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以后发生的事儿对照一下就会发现,这个太史不做预言家,实在是中华民族的一大损失。
三天后,上党郡郡守的使者来到了邯郸,使者先生表达了上党郡广大人民的真心愿望,他们都不愿意跟秦国人搅和在一块儿,十分迫切地想投入到赵国那温暖的怀抱。
上党郡人民是怎么想的,赵孝成王并不怎么关心,他感兴趣的是上党郡那大大小小十七座城池。
没动一兵一卒,平白从天上掉下来一个郡,赵孝成王想不高兴都难。都说天上不会掉馅饼,你看,这次不就掉下一个来吗,还正好掉我嘴里,并且正是我喜欢的口味。
把你的快乐告诉更多的人,你将会得到更多的快乐,在这个思想的指导下,赵孝成王把自己的快乐告诉了平阳君赵豹。
没想到赵豹竟然兜头来了一瓢凉水,不能要上党郡。
赵豹谆谆教导赵孝成王,秦国忙前忙后搞了半天,到摘桃子的时候却被赵国伸手拿走了,秦国人能跟你完吗?
再说了,秦国的综合国力也超过赵国一个档次以上,真要磕起来,赵国没便宜赚。
看到赵豹这么败兴,赵孝成王很耐心地说出了自己的盘算:派百万大军出去,忙活一年,拿下一座城池都很费劲,如今什么事不费,就拿来十七座城池,怎么算都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打发走了败兴的平阳君赵豹,赵孝成王又把自己的快乐告诉了平原君赵胜和赵禹。
当年被秦昭王摆了一道,平原君再无所谓,心中也会有疙瘩啊,之所以没有像孟尝君那样组织合纵去找秦国的麻烦,那是因为时代不同了,现如今,这些国家都在一天三炷香,祈祷秦国不要来找自己的麻烦,谁还有闲心去主动招惹那个西方怪物啊。
没能力对你做坏事儿,我可以搅和你的好事儿啊。
赵胜和赵禹对领导的真知灼见佩服得五体投地,这么划算的买卖不做,实在是太对不起自己了。看到这两个知己,赵孝成王真正快乐起来了。
赵孝成王派平原君做接收使者,前往上党负责交接事务。
接收了上党郡后,赵国人也没有忘记当地的父老乡亲,郡守冯亭封三万户,三个县令各封一千户,其他各级官吏也各升三级。
赵国人的确比秦国人厚道。
看到赵国人这么厚道,冯亭也很感动,感动得都哭了,边哭边拒绝赵国的好意,再三强调自己对不起韩王,没脸接受赵国的封赏。
然后,冯亭赶忙离开了上党这个是非之地,回到了韩国。
回国后,冯亭告诉韩桓惠王,听说韩国守不住上党了,赵国就发兵拿下了上党。
潜台词就是,不是我不听你的话。
韩桓惠王也心领神会,马上告诉秦国:赵国发兵拿下了上党。
冷兵器时代规模最大的一次战役的火花,就这样被不起眼的韩国擦了出来。
战还是和,还是个问题
上党地区位于今天山西省的东南部,主要为长治、晋城两市,是由群山包围起来的一块高地。上党的东部、东南部是太行山脉,西南部为王屋、中条二山,西面是太岳山脉,北面为五云山、八赋岭等山地。
上党这种地方,只要不是核大战,它的战略价值怎么估计都不过分。
在冷兵器时代,抢占了有利地势,那就等于把自己的导弹战斗部换成了核弹头,秦国人的眼光着实毒辣得紧。
历史和现实都告诉秦国人,要想在天下有所作为,就得把三晋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这会儿,韩国只有出的气儿,没有进的气儿了,魏国也基本上生活不能自理了,是该给赵国换个位子了,把它从“远交”的序列划拨到“近攻”的序列。
拿下上党,既能让韩国成为一个正式的植物人,又能在将来“近攻”赵国时,占据绝对有利的地势,秦国人这算盘打得让人说啥好呢。
秦国人那个远交近攻的馊点子,赵国人不一定知道,但是这么重要的战略部署,应该算是国家核心机密,赵国人不知道也不丢人。
但是,赵国人应该知道,一旦让秦国人拿下上党,那自己就迅速开始倒霉倒计时了。
赵孝成王一门心思地想拿到上党,即便纯粹是因为贪小便宜的心理在作祟,没有那么深远的战略考虑,那也算是歪打正着,战略上走了相对正确的一步。
当年秦国在阏与想搞一箭双雕,赵惠文王不屈不挠地找人去救援,这是为了保证赵国的安全。如今秦国要占领上党,赵孝成王利用难得的时间窗口,先下手,拿到上党,还是为了保证赵国的安全。在战略考虑上,很难说这爷俩儿谁更高明。
公元前261年,赵国派廉颇率重兵来到了长平。
在秦国看来,赵国这次在上党插一杠子,跟当年在阏与浑水摸鱼相比,压根儿就是两个层面上的事儿。
当年的赵国还在秦国的“远交”序列,在阏与用兵,有点儿搂草打兔子的味道,主要目的还是搂草,虽然没有打到兔子,但是并没有耽误搂草的工作——胁迫韩国。
如今秦国已经胜利完成了搂草的工作,下一步就是打兔子喽。
当年阏与失败,秦国忍了,如今即将到手的上党被赵国截和,秦国就没理由再忍了。
你不找我的麻烦,我还要去找你的碴儿呢,如今你不仁,那我就更没必要讲义气了。
但是,眼睁睁看着赵国截和,秦国并没有拿赵国怎么着。整整一年,秦国只是很消停地看着赵国人在建设上党,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不知道赵国的君臣,怎么看待秦国的这次沉默。也许他们认为,秦国会像几年前那样,咽下赵国送给它的苦果吧。
几年前,阏与失败后,秦国舔了舔伤口,过了好几年才从赵国夺走三城,算是报复。
但是,这一次就不一样了,秦军只是沉默了一年。
秦昭王四十六年(前261年)这一年,秦军虽然相对消停了,但是秦昭王并没有消停,他去了趟南郑(今陕西南郑)。
南郑离秦国的粮仓蜀地很近,秦昭王到这里来干什么?
考虑到接下来的那场生死对决,秦昭王此时应该不是普通的视察工作。合理一点儿的推测就是,秦昭王到这里来进行战前动员,至少要保证秦军在未来一年内的粮食供给。
蜀地的各种物资可以通过长江主干道,源源不断地输送到南郡,然后再通过水路(汉水)、陆路北上武关,抵达都城咸阳。
这是多么恐怖的一个后勤供应工程啊。
秦昭王不惜血本搞这么一个大规模的后勤工程,说明他也意识到了跟赵国死磕的难度,这多少也是拜阏与失败所赐。
阏与之战,对赵国来说,是福还是祸呢?
秦昭王四十七年(前260年),秦国亮出了刀。
沉默的大灰狼,终于发出了嘶啸。
秦国的目标也很赤裸裸,那就是上党郡。
值得注意的是,此次率领秦军攻略上党的是左庶长王龁,一个十级爵位的将领。
虽然官儿大不一定水平高,但是在秦国爵位是靠军功换来的,爵位高的将领,至少打仗有两把刷子吧。派这么一个爵位不怎么高的人来统领秦军,那就只有一个解释,秦军是在对赵军进行试探,军事术语——火力侦察。
虽然爵位不是很高,王龁还是相当凑合的,拿下了上党城(今山西长子县)。上党城的百姓果然不愿意跟秦国人打交道,纷纷逃离上党城,前往长平(今山西高平县北)。
安顿好从上党城逃出的难民后,廉颇静静等待着秦军的到来。
四月,王龁终于来到了长平。
作为半客场作战的秦军将士,不要指望赵国人会给他们送来好酒,等待他们的只能是猎枪。
很快,半主场作战的赵军将士,带着极强的使命感前来找秦国人的晦气。他们在裨将(副主将)茄的率领下,决定给秦国人一点颜色看看。
秦国的侦察兵(斥兵)相当争气,虽然跟赵国人打了一个遭遇战,但还是彻底粉碎了他们的邪恶企图,并且把带队的赵军裨将斩于马下。