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老师的儿子结婚急需个梳妆台?哈哈,韩老六在心里笑起来。咱有木工工具,又有技术,打个梳妆台是小菜一碟!韩老六记得高大爷家院子里有点木料,是他翻修房子剩下的,也没什么用,就对高大爷说,他要打个梳妆台给朋友结婚送礼,想买这木料用。高大爷很痛快,说木料不要钱,有剩下的木料给他做几个小板凳就行。
木料有了,韩老六找到欧阳晓春说:“我是你爸的学生,叫韩老六。你对象要梳妆台的事包在我身上,我会木匠活,又有木料,给你打一个。”说着拿出一张纸来,“这是我设计的图,参考意大利式样。”欧阳晓春看着图纸:“太漂亮了!料钱和工钱怎么算?”韩老六十分热情:“说什么呢!按岁数你该叫我哥,咱兄弟俩不讲钱,一个礼拜梳妆台就成!”
一周后,韩老六把梳妆台帮欧阳晓春拉到新房。欧阳晓春感谢不尽,请韩老六到小饭馆吃饭喝酒,韩老六趁机把他的意思讲了。欧阳晓春睁大眼睛:“你是让我透露我爸的考试题?”韩老六说:“你打听一下,他出的考卷,几道大论述题往哪方面靠拢?”
欧阳晓春忙摆手:“我爸肯定不会告诉我,偷看也不行,这忙我确实帮不了。”韩老六不高兴了:“想帮没有帮不了的。我知道你难,办什么事不难?六哥给你打梳妆台难不难?现在有钱能买到木料?我给你打梳妆台用了多少工夫……”欧阳晓春无奈:“六哥,别说了,我欠你人情,这事我头拱地也要给你办!”
晚上,欧阳老师在自家书房出考题,欧阳晓春趁妈妈叫爸爸吃饭的机会,偷偷进书房,迅速走到写字台前,瞥了一眼桌子上的考卷。第二天一早,欧阳晓春来到宿舍楼门口,拿出一张纸给韩老六:“就搞到两道论述题,千万别走漏消息!六哥,咱们两清了,下不为例。”
然而,马列主义哲学试卷一发下,韩老六蒙了,根本没有欧阳晓春提供的那两道论述题!交了卷子,韩老六垂头丧气地出来。正巧,欧阳晓春骑着自行车掠过。韩老六气急败坏地拦住他说:“你给我的两道论述题,考卷上一道没有!你为什么要害我?”欧阳晓春急了:“考卷我看得真真的,上面写着:中文系七七级马列主义哲学试卷。右上角还写了个大大的A,画了个圈儿。”韩老六拍着脑袋:“完了,你爸出了AB卷,考的是B卷!”
第二门考外国文学,张穷老师坐在讲台上监考,故意用一张报纸遮住脸,其实那报纸中间挖了个洞,从洞里向外望,考场一览无余。韩老六四下张望,认为时机合适了,把写得密密麻麻的小纸条从袖筒里抽出来。纸条的一端绑了皮筋,系在手腕上藏在袖筒里。韩老六抄得如鱼得水,不料用力过猛,皮筋拽断了,小纸条来了个天女散花。张穷发现了,厉声喝道:“你考试违规,等待处理,出去!”韩老六低着头走出考场。
同学们在食堂吃饭,韩老六回宿舍,从床底拿出鸭蛋装进小篮子准备送礼。他推开门,发现冷雪松端把椅子抱臂坐在门外走廊,急忙缩身藏起篮子。韩老六等了一会儿,伸头再看,冷雪松不在了,急忙从床底下拖出篮子,刚推开门,发现冷雪松又坐在那儿了,于是又回到屋里。韩老六有了主意,他戴上套袖,把鸭蛋一个个装进套袖里,胳膊顿时粗了许多。他走出宿舍,见冷雪松不在,就悄悄来到张穷老师家。
韩老六一进门,发现冷雪松和初萌几个同学正和张穷老师谈笑风生。冷雪松喊:“六哥来了,快坐下,我们正听张老讲故事呢。”张穷老师沉下脸子:“坐吧。”韩老六尴尬地坐下来。
冷雪松说:“六哥,你的胳膊怎么粗了这么多,是受伤肿的吧?”韩老六支支吾吾:“不小心摔了一跤,没事儿。”“六哥,我给你按摩按摩。”冷雪松说着上前抓住韩老六的胳膊使劲按,就听“咔嚓咔嚓”一阵脆响,鸭蛋黄和蛋清从韩老六的袖筒里流出来。众人大笑。
张穷老师笑过之后感叹道:“眼下副食供应不充足,鸭蛋犹为珍贵,如此暴殄天物实在可惜。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韩老六面红耳赤,怨恨地盯着冷雪松。大家和老师道别,韩老六磨蹭着不想走。张穷老师说:“小韩也走吧,想让我给你考试作弊的事说情是不可能的。”
回到宿舍,同学们都躺下了。韩老六不睡,霍霍地磨一把牛耳尖刀,斜看着冷雪松说:“冤有头,债有主,谁落井下石不想让我活,他也别想活舒坦!”
第二天傍晚,冷雪松请韩老六到小饭馆喝酒议和。冷雪松说:“六哥,我年轻不懂事,原谅我这一回。”韩老六说:“原谅可以,你得在教室里当众单腿跪地给我擦一次皮鞋!”冷雪松长叹一声:“我当过民警,什么都见识过,没想到遇见你这么一个主儿,好,我答应!”
晚自习时,韩老六故意穿着脏皮鞋,晃着膀子进教室,使劲儿跺地板:“谁给我擦皮鞋?”冷雪松站起来:“六哥,我给你擦。”说着,拿块布蹲下给韩老六擦皮鞋。众人无不惊讶。韩老六怒喝:“跪下擦!”冷雪松真的单腿跪下,继续给他擦皮鞋。韩老六一脸得意。冷雪松冷不丁一把抓住韩老六摸刀的手,另一只手从他怀里掏出那把刀,一看竟是把木头刻的刀。冷雪松双手把韩老六举起来,在空中转着。
韩老六哇哇直叫:“啊啊,雪松,放下来,六哥头晕了!”冷雪松说:“喊爷爷!”韩老六忙喊:“爷爷!”冷雪松猛地把韩老六摔在陶自然的课桌上,摔得他翻白眼儿。陶自然忙给他掐人中。他睁眼见陶自然关切地看着自己,心一下醉了:“自然,谢谢啊。”大伙哄堂大笑。
第二天,韩老六喝得烂醉,摇摇晃晃来到教室。欧阳老师正在布置搞社会调查,见韩老六这样,就皱着眉头问:“韩老六同学,你是学生,怎么能喝成这样!”韩老六“扑通”一声给欧阳老师跪下,痛哭流涕:“老师,我错了,您饶了我这一次吧……”他躺在地上撒泼。欧阳老师火了:“韩老六,这是大学课堂,岂容你如此胡闹!马上站起来,不然我报告学校开除你!”韩老六站不起来,赵长天和几个男同学赶紧把他架走了。
晚上,大家都要睡了。韩老六坐在床沿,闭着眼睛,拍着大腿唱《王二姐思夫》,唱得泪流满面。冷雪松喊:“六哥,别唱了,让我们睡一会儿吧!”小丁捂着脑袋:“六哥,六祖宗,我的头疼死了!”赵长天说:“六哥,别再折腾我们,求您老人家了!”
韩老六唱着唱着睡过去了。小丁关灯,不一会儿,屋里呼噜声一片。不料韩老六又起来,摸摸索索在床栏杆上拴了根绳要上吊,看大伙睡得香甜,故意踢翻一个脸盆。大家听到动静都醒了。小丁开灯,大家一看,韩老六正把绳套往脖子上比量。
林立跳下床,一把抱住韩老六:“六哥,千万别寻短见!”韩老六更来劲了,哭着:“别拦着,我不活了,同学们,来世再见吧……”大家都围过来,越拦韩老六越来劲。
赵长天在旁边冷笑一声,上前拉开众人:“大家都闪开,叫他吊!把灯全打开!韩老六,你今天不吊死就不是爷们儿!以后别再穿背心,改穿奶兜子!”
韩老六有些发蒙:“你们真想让我死啊!”赵长天说:“当然了,我们还没见过上吊的,今天让我们开开眼。放心,你今天吊死,我们不但把你的尸首送回老家,还给你募集丧葬费,给你坟前立块碑,上面刻上这么几个字:考试舞弊案自杀者韩老六之墓。”
韩老六说:“赵长天,你别刺激我,一刺激我什么事都能干出来!”赵长天说:“我就要刺激你,把脖子伸到绳套里,来来来,马上就死!”韩老六两手把着上吊绳,眼巴巴地看着大家:“死我不怕,我还是舍不得同学们啊!”大家齐声喝道:“少来这一套,我们不信!”
韩老六彻底绝望了,把头投进绳套里,一松手,就在大家惊讶之际,韩老六掉下来,跌到地上,绳套也松开了。赵长天过来查看一番:“啊,你拴的是老婆扣啊?来,我给你系个死套,保证你吊上去半年掉不下来。”说着上前就要系死绳扣。韩老六慌了,拉住赵长天,尴尬地说:“长天,不麻烦你了。哎呀,不好,我要拉肚子!”说着跑出寝室。大伙笑了。
韩老六听从大伙的建议,主动到中文系办公室,面对欧阳老师,擦眼抹泪地主动检讨。欧阳老师说:“我这门你考试成绩不及格,我也有责任。可是你外国文学考试打小抄就不对了,虽然打小抄的不是你一个人,可是你的手段恶劣,影响很大,你要作深刻检查!要是检查通不过,学校会处分你!”韩老六忙连连点头:“我一定要好好检查,深挖思想根源。”
韩老六回到宿舍,赵长天说:“偷题那事没提?那好,话题到此为止,谁也不许再说!现在研究一下,六哥的检查怎么写?”小丁说:“我念书成绩不错,就是调皮,写检查是家常便饭,老师都夸我检查写得好。我可以帮帮六哥,不过我最近低血糖,动脑子需要点蜜饯果脯之类的甜食。”韩老六一听,马上去商店买蜜饯果脯。其实小丁从没写过检查,他另有主意。
中午,小丁来到女生宿舍说:“六哥的事有减轻处理的口,关键看检查能不能通过。六哥想请才女徐文丽小姐捉刀代笔。”说着举起手里的纸包,“人家有润笔费,这里有蜜饯果脯,事成之后鸭蛋大大的有!”徐文丽不屑一顾:“哼!”
石捧玉眼珠子一转:“文丽,你写诗可以,写检查肯定不行,不能答应!”徐文丽中计:“我什么文体不行?要我写,保证把大家感动得痛哭流涕!钉子,东西给大伙分吃,我明天交活儿!”小丁说:“明天六哥检讨的时候,大家都要配合,必须一次通过!”
第二天上午,欧阳老师在教室内主持全班同学听韩老六作检查。韩老六表情沉痛地走上讲台说:“今天,我怀着沉痛的心情,作我平生第一次也希望是最后一次的检查。开始了啊。”他拿出检查稿念起来:
昨夜我徘徊在校园仰望天上无数闪耀的星辰,/思绪翻滚泪流满面我心里充满了太多的悔恨。/我为啥丧失理智做出了那样丑陋肮脏的事情,/于是我苦苦思索挖根寻源剖析灵魂扪心自问。/啊,思索中我终于找到问题产生的关键症结,/那就是资产阶级思想在我的头脑里残留坐镇。/我忏悔,我悔恨,我自责,我羞愤,我悲伤,/我对不起祖国和时代对我寄予的期望和信任。/悔恨的泪水啊顺着我宽大的脸颊流淌啊流淌,/我多么盼望得到老师同学们的帮助拯救灵魂!/太多的话语啊喷薄欲出却如鲠在喉不能说出,/凝成一句话和同学们挽起手来共同阔步前进!/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