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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真命娘娘

民国初期,偏僻山村烂石滩有个张财主,张财主有个闺女叫张翠兰。翠兰生得身如杨柳,面似芙蓉,是人见人夸的一枝花。可是翠兰长到一十九岁,已经过了出嫁年龄,却还没有找婆家,因为张财主要求门当户对,可方圆几十里找不出合适的人家。这天,张财主又在为闺女的婚事发愁,忽然有个陌生的山外男人找到了张家大院。

那男人自称叫赵富贵,他张口就说要象张财主借上现大洋三千块。张财主虽然有钱,可平时白给人一文心都疼,借他三千块大洋比要他的命还难。

赵富贵说:“这笔钱不白借,现在借三千,三年后还你三万!”

张财主以为姓赵的穷得发烧说胡话,正要叫人把他赶出去,赵富贵却忽然凑上前,十分神秘地象张财主泄露天机:“我保的是真龙天子,找你借钱是你的福分造化!你若肯借,圣上登基坐殿后不光要加倍偿还,还要封你个太师阁老,你们老张家满门跟着沾光,你若不肯救驾,将来定有灭族之灾!”

张财主听他说得邪乎,虽然还是不信,可也不敢再轻举妄动,只是小心地问他是干什么的,真龙天子又在哪里。赵富贵说:“我已被封为丞相,圣上现在就在你家门外!”

张财主跟着他来到大门外,果见柳树下坐着个人。张财主细打量,见那人约有四十上下,虽然架子挺大,可生得獐头鼠目,尖嘴猴腮,眉毛淡胡子稀,穿上龙袍都难有皇帝相。他不禁撇嘴道:“他会是真龙天子?”

赵富贵赶紧把他拉到一边,说他已犯了不敬大罪。张财主又嘲笑道:“见了真佛才烧香,你说他是圣上,我就得给他磕头么?”赵富贵见他不相信,又悄悄向他透露了一个秘密,说圣上睡觉之时,常常会有真龙现身护驾,如果他想验证真伪,就请今晚夜深人静时到土地庙前看一看。不过赵富贵告诫张财主不要靠得太进,惊了圣驾那可是杀身之罪。

张财主见赵富贵说得有模有样真事儿一般,嘴说不相信,心里已犯了嘀咕。晚上,他真的带着年青力壮的长工金锁来到了赵富贵二人栖身的山神庙前。

等了一阵,什么也没出现。张财主认定是姓赵的蒙唬人呢,刚要回去睡觉,金锁忽然低声惊呼起来:“老爷快看,来了!”张财主回头一看,只见山神庙后真的出现了两条光彩夺目的“真龙”,它们灵活地在空中舞动着。张财主惊得目瞪口呆,擦擦眼正待细看,“真龙”却又忽地消失得无影无踪。

两个人四只眼睛看得清清楚楚,真真切切,的确是“真龙”现身了。张财主这才相信了真人不露相这句话,他惊喜非常,立马就要过去把“圣上”接回张家大院。

可是走了两步张财主想起赵富贵的告诫,忙又停住脚。回去吧,又怕“圣上”叫别人抢了去,想了想,张财主就打发金锁回去拿来一些衣裳,主仆二人在山神庙前守侯了一宿。天亮后,张财主又叫金锁牵马套车,把“圣上”及“丞相”一同接进了张家大院,又把最好的房子腾出来,给“圣上”做“行宫”。

张财主杀鸡宰羊,把家里最好的吃食都摆出来招待最尊贵的客人。可那“圣上”却又难伺候得很,什么好东西都是只尝一口,就再不动筷了,而且轻易不开口,开口就是“孤家”“寡人”“爱卿”“赐坐”之类,跟戏文里唱的一模一样。

张财主越加坚信不疑,只不明白“圣上”怎么会跑到他们这穷乡僻壤来了,可他又不敢问。“赵丞相”看出了张财主的心思,又适时向他泄露了“国家机密”。

赵富贵说现在明里是中华民国的天下,暗里已有一半军队归属了“圣上”,连大总统袁世凯、副总统黎元洪都已暗中称臣,并分别被“圣上”封为“一字并肩王”和“护国大将军”。本来现在就可以改朝换代,可是“圣上”仁慈,不愿大动刀兵使黎民遭难,便要等到万众归属之日,不伤一人,不动一兵,和平登基。“圣上”日夜操劳国事,自原配娘娘去世后,一直未新封娘娘。现在“圣上”离登基临朝之日不远,少了一国之母成何体统?近日“赵丞相”夜观天象,测出这烂石滩附近该有一位国母娘娘,为了避免有人溜须拍马以假乱真,“赵丞相”特陪同“圣上”微服私访,到此寻访“真命娘娘”。不料今日路遇强盗,抢走了盘缠万金,还要加害“圣上”,幸亏护驾真龙及时现身,这才吓跑了强盗……

张财主听得心中一动,忙请“赵丞相”来到一旁,寻问什么样的女子够得上“真命娘娘”。“赵丞相”说那就看“圣上”的眼光了,只要对了“圣上”的龙脾气,一句金口玉言,管叫你一步登天。“赵丞相”还说几天前在河湾镇,“圣上”已把姜镇长家两个如花似玉的宝贝女儿封为东西二宫,只是这正宫皇后的人选还没找到。张财主一见机不可失,忙向“丞相”推荐女儿翠兰,还王婆卖瓜地把女儿大大夸赞了一番。“赵丞相”就叫翠兰出来给“圣上”敬酒,也好借机让“龙眼”相上一相。

张财主忙让翠兰梳洗打扮一番,骗她说来了至近亲戚,叫她去敬酒。翠兰信以为真,含羞带笑来到了前堂。

待到水灵灵鲜艳艳的张翠兰一进门,立时满室生辉满屋飘香,不光闭目塌撒眉的“圣上”瞪大了眼,连“丞相”都张大了嘴。翠兰一见两个男人都不认识,他们又用那样一副嘴脸看她,有些羞恼,撅着小嘴上前给每人倒了一杯酒,然后放下壶,转身就走,任凭张财主怎么吆唤也不肯再回来。张财主生怕龙霆震怒,可偷眼一瞧,只见“圣上”神色痴迷,两只眼珠都要随着翠兰蹦出去了,嘴角还淌出了哈拉子,张财主转惊为喜,知道皇上的老丈人自算是当上了。

果然,“圣上”当堂一句话,就把张翠兰封为“正宫娘娘”而且三天内就要举行“大婚”,然后带“张皇后”一起驾返北京城。

沾了闺女的光,张财主也被封为“太师国丈”的他乐得屁颠屁颠的,以为张家祖坟冒了青烟,张家以后就可飞黄腾达,可是这天大的喜事对于张翠玉来说,却无异于晴天霹雳。当晚翠兰偷偷溜到长工屋,找金锁商量对策。

原来金锁十二岁就到张家大院当了小扛活,与翠兰虽然主仆身份悬殊,可两人却是两小无猜,成了好伙伴,不知不觉产生了真挚的情感,张大后小姐和长工就私定了终身。翠兰深知她爹绝不会让她嫁给一个长工,所以她和金锁的关系一直保持在秘密状态下。现在冷不防出了这件意外,两个人一时怎么也想不出好办法,翠兰就要金锁带她私奔。金锁决定三更带她走,可是翠兰转身要回去收拾东西时,金锁忽然又叫住了她,他说他想出个好主意……

次日,翠兰跟爹提出了条件,说她必须亲眼看到“真龙”,才肯甘心嫁给“圣上”,否则死也不从。张财主知道女儿挺倔,不是说着玩呢,赶忙向“赵丞相”转达了翠兰的要求。“赵丞相”说这个好办。

当夜三更,翠兰在“张太师”和“赵丞相”的陪伴下,悄悄来到“行宫”前,默默向天求拜。过了片刻,“真龙”果真又已现身。翠兰也信守诺言,答应了这门亲事。

明天就是大婚之日,今晚翠兰象换了个人似的,不但上桌陪“圣上”饮酒,而且笑靥如花,情波闪动,殷勤举杯。这才是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圣上”一杯一杯复一杯,不一会就成了半仙之体。“赵丞相”连忙进谏劝驾,请求“圣上”保重龙体,可翠兰几句娇声笑语,就让“圣上”挥手把“赵丞相”赶了出去。这晚“圣上”龙心大悦,在“张皇后”的频频劝让下,直喝了个酩酊大醉,被“张皇后”亲自搀扶回宫。“圣上”心猿意马,抱住“张皇后”要提前进洞房。翠兰红着脸,三推两哄,“圣上”就倒在床上打起了呼噜。翠兰这才脱身跑了出去。

到了第三天,张家大院热热闹闹办喜事,张财主一手托两家,这边嫁闺女,那边又替“圣上”娶媳妇。可事到临头,翠兰又说她做了一个梦,梦见王母娘娘叫她三更再拜堂,方能保“圣上”早登龙位江山万代传。既然是王母托梦,“圣上”身为天子,也不好不听,好在嫁娶都在一个大院里,晚点也没关系。

谁知盼到三更天,“圣上”穿上张财主从戏班子给他买来的“龙袍”,喜洋洋正要拜花堂龙凤呈祥,翠兰突然当众揭露:“你这个‘圣上’是假的,金锁才是‘真龙’!”

这句话让张家上下和所有来宾大吃一惊,连“圣上”都立时更颜变色。“赵丞相”强作镇定,指着翠兰说她是犯了滔天大罪,按律当斩。可他话没说完,翠兰又指着他们说:“其实我跟金锁已经相好三年,他睡觉时屋后常有‘真龙’现身,只是我心中害怕,一直不敢说出来……其实那天我爹在土地庙前看见‘真龙’,是因为身边跟着金锁,而昨晚出现‘真龙’,也是因为有金锁住在院中……”

大家自然不信翠兰的话,翠兰就带着大家来到长工屋前。刚到那,就见屋后已有“真龙”现身。大家面面相觑,“圣上”和“丞相”也大惊失色疑惑不解。

翠兰趁热打铁,指着“圣上”身上的小包说:“你老说你那包里装着玉玺,今天你能拿出看看,我就嫁给你,拿不出来你们就是骗子!”

“圣上”惊慌失措,紧捂着身上的包往后退,“赵丞相”也白着脸不知说什么好。张财主立时变了脸,喝令几个汉子上去抢过“圣上”的包,掏出里面的东西一看,哪是什么玉玺呀,却是两根小擀面杖……

真相大白,“圣上”和“丞相”都是假的,他们要骗财骗色才是真的。在人们的叫骂追打声中,两个骗子抱头鼠窜,连夜逃出了张家大院。

翠兰又当众提出要嫁给金锁。

张财主差点陪了大洋又搭上女儿,现在翠兰又公开了她和长工的私情,他就是不答应,这脸也算丢尽了,好在这金锁屋后真有“真龙”出现,把翠兰嫁给金锁,说不定日后有一天,自己真的能当上太师国丈……这么一转念,张财主便就坎骑驴,叫过金锁给他“龙袍”加身,不但当晚把翠兰嫁给了他,还把给那俩骗子准备的三千块大洋当了陪嫁。

洞房之中,金锁翠兰捧着两个七八寸长银光闪闪的铁筒筒,都说今天能光明正大地配夫妻,实在该感谢这对灵物。

原来金锁本来就对“真龙”心存怀疑,却又想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那晚他和翠兰想好对策,叫翠兰提出看“真龙”,金锁则预先埋伏在“行宫”屋后,要看个究竟。果不出所料,当翠兰他们半夜来到房前时,就从“行宫”后窗跳出个人来,借着月牙儿和星光,金锁辨认出那人正是“圣上”用两个棒棒样的东西一比划,半空中立刻现出两道耀眼的光柱,“圣上”再一比划,光柱就在空中乱飞乱舞……第二天,金锁趁着无人,潜入“行宫”,翻找一阵,却没能找到那两个东西,他就猜到东西在“圣上”身上,很可能就在“圣上”那个从不离身的装“玉玺”的包包里。于是翠兰灌醉“圣上”,偷换了他包里的东西……

婚后不久,金锁带着翠兰走出烂石滩到山外闯荡,进城之后他们才知那两个能发光的铁筒筒叫手电筒,是城里有钱人才能用得上的洋玩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