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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一个金元宝

陈大贵在外帮人贩皮货,不料那次离家一去三年无音讯,家人以为他出了意外,谁知有一天陈大贵不但完完好好地回到家中,而且还带回了一个金元宝——原来这几年他跟着一条商船出了趟洋!

陈大贵带回一个金元宝的消息在十里八村传开了,很快就传到了王家庄的王三宝耳朵眼里,他的眼睛立马就红了。翻来覆去折腾了一宿,第二天一早,王三宝就提着一斤烧酒半斤猪肉,跑颠颠来到了陈家集。

一看来的是王三宝,陈大贵非常高兴——他正想去看看这个结拜兄弟呢!可是陈大贵很快发现王三宝一脸悲伤两眼通红,他忙问兄弟怎么了。他这一问,王三宝连忙揉着眼低下头说是想哥哥想的。陈大贵很是感动,连忙叫老婆烧菜做饭,又叫过儿子陈天佑拜见叔叔。

喝着酒,陈大贵就把自己这三年来在商船上做杂役受苦累,风吹浪打出生入死的经历都跟王三宝讲了出来,王三宝听着听着终于放声大哭,哭着他紧紧拉住陈大贵的手说:“哥哥呀,你受苦了!别人都说你没了,可我死也不相信,这不,我扎挣着等到哥哥回来,能跟哥哥再见上一面,回去我死也也可以合上眼了……”

陈大贵听王三宝说得这么伤心凄凉,不禁又诧异又心疼,赶忙询问兄弟出了什么事。王三宝开始还不肯说,可在陈大贵的一再追问下,最终他还是吐露了实情。王三宝说老爹这几年病卧在床,为了给老爹治病,他欠下了不少债,待到发丧了老爹后,他家里已经一贫如洗,欠的债怕是这辈子还不完,实在没辙,他就买了砒霜,准备一家子共赴黄泉落个清静,不是为了惦着见哥哥一面,他们一家怕是早已做鬼了……

兄弟的话让陈大贵又伤心又感动,他陪着泪真诚劝导:“兄弟千万不要做傻事,天塌了也有哥哥帮你一起顶着!”说着他打开柜子,捧出了一个金元宝塞到王三宝怀里说:“这个给你,先把债还了再说……”王三宝不接,陈大贵硬把元宝塞到了他的怀里,“兄弟,金子有价情无价,现在我家里还过的去,如果眼看着你们被逼死不帮,咱们还叫什么兄弟?别说有这个元宝,就是没它咱们的日子也得过啊!”

王三宝还是说什么也不肯接,陈大贵生气了:“兄弟,多少个元宝换不来一个兄弟,你不拿着就是没把我当哥!”

王三宝这才把元宝揣在怀里,然后扑通跪在了陈大贵陈大贵脚下说大哥救了他们一家子,他无以为报,他愿和陈家结亲家,把闺女小凤许给天佑。陈大贵自然也很欢喜,当下两家就商定了亲事。

揣着元宝出了陈家集,王三宝乐得又尥蹶子又放屁——他爹得病他根本就没舍得花钱给治,更没有欠下外面一分钱,他了解陈大贵是个仗义疏财的热心肠,演那苦肉计全是为了赚取那个金元宝!

王三宝早有打算,他靠着那个金元宝当本钱做起了小生意,他为人精明奸猾,连坑带蒙,损人利己,十年之后,他就已混成了远近闻名的财主人家了。

自从王三宝发家后,就再没登过陈家门,陈大贵是个刚强人,自然也不想巴结富起来的兄弟,两家好些年前就断了往来。不过看看儿子天佑长成了大小伙子,陈大贵打算早点给儿子把婚事办了。可是家里的日子过得贫寒,这年冬天,陈大贵去山里烧炭,打算卖点钱给大佑办喜事,谁知钱未挣到手呢炭窑先塌了。

陈大贵被抬回家后只剩了一口气。家里忙着倾其所有请大夫买药求仙拜佛,可几天后陈大贵还是咽下了最后一口气。这时陈家已经一贫如洗,连发丧陈大贵的开销都拿不出来了。实在没办法,天佑娘只好打发天佑去趟王家庄,跟老丈人张嘴借点钱。那陈天佑的脾气也随陈大贵,平时只愿帮人,却不愿求人,而且他更为老丈人的所作所为感到脸红和羞耻,但是现在他老爹停尸当地,再刚强的人也不能不低头。于是陈天佑来到了王家庄,心情复杂地走进了王家大院。

陈天佑没想到听说他来了,王三宝很快出来了,对陈大贵的死还掉了几滴泪。可是当听说陈天佑是来借钱的,王三宝马上哭起穷来。陈天佑道了谢转身要走,却被王三宝叫住了。王三宝说:“当初你家是给了我一个金元宝,不过不是白给的,而是和我家的定亲的定金,如今你家如果想把那个金元宝讨回去,那咱们两家的亲事就算黄了,孩子,要金子还是要人,你自己选吧!”

陈天佑脸涨得通红,憋了半晌,使劲跺跺脚,转身又要走,却又被王三宝喊住了:“天佑,既然你想娶我们小凤,那就要在三个月内完婚,还要再送上一个金元宝做彩礼,过了期限我们可就不能等了……”

老爹刚死,怎么能在三个月内再娶亲呢?再说再过三年他陈天佑也挣不来个金元宝啊?王三宝这明明是在落井下石,要在这节骨眼上赖婚啊!

陈天佑愤怒到极点,他忍不住怒斥道:“好,把我家的元宝还给我,你家女儿就是金枝玉叶我也不稀罕!”王三宝叹口气:“既然你要毁婚,我也没有办法……”说着话早把一个金元宝递到了陈天佑面前,“孩子,看清楚,这就是你爹我大哥当初给我的定亲礼金,你看看,这还有记号呢!”

陈天佑接过那个元宝,果然底下清清楚楚铸有一个“陈”字。天佑拿上金子,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王家大院。

回到家跟娘一说,娘说这才是屋漏遇到连阴雨了,当时又忍不住痛哭了一回。乡亲们一听王三宝这么没良心,都很气愤,加上陈家人缘极好,大家一合计,没要陈家花一分钱,大家帮衬把陈大贵发丧了,又叫天佑留着那个金元宝过日子用。

娘说:“这个元宝是咱最后的指望,不到万不得已咱别动他!”天佑也同意,于是他们把元宝埋了起来,天佑就开始挑起了家里的大梁。他开始是给人家打短工,后来学着做些小生意。困难的时候,想想家中还有个金元宝,天佑身上就好象又有了希望和勇气。做生意就有风险,有一次一不小心,天佑把一年赚的钱全赔进去了,刚刚有了点起色的家境又重新陷入了困境。见儿子追悔莫及愁眉不展,娘说:“要不就把那元宝用了吧……”天佑摇摇头:“还没到山穷水尽呢,我从头做起!”

因为家里还有一个金元宝,所以好象到什么时候希望也不会破灭,天佑从头做起,半年之后终于把折本钱捞回来了,而且还赚了钱,那个金元宝他们却一直没动。后来天佑到一家绸缎庄做了伙计。

十年之后,陈天佑已经是城里一家绸缎庄的老板了。这天,他出去办事走到半路,一个叫花子模样的老头突然从街边扑出来,一下子跪到了他面前。陈天佑定睛一看,这人竟是王三宝,他不禁吃了一惊,脱口问了句:“是你,你怎么成了这样了?”王三宝淌着老泪说了原尾。

当年王三宝赖婚后,不久就把女儿许给了城里一官宦人家做二房,收了不少礼要了不少钱,可到了第二年婚嫁之时,小凤却突然失踪了,结果那家人大怒,说王三宝依女讹诈,一定要将王三宝送官治罪。为了免去牢狱之灾,王三宝不但把吃进肚子里的礼金都吐了出来,还搭上了好多钱财,又卖田卖地替那家人娶了一房,这才算消灾免获。王三宝懊恼得大病一场,谁知船破又遇顶头风,被他过去坑骗过的人勾结土匪枪了他家,烧了他的房子,结果他又成了穷光蛋……

听了他的遭遇,陈天佑半信半疑地把他带回家,然后进后堂找夫人商量。陈天佑的夫人正是王三宝的女儿小凤,当年她逃婚出来找到陈家、偷偷和陈天佑成了亲,然后搬到了城里来。虽然她十分怨恨王三宝,可总归是亲爹,所以她隔帘偷看了一回,见王三宝那样也不免落泪。依陈天佑就要认下这个破丈人,可小凤了解她爹的为人,知道一旦认下,王三宝就是不翻脸告陈家拐骗良家女,也会不断的敲钱讹财,于是夫妻俩商量一阵,便决定给点钱救济他,不论他说的是真是假。

那陈天佑终是好心肠,念在夫人份上,不顾小凤阻拦,把家里珍藏的那个金元宝取出送于王三宝,并对他说:“当年你靠我爹送你一个金元宝发了家,我又靠你送的金元宝度过难关,这是个灵性物,不是一般的元宝可比,今天我再把这元宝送给你,而且我还想再送句话给你——黄金是个宝,可慈心胜金,信心也胜金,希望你靠这个元宝东山再起!”

却说王三宝一见金元宝,眼睛立即放出金光,他一把抢过揣进怀里,没等陈天佑把话说完,就生怕他反悔似地跑出了屋。

跑出了城,王三宝终于忍不住掏出了金元宝,要好好看个够,可看着看着他突然傻了眼——这个金元宝下边还有个“陈”字,正是当年他送还陈天佑的那个。

王三宝咧咧嘴,叫声报应,摊到地上大哭起来——因为只有他知道那个金元宝是假的——那是他发家后,见陈家越来越穷,怕他们来讨还金元宝,就预先找人用铅等铸了个假元宝,还特意在底下印个陈字,如果陈家发现是假元宝后,他就说当初陈大贵给他的就是那个元宝,谁知陈大贵没来,陈天佑来了,于是他就用假元宝赖了婚。想不到陈竟靠假元宝创业起家……

王三宝彻底泄了气,他捶胸顿足跑走了。后来听说附近出了个疯疯癫癫的老乞丐,抱这个金元宝讨饭吃呢,当然谁都知道了那是个假元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