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一条小蛇
这就是惊尘此刻遇到的情况，虽然他可以凭借梦境而自由地乘风飞举，逍遥翱翔。但是在那高塔若有若无的压力之下，他无法再上升，上升的结果……
惊尘舔了舔忽然干燥的嘴唇——死在梦里？
听说过上吊死、中毒死、跳楼死；甚至连躲猫猫死，洗澡死、呼吸死都有；这个做梦死——算不算睡觉死的一种？
于是惊尘不再向上，他改变了方向，朝着那个吸引他的瀑布飞了过去。这瀑布从半空飞落，进入一个碧绿的深潭，深潭里波翻雪浪、雾散红霞。顺带着一道银光将惊尘打落，然后一团硕大无朋的阴影扑了过来，惊尘就落入了一个黑洞之中。
“哥斯拉！”
惊尘的第一反应是这个，然后他想起来这个怪物比哥斯拉大了许多，而且也绝对不是蜥蜴那样的东西。比起蜥蜴来，这怪物要肢体匀称一些，而且那浑身裹挟着闪电的样子，在第一时间就让惊尘失明了！
“那么，我是在它的肚子里？”惊尘感受一下，“这个梦都可以拍电影了！”
“小鬼？你是谁？怎么会灵魂感知的？”如同雷鸣一般地吼声，却有着一种别样的好奇和慎重，更重要的是惊尘分明听不懂它的语言，却明白它的意思！
“你是谁？我在你的肚子里？”惊尘盘膝坐倒，“什么叫灵魂感知？”
“我叫穆，是苍郁山的霸主，整个皇宫里我排老三！”那声音说道，“你是惊尘！”
“嘿嘿！”惊尘笑着，“你是野兽吧？灵魂感知是什么？谁排第一第二？”
“慢来慢来！我是雷兽，拥有智慧的九级魔兽，怎么能和野兽相比！”穆说道，“小鬼，你已经被我吃了，再敢触怒我，你就变成白痴了！”
“你倒是可以试试看！”惊尘手中握着墨玉，“我也很想试试看，这个东西究竟有什么用处！”
“一块……”黑暗中忽然凑过来一个巨大的脑袋，鼻子里的呼吸将惊尘吹得摇摇欲坠，“转生石！你认识寒拙？不不不，你才生下来一天——你怎么会有转生石的！”
“神给我的！”惊尘微笑着，“怕了？”
“哈哈！”穆开始笑，笑完了，“小子，我认识你了！把你的转生石给我！”
在惊尘这个紫色的梦境里，他看到一片幻彩的天空，还能够感觉到天空之上那强大的存在。在那天空之中，水和火焰和谐地交融着，成为一片不断变幻着色彩的奇景。这样奇特的景致之中，忽然又多出一只庞大的怪兽，那巨大的脑袋和围绕在周身的一阵阵闪电，都给他一种忽如其来的惊讶。当然更重要的是，他在梦境之中，居然被这只雷兽给吃了。
不过惊尘知道这一切不过是一个梦境而已——如果他被吃掉了，那么怎么可能看到雷兽的脑袋——雷兽难道可以把自己的脑袋从嘴巴里塞进去，出现在自己的肚子里吗？
这个高难度的动作，惊尘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是一个什么样的概念。
所以很显然，这一切只能发生在梦境里。而且这个梦境里，有着各种各样奇特的奇妙景色。在这个黑洞洞的地方之外，分明有着一片瑰丽的紫色，有着那如同泰山压顶却又悬而未决的强大压力。当然，还有现在正在和他说话的，这个自称九级魔兽的穆。
穆提到了转生石，提到了一个叫做寒拙的，还提到这里是皇宫，它排第三。但是排名第三的庞然大物，却对他手中的一块石头有着畏惧，这让惊尘立刻意识到自己控制着主动权。他手握着石头，一阵奇特的力量袭来，翻搅着他各种各样的记忆和感觉。
婴儿的哭泣声，从遥远的地方隐隐约约传来，那是一种微弱到可以忽略的气息。但是在这气息之上，就是一种温和却无比强大明朗的气息，那应该就是他先前看到的，那一轮金色的太阳吧——那么，大概是一个正在阳光下哭泣的婴儿。
阳光是金色的，温暖的，一种让人联想起海浪和沙滩，联想起椰子树下那些快乐的比基尼女孩；还有盛开在尘土飞扬的马路边上，熏熏的油菜花，闹闹的蜜蜂；还有奔驰在大草原上的猎豹，飞驰在天空的雄鹰，叼着雪茄猎象的猎人——甚至是一种迷茫。
惊尘在这样的阳光下有些疑惑：为什么要当杀手？
杀手绝不仅仅是杀人，他还需要逃跑，需要经受各种各样的折磨和恐惧。所有的这一切，都注定了他从来不敢享受这样的阳光，甚至根本和享受两个字无缘。
幸好，那些都是前世的事情了，今生他只是一个婴儿而已。
“惊尘啊，你还记不记得，你第一次杀人，用的是一把一寸长的瑞士军刀。”惊尘眯着眼睛想，“那个人和你素不相识，那是一个大胖子，你的刀刃插进他的喉咙。那个肥猪真是胖得离谱，一寸长的刀刃根本没碰到他的要害——太恶心了……”
“杀完人你开始逃跑，第二天就把所有钱都丢光了，又不敢去银行。那一次你整整饿了三天，从垃圾桶里往外翻吃的，你看到肉就想起来那个胖子，他的喉咙里冒出的脂肪把血都堵住了。”惊尘回想着，“以后，你终于获得了一把枪，左轮，真带劲！可是，抢不保险，你第一次用枪就没杀死那个目标，你明明对着他开了五枪！”
纷至沓来的回忆，逐渐让惊尘心烦意乱。然后这情绪转化为一阵如山的压力，让他感受到那些在水中跳跃的火焰似乎要吞没他，在火焰中游移的水流似乎缠上了他的脖颈。这无比强大的压迫感，就来自于那座高塔之上，惊尘的感觉逆着压力探索着。他恍惚间感觉，那上面有两个麻衣的剑客，将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剑意，所以即便是无心的一点点流露，也让他无法直面。
他又听到雷兽暴躁的吼叫，将一开始听到的婴儿哭声埋没，但紧接着他的内心忽然涌起一种暴躁的喧嚣。那喧嚣逐渐有了一种奇特的韵律，这韵律让人有一种莫名的感觉，仿佛像是来自洪荒的冷月，或者是盘旋于幽谷的巨蛇。
总之，那是一种冷意，一种沁人心脾的寒冷，却也让人感觉到黑暗那种亘古神秘的魅惑。
惊尘感觉着那种魅惑，然后忍不住睁开了眼睛，于是他看到了穆。
巨大的雷兽，如今变成了一团隐藏于黑暗的阴影，那巨大的脑袋悬浮在那里。流动在它体表的闪电，照亮了一个黑暗中的婴儿，也照亮了盘绕着婴儿的那条黑色的小蛇。惊尘看着那条小蛇，从那冰冷的蛇瞳里找到一种熟悉的感觉，这感觉就像是在照镜子。
曾几何时，惊尘就再也不照镜子了——他不喜欢镜子里的那个人。
那个人面貌普普通通，什么特征也没有，唯一的一点不一样的时候就是睡醒的那一刻。冷漠的黑色眼睛，有时候会流露出一些情感，然后就会变成什么都没有的普普通通的眼神，一如眼前的这条黑色的蛇。冷漠的有些讨厌，冷漠的有些怕人，冷漠的有些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