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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在香港读书的日子里(2)

晚上,一个叫阿1^37的男孩来找我。他没有回家,便邀我一块儿吃饭。我又叫上晓静,去屯门中心的小饭店。途中,路过一个公园,里面正在放花灯。梢皮的猴子,粉红的莲花,各种式样,很是热闹。还有一个穿着蓬蓬裙的小姑娘,约摸五六岁,检着一盏灯笼,在草地里转来转去。父母很幸福地站在远处,挥动焚光棒,沉醉在月色皎洁的夜幕中。

“看!”阿X町指着天上的月亮。月亮像玉盘似的晶莹剔透,旁边还有一颗金闪闪的星星。“这可不是北极星。是火星!”新闻里说现在是火星离地球最近的时候,所以可以看见。

晓静说,以前以为离开家是一件很正常的事,不值一提。现在却不得不承认脆弱。我想也是。没离家前已经想家了,更何况离了家,便愈发地想念母亲了。

到大学来,便要知道一些相干的事。仿佛对人,了解愈多,愈感到亲切。岭南大学最早由美国人在广州创办,距今已有百来年的历史。战时迁至香港,后来又迁回原址。现在,广州的中山大学底下有一个岭南学院,而香港的屯门也有一所岭南大学。两者同出一源,倒又彼此独立。我去的,便是位于香港屯门的岭南大学。

我住的地方在半山坡,底下有一条碎石铺的长舜。落雨的时候,雨水顺着廊檐掉下来,浙淅历历,惬意而幽静。再远望过去是一抹斜躺的草地,旁边有几株小树,虽是入了秋,仍旧苍翠欲滴,摇曳生姿。

在岭南,我有一个叫小虎的猫伴儿。它体态丰硕,毛色纯白,眼睛是半透明的棕黄。它是一只顶聪明的猫。白日里蜂在长廊的接栏底下,眯着眼打睹睡,偶尔伸个懒腰,“喵喵”地叫唤几声。有时候,它立在水泥路上,东张西望。看见人过来,也不逃跑,倒把眼睛瞪得浑圆。等到晚上,小虎便没了踪影。我常拿些碎饼干给它。它跟我坐在台阶上,一会儿添手心,一会儿又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好像在禺喁细语。有一次,它队在我的腿上,竞睡着了。校园里还有别的猫,常常旁若无人地在教学楼底下徜徉。电梯门开了,便停下来张看几眼,似乎考虑乘坐一下似的。它们比小虎瘦得多,大抵是因为鲜少有人带着猫食儿上课。

岭南人爱猫是出了名的。佩仪说,他们曾搞过一个游行,专是为了让猫们在校园里安家,不被驱逐、流浪。这让我感动了很长一阵。回到杭州,我读了《寂寞的春天》,里面全是批判人类行为与环境相抵触的话。书是一个美国人写的,算得上科普类读物,早在四十多年前就出版,不过传到中国才是近几年的事。这些话到底犀利,“犹如旷野里的一声呐喊”,―下子让掘金的人清醒过来。除了金子,还有生命。我想起孔子的时代,便有人说了“天生万物”、“天人合一”的话,好像专门说给现代人听的。再想到小虎,比起误食了农药的知更鸟和燕八哥,它要幸福百倍。起码岭南人待它真诚,彼此也相处融洽。

从住处到教室,大约十分钟。路上看得见一处花园。花园里有几堵红墙,相隔而立,很有几分古典园林的神气。墙面中央是圆形的镂空,拍照的时候可以从里面探出头来,摆上各样姿势的怪相。红墙旁边有粗較的石板台阶,还有大尖叶子的栋榈树,已经长得老高。风吹过,便是一片簌簌。花园的尽头有一处凉亭。课余,我便进去坐坐,翻几页书,或单只望着风景发愣。岭南的学生,很少有人在外面扎堆喧闹。所以独坐凉亭,处身于清雅风景,恍若隔世一般。

还有另一处花园,侧对着中心广场。草地上插着四顶太阳伞。绿色的大篷底下是圆桌子和几张竹椅。好像欧洲的露天咖啡馆,常有人来晒太阳,窸窸萃窣地聊天。比起来,我倒是喜欢前一景。大概它更多几分江南静谨而雅致的味道。

学校里常有一些免费的宣传品。有一次是明信片,但邮资还得自付。我拿了几张。看到光洁面上是广告,写着岭南大学是香港唯^所提供优质博雅教育的高等学府。说起博雅,便想到博雅君子,学识渊博、品行雅正。古时候,有六艺之学,礼、乐、射、御、书、数,样样精通者,方为贤能君子。按现在的话说,就好比要实行综合素养教育,才调教得出人才。不过,岭南的博雅主要取了西方概念。西方人兼重人文、社科,也更有些抽象思维。譬如培养适应力与创造力,跨文化的沟通与人际交流能力。于我而言,确实深有体会。

珍妮住在我的楼上,隔了两层;她是从美国的佛罗里达来的,皮肤白皙,脸上有几粒淡淡的雀斑,亚麻色的头发。她很瘦小,全不像一般吃比萨、喝可乐长大的西方女孩子。有时候看见她的背影,常常以为是本地的学生。其实,她是来当辅导老师的,教英文。闲暇时,也烤一些曲奇饼干,搽上巧克力酱,招待住在一座楼里的同学。

第一次和珍妮聊天,是为了英文功课。对照博雅教育的特色来说,双语、跨文化、师生交流,它便全占了三条。从前,少有和外国人促膝长谈的经验。所以走到门口,不禁畏缩起来。珍妮的眼睛很美,深陷着,外面是细长浓密的睫毛。她说话很快,幸而简短,不至于让我误解了意思。本来英文课规定的题目是香港生活,结果谈偏了。珍妮和我说起了旅行,还说起她曾经念过的生物学。我便给她说内地的事。后来再遇见珍妮,常常在路上,匆忙的时候便只打声招呼。

四在岭南,我选了一门叫文学与文化研究的课。读书是一方面,但主要还是谈些社会上的事。譬如小人物可悲的命运,人与人之间自私的冷漠。我和另两个同学拣了个人抉择的话题,打算做一项关于老人的研究。对香港本地的学生来说,做社会调查是司空见惯了。就好比学商科的,自然去宿舍楼挨家挨户地卖糖果,算是体会市场经营的理念。不过在我看来,确是一件新鲜事。惯常地想,研究文学总是捧书而读。其实,这倒误了文学的价值。想起德国人莱辛说的,有才能的作家,“总是着眼于他的时代”。写的人既已从社会而来,读的人自然要回到现实。沉醉于王公贵族的华丽,显然贫乏且无聊。我们周围人的不幸,常常触动我们的灵魂。而文学引起我们对他们的同情,引起我们对不幸的关注,恰是它的意义之美。

关于老人的研究是在养老院里展开的,大约用了一个月。起因是加繆的小说《局外人》。他在里面写了生活在养老院的母亲,和默尔索特立独行的自我选择。在香港,养老院多是私立,有专门的看护。从前念小学的时候,我去过养老院。印象里总不尽如人意,便自然而然地想,那些独居的、进了养老院生活的老人往往悲惨。子女不赡养,政府漠然以对,社会的伦理道德也衰败了。所以他们只能痛苦地进养老院过曰子。想到这里,就觉得难受。

不过,事情变得滑稽起来。我们在屯门找了一间养老院。规模很小,但设施齐全。几个老头、老太很安逸地坐在一起看电视。“他们很开心。都是自愿来的,子女也常常帮忙料理事情。”也许,我们要感到大失所望了。本来以为现实社会总是灰暗无比。好像把自己的同情一股脑儿地加在别人身上,便可以博得道德的美誉。结果,用自己的感受给别人设置标准,是一种冒犯。尊重别人的选择,才是最大的尊重。

但这仅仅是在香港。后来我写了一篇相关的文章,贴在网上。内地的人并不赞许。大抵是因为内地养老院的生活,确实不尽如人意。

这门叫文学与文化研究的课,让我获益匪浅。以后我又读了很多书。岭南图书馆的藏书谈不上宏富,却也齐全。最喜的是,一次可以借20本。比起杭州图书馆提供的可怜巴巴的3本限额,确实舒爽。据说,香港有一些内地寻不到的书。譬如张爱玲的《赤地之恋》、《秧歌》。借了来,才知道当初是被冠了反动的帽子,不得出版。我又借了些现实主义的书来读,忽然觉得里面有关个人偏见、选择、抗拒,以及对他者接近的探讨,活生生地跳出故事,立在眼前。有时候我在想,自己好像被卷入了人与社会这一纷繁复杂的空间。思考,但又迷失在思考当中。就好像要为个体选择辩护,却发现个体固执的不可抹零的偏见时刻阻碍着我的辩护。

也许身在异乡,读了太多与现实有冲撞的书,才会产生种种冥想。

香港游学记趣在孩子面前,大概不少母亲都是“低低的”。

芳芳回到浙江大学后,又参加了考试。教当代文学课程的吴秀明教授,发现一个学年都在香港读书的芳芳,回来后补考拉下的课,竟然仍能考到九十多分,感到惊讶。其实芳芳虽然人在香港,但她仍然不忘复习浙大的功课。芳芳是个非常勤奋努力的孩子,各方面的基础都很扎实。不久,芳芳就进人大四了。系里可以保送她在本校读研究生,也可以保送她去南京大学读研究生。

她问我:“你说我要不要保研?如果保研了就不用考,但必须上浙大或南大。如果婉拒了,考不上更好的学校,就等于两头落空。”我说:“当然自己考比较好,保研对你来说太轻松未必是好事。”她说:“保研的名单班里已经评好,一旦落定上交研究生院就不能更改。如果自己考研,还要半年后呢!”我说:“那就放弃保研,背水一战吧!考北大毕竟是你的理想,为了理想就去拼搏吧!”她说:“好吧!”婉拒了保研后,2004年9月,芳芳开始报考北京大学中文系的研究生。大四已经修完了本科学分,那些不准备读研究生的同学,开始忙着找工作单位;而考研究生的同学,就开始复习迎考。芳芳每天到图书馆自习室去复习,自香港回来后她基本天天在家住。所以她一早去图书馆,我就抓紧赶写手头的长篇小说。想着完成后,我可以陪她一"起背水一战,那是多么富有挑战的事。

然而,那天芳芳查找了往年北大中文系研究生的考试资料后,觉得特别难,情绪一落千丈,暴躁地把一堆复习用书向我砸过来:“这么难,你去考吧!”我知道她被难题吓坏了。因为放弃了保研,也就是没有了退路。这多少让她心里感到恐慌。我说:“你别怕,你完全能胜任,世上无难事。”她说:“你别唱髙调了。”仿佛一切都是我的错。我突然感到做母亲真不容易,除了生活上给孩子照顾,还要在精神上和学习上给她抚慰和力量。那点点滴滴累积成河的艰辛,孩子怎么会知道!我心一酸,眼泪也出来了。我十分伤感,但仍强作心平气和地说:“我也是为你好,但是现在你巳经没有退路了,情绪不好对自己没有好处,只有知难而上、认真复习才是明智的。”终于,芳芳又鼓足了勇气和信心。

九月中旬,我的长篇小说《灵魂的舞蹈》完成了。书稿一交给出版社,我就着手家里的大扫除,并且给芳芳找出不少相关的复习用书。我知道这半年将是我们同心协力攻克难关的半年,也将是芳芳刻苦用功努力拼搏的半年。无论能否实现心中理想,对她来说努力拼搏的过程,都是一种训练和提高。

这年国庆的天气,一下冷了。一大清早,我买上早点送芳芳去汽车站,大风呼呼地刮着,把我们的长发吹得飞舞起来。待她挤上汽车后,我才放心地回家。在这度难关的时期,我非常乐意早晚去汽车站接送她。不为什么,只为给她温暖和支持。

从汽车站回来,我也像个考生那样埋头看考研复习资料。虽然我帮不上什么忙,但我和她一起奋斗对她也是一种鼓励。于是我一本一本认真地看,觉得重要的内容就用红笔画出来。有些填空题,只能查找相关资料。这样忙碌了一个星期,直感到头昏脑涨,累得慌。那天女儿回来,见我用红笔东画西画的,便笑着说:“你算了吧,你这样画给我看没有用的,我必须全部自己看,才知道来龙去脉。你还是写你自己的东西去吧!”我忙了一个星期,结果对她毫无用处,真是吃力不讨好。于是我连连说:“好吧,你自己用功吧,我也帮不上忙。”其实我心里很明白,’我这样做完全是让她有一颗定心丸。我知道她看到妈妈这么支持和鼓励她;她就会安心。天下无难事,只要有决心、有毅力,再加上自己的聪明才智,一定能事半功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