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数小也有小的好处,女儿以及她的同学们,没听说发生什么问题,不像参加高考的高中生们,有的出现了严重的神经质倾向,哭闹的,自虐的,不吃不喝不睡的,与老师、家人为敌的,那几天总有这样的消息传来,弄得人心惊胆战,忧虑陡增。
而在此之前,我女儿已经发生了一个新情况:填报志愿那天,班主任老师又把我叫去了,一见面,就眉开眼笑地说,二中巳来了通知,梁思彦在培训班的成绩达到了要求,巳经基本决定录取了。“但是,”老师的语气又加重了,“二中方面还是希望升学考试能考好,至少要达到该校的录取分数线。所以,建议您先不要把这消息告诉她,免得她放松了复习。
“对,对。”班主任的话深得我心,我一个劲儿地点头,心说在没拿到录取通知书以前,谁敢松懈下来一丝一毫?我的心里一阵甜一阵苦一阵辣,真是翻倒了五味瓶,越加紧张了。
考试那天前夜,我翻来覆去,迷迷糊糊,脑海里全是女儿考试的事。好不容易昏昏沉沉睡去,忽然被一阵喜鹊的鸣叫惊醒了。此时才是清晨5点15分,两只喜鹊“叽叽喳喳”,就在我家窗外的大树上一唱一和。我默默数着,一共叫了13声,然后它们“扑棱”“扑棱”,双双飞走了。
虽然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有什么意味存焉,但我宁愿把这看成是上天给我的一个吉兆。我想起前几年我的外甥考初中时,特意在早餐时吃下一根油条、两枚鸡蛋,寓意100分之意,后来他还真考了100分……在这不可知的考试面前,人有时候就会变得这么可笑——而且可笑归可笑,大家还是要这么祈求一下子,就说我母亲吧,春天里她的单位组织上潭柘寺旅游,她早早就给外孙女买了一个桃木的大阿福挂件,回家就给她挂在脖子上,祝福她能顺利考上二中。
我答应了女儿的要求,把她送到学校,以示鼓励。一上午都煎熬在忐忑不安中。你们可能觉得我太没必要了,不就是孩子考个初中吗,区区小事,干吗这样如临大敌呢?哦,我承认比起其他许多家长来,我自己确实意志力差,心胸不够开阔,想不开,比如有朋友就说我:“咳,考不上就上一般学校呗,本来不也是80%多的孩子就近入学?人家不也都各得其所吗?”是的,是的,好学校就这么几所,绝大部分孩子都是就近分配,人家能上,粱思彦为什么不能上?可是目前中国的教育现状就是这样,由于赶上了生育高峰年,粱思彦这拨儿孩子在幼儿园时期就开始迈“坎儿”将来在升高中、上大学、分配、就业等各方面,都是要困难得多。现在不考上重点初中,将来升高中就困难;而若上不成高中,大学就干脆甭想了,这么一环套着一环呢!而对于我来说,对女儿虽从来没有成名成家的要求,可是上大学却是最基本的标准了,我不管别的家长怎么想,反正我认为受高等教育,是一个现代人的最起码条件。
这些话,我早对女儿讲过许多次了,我相信梁思彦已经初步懂事,她应该知道考上二中的重要性。当然,我又濟楚地知道,自己万不可把心里的这份紧张压到女儿心上,不然她有了压力,倒很可能考砸锅。
晚上回到家,梁思彦告诉我作文题是《她真好》,这使我稍稍安心,因为这种记人的文章比较好写。再问女儿考得怎么样,就只答了三个字:“不知道。”其余一律表示出不耐烦。我也就不问了,让她出去玩(我很感激女儿的班主任,大考前的那两个休息日,她嘱咐所有的孩子绝对不要再做题了,就结结实实玩两天,轻爽轻爽脑子。事实证明了这样做的科学性,同宿舍大院的一个女孩,平时功课挺好,可是考试前那两天,老师还让他们做了整整两天题,结果这女孩考得很失水准。
第二天考数学,清晨,喜鹊又来“喳喳”了几声。当梁思彦消失在史家胡同小学那扇大铁门背后,我还久久、久久地站了半天。这天下班回家后,她告诉我说全做对了,能得100分,而且题很容易,她只用40分钟就做完了,又用10分钟检査了三遍,剩下的40分钟就趴着睡觉来着。我真为她的“大将风度”捏了一把汗。
据说今年的试卷由于是跨地区判分,所以扣得极为严格。我就一遍又一遍问女儿,到底能不能得100分,直到把她问得烦不可耐。我心里一遍又一遍祈祷着:
“女儿啊女儿,祝你好运!”
皆大欢喜
6月17日和18日考完之后,通知25日公布成绩。一周时间,要完成那么大的判卷量,真是够快的,不过对于我们这些心急如焚的家长们来说,则整个儿是度日如年的感觉。可孩子们和我们想的大相径庭,24日晚,我长出了一口气,对粱思彦说:“谢天谢地,再熬一晚,明天就能知道分晓了。”
谁知女儿却“哼”了一声,没好气地说:“我可不想这么快就公布分数,我们班同学都不想,不信您问去!”
我一愣,马上就明白了他们的小心眼儿:这一个星期,家长们都让他们足睡、足吃、足玩、足乐,他们可真是随心所欲地当了七天七夜“小皇帝”。可要是明天成绩不好,又得闹得孩子哭大人叫的。所以,孩子们谁不愿意把这自由自在的日子无限延长……咳,要、说、孩、子、们、也、真、是、挺、可、怜、的!我的声音不由得软下来,跟女儿约定:“听说是明天上午11点各校统一报成绩,恰好我在外面开会,到时候你用机呼我,把分数告诉服务台就行了……”咳,我、也、真、够、用、心、良、苦、的、了。
第二天11点,可想而知我心里会怎样的滋味,真如文学语言所形容的“猫抓一样难受”。在会场上,我悄悄把BP机攥在手里,都攥出汗来了,可它就是闷声不响了,以至于我怀疑它是不是坏了?11点,11点15分,11点20分,11点30分,11点45分,12点,12点10分,12点15分,12点25分……坏了事了,我绝望地想:肯定是梁思彦考得不好,不好意思打电话了!
“笛——笛——”12点43分,BP机突然急促地大叫起来,在安静的会场里显得是那样响,把我吓了一哆嗦。我赶紧下意识地去按扭,不承想,小小屛幕上显示出了两个数字:
10095
哎哟,终于来了!虽然比我预料的要低一些,但、总、算、保、住、了、基、本、没、出、什、么、大、问、题!我顾不得礼貌不礼貌,“嗵”地站起身,匆匆忙忙离开会场去找电话。女儿的第一句话是说:
“妈妈,语文是95.5分,机没法儿显示0.5分:梁思彦显得极度兴奋,告诉我说,她的分数是全班第一,全校第二:“老师说二中是没问题了。”我的心跳一下子下来,只觉得嗓子眼儿里涌上了什么东西……要说我这辈子最高兴的有两件事:一是1978年恢复高考时,我考上了南开大学;再就是女儿能考上二中,对于一介寒儒来说,上学读书是人生最重要的事情。
升学制度再思考
在本文结束之时,我还想再多说几句,就是关于小学升初中种种办法的再思考:
实行九年义务制教育之后,关于小学升初中的办法,来来回回试验了好几种,好像哪一种都有它的缺陷弊病。比如从理论上说,靠一次考试定终身,确实会使有些失误的好学生受委屈;可是不考试以后,实行靠小学推荐制,却不可避免地推荐上来一些不够优秀的学生,挤下去一些好学生,钱权交易等不公平现象也马上就出现了。又比如再从理论上说,九年义务教育是平等教育,所有孩子都有接受同等教育的权利;可是孩子的学习成绩根本就不是一般齐的,在我国好的中学就那么几所的现实情况下,当然应该保证优秀的学生首先接受第一流教育,不然还怎么鼓励人心向上?我认为,那种“大拨儿轰”的办法,是最愚蠢的、最有害的、最要不得的办法,只能导致“大锅饭体制”必然出现的弊端,即老师不愿好好教,学生不愿好好学,好学生被埋没,差学生也进步不起来,大家一起混日子,整体教学水平严重滑坡。说句老百姓的实在话,连制订政策的人,也不会愿意把自己的孩子往差校送!
那么,回想今年东城区实行的统一考试、再加百分之五保送生的办法,我觉得是目前最科学、最合理的办法。以我女儿的班级史家胡同小学六年级二班为例,学校方面共向二中输送了五个孩子,除了梁思彦是参加培训班预先通知录取这回又自己考上的之外,第二个也是参加培训班预先通知录取的,其余又保送了三个,恰恰是平时班里排前五名的学生。最典型的是一个男孩子,从一年级到六年级一直是班里的前三名,这次升学考试中数学失误了一道六分的题,终以一分之差未达二中的录取分数线,班主任老师保送他上二中,所有的人都认为应该。
亲爱的读者们,就这么一个小孩子考初中的事,我竟啰啰嗦嗦写了这么多,很对不起。但是且慢,这肯定不是个人行为,而是想提请全社会注意,教育的问题实在是中国应该特别优先考虑的大问题,它不仅有着“十年树木,百年树人”的本体意义,而且也关连着干家万户的切肤之痛,因而维系着国家的安定团结,切不可等闲视之啊!
这个年龄的女儿有点怪
我家有女,今年15岁,是北京二中的初三小女生。甭言小,女儿巳亭亭玉立,个头比我还高了。往她妈妈我的身边一站,巳从过去的“小尾巴”俨然成为左膀右臂。比起小时的懵懂、顽皮、胡吃浑玩,她今天已变得沉稳、踏实、不急不躁,有时甚至相当“成熟”对许多事俩有了她自己的主见。经常猛不丁儿的,她会在美伊关系、印巴关系、朝韩关系以及世界各国社会体制的比较等重大问题上,发表与全家老少三代迥然不同的见解,令上至高级知识分子又有革命干部人生履历的我的父母——她的姥姥姥斧、中至当作家做记者的我大跌眼镜,互相交换意味深长的眼色,生出“横空出世”的惊讶。
可是,我的女儿,这个年龄的女儿,又有许多奇奇怪怪的异常之处,令我们思不透解不开想不明白,今列其十,就教于大家的智慧:
其一曰:反季节的感觉。大冬天,女儿一定穿得极其单薄,毛裤是坚决不肯穿的,棉衣也只是象征性地从身上过一过。刚刚料峭春寒,就又迫不及待地一件件地往下脱。有时看到寒凤中衣衫飘逸的她瑟瑟发抖的样子,忍不住斥责忍不住问罪忍不住感叹:“你冷不冷呀?”她却一昂脖子:“不冷!”而到了夏天,女儿却又猛往身上捂,一身绵绵密密的牛仔衣裤,一双高腰旅游鞋,加上粗线袜子,又加上白帆布帽子,这一身成了恒久的过夏行头。怪矣哉?怪矣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