是从那时传播开来的。

第一次觉醒是在西方的古希腊和我国的先秦时期。几乎东西方是同时不约而同地在各自的生存环境中,开始了这次觉醒。人们自觉地意识到了人与自然之间的区别,人在自然中的本位和人在自然中的独立性。

也许,圣经中当亚当与夏娃被上帝驱出伊甸园时,就隐含了这种觉醒。也标志着人与自然的分离,从而走向独立。这种觉醒,强调了以人为本位、为主体、为中心,强调人对自然的改造和征服,人是万物的尺度。基于此,在古希腊,才会洁净无暇,有着纯然的智性与美。对于古希腊人来说,高贵与美是一体的,它们密不可分,无法单独存在。美丽的人体一定蕴含着高贵、细腻的灵魂。

古希腊文化在完成了第一次觉醒的同时,就已经撩开了第二次觉醒的帷幕。尽管那时,有毕达哥拉斯学派、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为代表的阵容强大的社会本位论的清明女神,但是赫拉克利特、智者学派、德漠克利特等已经高举起个人本位论的狂醉酒神大旗。

最有意味的是,古希腊艺术、雕塑,在那些充满了紧张的拼搏,令人恐怖的死亡悲剧中,表现出一种个体意识与群体专利的对立。人体美也表现出人的感性生命所具有的活力。《美狄亚》、《安提戈涅》、《普罗米修斯》都是以感性的个体生命与理性的社会规范之间的不可调和的冲突为核心的。《荷马史诗》中对个人英雄主义的高扬也显示了个体的伟大力量。对于一个战场上的英雄来说,漂亮、美丽的女人足以取代国家的利益。因了美女海伦的诱惑,所引发的特洛伊十年大战,你能说它是什么爱国主义的赞歌吗?它是人的欲望的真实表现,是对于纯洁的爱情和圣洁的美的一种追求。

而在中国,先秦文化非但没有完成第一次觉醒,反而在“人类中心论”中积淀着大量的原始的愚昧意识和观念:血缘伦理、天人合一、种族群体、依赖意识等,致使我们失去了觉醒的机会。从此后,封建社会其整体结构没发生任何实质性的变化。

第二次觉醒,在东方民族也曾有过自发的灵动之光。但由于东方民族在整体上停留在第一次觉醒的水平上,积淀了大量的原始观念,无力打破又厚又硬的民族心理板结层,社会惰性仍难被击穿。以致使这些自发的因素,如流星一闪即逝。即便是“五四新文化运动”,也仅仅是第二次觉醒的一个自觉的起点和开端,中国当代人的任务就是沿着这个开端走下去。

人类的第二次觉醒开始于西方文艺复兴。经过以卢梭为精神领袖的启蒙运动和以康德为代表的哲学革命,一直延续到西方的当代,并且波及了东方诸国。这次觉醒强调个体与群体的区别,强调个人对社会的能动的参预与改造,并重视个体的独立自由。这种个人本位论,在西方现代的生命哲学和审美思潮中,得到了空前的发展。现代文化所关注的对象,已经不是抽象的人类本质,而是具体的个人的生存状态了。

人类的两次分离,(人与自然的分离、个体与社会的分离),都使人在一个更高层次上,走向独立、自主、自由,而进入一个新的阶段。

人类的两次觉醒,又使我们看到:不为人的自由、人的发展、人的完善付出物质上精神上的巨大代价,就要为人的停滞、人的匮乏、人的僵化付出更大的代价。

基于这样的现状,我们感到中国确确实实还是落伍了。上个世纪前半叶的中国人处于争取民族解放和自由的发展时期,经过半个多世纪的努力,中国人的整体形象是站起来了。香港、澳门的回归,更加使我们国家的主权形象具有神圣的意义。

然而,中国人对土地、家庭、故乡、群体、权威的依赖,仍然始终占据着主导地位。大多数中国人都想从社会变革和社会关系中获取一种人的安全感和心理平衡。这种个人的绝对整体化、社会化、道德化的最终结果之一,便是使审美变得绝对政治化、道德化、理性化及虚伪化。显然,这为中国为什么不会出现维纳斯女神,似乎找到了遥远的理论依据。

西方艺术是感性的炉火,总是在为个性生命锤炼新的投枪,以刺破传统的盾牌。

中国艺术则是理性的铸模,总是按照传统的设计方案,为社会规范铸造盾牌,以防御反抗的投枪。它往往起到了忠实的卫道士的巨大作用。使人沉静安宁、清心寡欲,与世无争,长期处于昏昏欲睡的精神状态之中。

中华民族能不能在21世纪重新审度、重新评价、重新发现自己的灿烂文化中,获得新的激情、赢得复苏的动力。尤其是在今天,商品大潮下,我们正面临着一场,从理论到实践展现人类进化精品的个性化的生活风貌的艰难角逐。

我们有这种思想准备吗?

我们有追求独特审美情趣的热情吗?

这是一个现代女性富于创造力和聪明才智能够获得最广阔天地的新时代。

6.东方情调的魅力

不管怎么说,中国传统美学深受中国传统哲学的影响,注重形而上的理性探究,多是在“神韵”上下功夫,远不如西方从一开始,就具体到人体那般地洒脱。因而,老祖宗没有给我们留下一具半具作为人的神采飞扬的美女塑像。即使勉强地说有,那也不过是在印度佛教传入中国后,星星点点地分布在大同云岗、洛阳龙门、敦煌莫高窟、天水麦积山四大著名石窟中。

但是,中国古代雕塑艺术与古希腊人体雕塑还是有着本质的不同。中国的雕塑艺术,可以追溯到史前时代——陶器发明的同时,但它的真正独立发展,却始于秦汉。

秦代是中国古代政治发展的重要时期,它奠定了中华民族大一统国家的形成基础,而秦代的雕塑艺术正是表现了这个强劲时代的风貌。正是在这个时候,中国雕塑开始了对“气韵”“风骨”的追求。

陕西临潼骊山之麓的秦始皇兵马俑,展示了秦朝雄伟的军阵场面,那气势磅礴的布局,勾勒了秦皇当年统一中国的壮丽图景。秦俑雕塑采取了写实手法。形体、结构、比例、质感、量感,都以严格的解剖结构为基础造型。甚至,武士俑的面部上,可以看出皮肤肌肉下的颧骨、眉弓骨、颔骨的正确位置,五官大小位置相当准确。且武俑平均身高为1.80米,陶马与真实形体相当。

我们完全有理由推断,秦俑雕塑与同一时期的古希腊罗马的雕塑相比,毫不逊色,甚至可以说超它一等。但是,古希腊的雕塑有秦俑那数量之多,规模之大吗?

新加坡总理李光耀赞誉道:“这是世界的奇迹,民族的骄傲。”

法国前总理希拉克说:“秦俑的发现,当是世界第八大奇迹了。不看金字塔,不算真正到过埃及。不看秦俑,不算真正到过中国。”

罗马尼亚前共产党中央报告员也说:“这里是富裕的宝库,是世界的第八大奇迹。”

卢森堡大公留下了他的评语:“不得了!这些艺术品达到了非凡的水平,会让西方雕塑暗然失色的。”

“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秦代兵马俑。”(美国前国务卿基辛格语),是“中国文明和人类智慧的奇迹。”(法国共产党总书记乔治·马歇语),是“世界上最好的珍品。”(卢森堡首相维尔纳语)。“这财富不仅属于中国,也属于世界。”(法国法兰西岛社会党市政委员会代表团,副市长佛朗西奈夫人语)。

我们该为这些发出肺腑的真诚赞誉,欢呼陶醉了吧!这是我们中国男爷们的美神!

且慢!不知您注意过没有:这7000余件的武士俑中,虽然个个浓眉大眼,阔口宽额,显得刚毅勇猛、雄壮威风。但是,几乎没有一件是裸体雕像。

那些驰骋疆场,立下汗马功劳的武士,全都被罩在一件厚重的盔甲之中,腿扎裹腿,衣着铠甲。手持弓戟,凝视远方。

是枕戈待旦,时刻警惕?还是凡胎肉体,羞于示人?似乎都不是!问题出在哪里?

无论华夏先民,怎样在河洛关中石斧拓荒,在北方大漠逐水迁徒,在南方泽国渔猎稻作,中国传统文化母体的坚冰,怎样被外来文化一次次打破,都不能从根本上改变和动摇以汉族为主体的大一统的多民族国家的基调。

只因为当年此岸世界的真理,不足以解释现实生活何以如此不合理,历经先秦理性精神与楚汉浪漫主义洗礼的中国人,才转而贩依声称拥有彼岸世界真理的各类宗教。佛陀东来,安拉示训,基督入华、摩尼布道……加上我国土生土长的道化三清。一向具有乐于包容和消化一切外来文化谦逊品格的神州大地,却始终清醒地拒绝了天国的诱惑,执著地在现实中安排自己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